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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你的手表……”江黎帮程冬阳拿行李的时候就发现了,忍到上了车,两个人独处的时候才开口。他晃了晃自己的左手。是和程冬阳手腕上那块,一模一样的表。生日那天穆子兮送的,三十几万的卡地亚。
      “子兮阿姨送的。”程冬阳说话有些有气无力。
      果然……名表是还有团购吗?
      “你敢叫她阿姨?”
      “背后叫,当面叫姐。”
      “现在的小孩儿,真不得了。”
      “子兮阿姨比我妈妈小四岁,可以叫姐。”
      程冬阳自己提了母亲,江黎心下记下一笔。同时暗暗思考,论辈分,自己和穆子兮算一辈儿,那程冬阳是要叫自己叔叔了吧。
      “听歌吗?”江黎问。
      程冬阳摇摇头,低头摆弄手指头,心不在焉的样子。
      “恩?”在开车的江黎看不见摇头,重复问了一声。
      “恩。”程冬阳跟着敷衍。
      江黎以为程冬阳这是答应了,随手打开车载音乐。手嶌葵翻唱的《the rose》缓缓飘来,江黎缓缓调大了音量,车内安静了下来。

      Some say love it is a river,that drowns the tender reed。
      Some say love it is a razor,that leaves your soul to bleed。
      Some say love it is a hunger,an endless aching need.
      I say love it is a flower,and you it’s only seed……

      驱车到家,程冬阳在副驾上睡得正香。江黎把车停好,却不知道该怎么叫醒程冬阳。
      想起小鱼大夫的叮嘱:“程冬阳最近几天睡眠太差,先不用要求他作息起居,让他适应一段时间再说……”
      江黎犹豫再三,决定先别叫醒程冬阳,能睡多久就睡多久。他用手机处理简单处理了几通邮件,等程冬阳睡醒。
      “到了?”程冬阳带着倦意,发音哼哼唧唧的,听着像是睡得还不错。
      “到了。睡得好吗?”
      程冬阳揉揉眼睛,眨巴眨巴,往车窗外看看,又蒙了吧唧的收回视线。
      “回家再睡吧。”
      程冬阳点点头,再看向江黎时,明显精神些了。用小鱼大夫的话来说,“眼睛里有跟人交流的欲望”。
      江黎也就不再和程冬阳客气,行李留给他自己拿,这孩子比自己还高几公分,年轻气壮的,不必惯着。拖着行李一瘸一拐走在身后的程冬阳,这才有要寄人篱下的样子。
      江黎拿着手机,继续处理了几条赵青婷发来的语音。无非是有关给他招助理律师的事情。江黎作为一个没有资源没有背景,就算律师之间最为常见的“学院分派”,他都已经抽身其外。这些在外人看来的劣势,有时候也会成为优势。江黎说随便,看公司安排。那就是送给穆子兮一个人情位。他的助理,他接手的案子,他可以让自己慢慢染成穆子兮的颜色,不掺一点儿杂质。
      “这个月的法律援助份额,江律师愿意帮忙消化一下吗?”电梯里清楚的传出赵青婷发来的语音。
      —ok。
      江黎打字回复。
      接下来两声振动,不用看也知道是赵青婷惯用与结束对话的表情包。
      江黎收起手机,再从兜里掏出另一部手机递给程冬阳。
      “给。”
      “送我的?”
      “你自己的手机,不要了?”江黎把手机翻个面儿,写着“吃饱了撑的”的手机壳。
      “你偷看了?”
      “没电了。”
      “那你不会充个电吗?”
      “偷看他人手机是侵犯隐私权。”
      “所以你从来不会偷看别人手机?”
      “咳,但一般不会触及刑法,情节严重可能面临治安管理处罚,也有民事责任。”
      “所以你从来不偷看别人手机?女朋友的也不看?”走出电梯,程冬阳还在追问。
      “我没有女朋友。”
      “那有男朋友吗?”
      江黎的钥匙啪嗒掉在地上。
      你慌什么?江黎自问。
      “我也没有男朋友。”江黎捡起钥匙回答。
      十万个为什么的程冬阳小朋友忽然注意到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我来你这儿住,会打扰你生活吗?”
      “一定程度上的,先适应,有问题我尽量克服。相对应的,我也会打扰甚至干预到你的生活,你可以有个心理准备……”
      江黎推开门。这间东南朝向的房子日照充足又柔和。江黎喜欢打扫,客厅永远是一尘不染,淡淡地,有饭菜香。
      “这里就是你暂时的新家,”没有得到任何答复:“程冬阳?”
      “……恩?”等了好一会儿,程冬阳才回了一声。
      “进屋换拖鞋。”
      玄关一侧并排放着的两双拖鞋。天蓝色那双布艺拖鞋明显有些年头,旁边白色的那双还是崭新的。光泽的绒毛彰显风采,皮质鞋底尽显尊贵——是穆子兮送的。
      江黎换上天蓝色那双,把程冬阳的行李拖进来,让程冬阳去沙发坐着,自己则也不知道从哪儿变出块抹布来,上上下下把行李箱擦了个遍。
      “手机充电器在茶几下面。”
      “看见了……”
      程冬阳从身后回话,在这间房子里得到回应的感觉多少有点儿诡异。江黎回头看一眼程冬阳,瘫在沙发一侧,坐没有坐相,有点儿费劲的举着被充电线钳制住的手机,自觉地拿桌子上的酒精棉片反复擦拭。
      “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江黎小声嘟囔,被程冬阳听了去。
      “需要吗?”程冬阳坐正了点儿:“客气一下?”
      “你是付了租金和生活费的,这就是你家。”
      程冬阳再瘫回去,小得意地说道:“那行”,想了想又说:“我饿了。”
      程冬阳话里的每个字都沾染了一些男孩子该有的小情绪,仔细回味,甚至有点儿撒娇的意思。看来是真的放松了,也真的愿意把这里当做家。
      江黎安心地笑笑,回了句:“饭菜热热就能吃了。”

      江黎早上习惯了早起,做了虾仁滑蛋和水煮肉片才离家。开放式厨房给整间屋子弥漫了些许油烟气,合着沙发套上的洗衣液香,大概是符合了程冬阳对家庭气味的理解。江黎去热菜的工夫,程冬阳又觉得困了。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好觉。江黎打开了阳台门,风吹进来了。暖洋洋的。
      程冬阳的脸整个埋在沙发窝里。睡得非常窒息,非常燥热。醒来时发现身上盖了张毯子。已经五月了,最近几天这座城市尤其着急忙慌地进入夏天,时而跳到三十度的高温里,程冬阳被这张珊瑚绒毯子捂出一身汗。睁眼就看见江黎坐在阳台旁边的吊床椅上,一脸清凉的看着书。
      “醒了?”江黎对他人的视线总特别敏感:“饿了吧。”
      “热。”
      “去洗把脸,开饭了。”

      卫生间宽敞整洁,江黎贴心地在新牙杯牙刷毛巾等上面写了程冬阳名字的缩写。昨天晚上,江黎想了想,觉得不要区别对待比较好,就给自己的牙杯牙刷毛巾上也写了缩写。幼儿园午睡区洗漱池一般仅仅有条,甚至充满童趣。洗漱用品、吹风机、插座上、马桶旁,水管边,都用卡通贴纸标注了注意事项。是程冬阳在疗养院也没有见识过的阵仗。
      江黎今天见了程冬阳又想起他的脚伤,趁着程冬阳睡觉,把猪蹄又拿出来解冻炖上,现在简单做了个香烤猪蹄。看着一桌子色彩鲜艳荤素搭配的菜肴,心满意足,但马上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果然,一旦开始吃饭,两个陌生人共同生活才真正意义上尴尬起来。
      在疗养院见面时,两个人可以保持陌生人的熟悉感。可在吃饭这私人活动领域之中,熟悉时间里的陌生感就被无限放大——也就是尴尬。
      程冬阳吃得正香,被江黎一盆冷水交下来。
      “今天是第一天,以后你要是觉得不方便,我们就各吃各的。”
      程冬阳放下啃得正欢的小猪蹄儿,问:“为什么啊?”
      江黎想说,怕你尴尬。但未免关心过度:“我,工作挺忙的。”
      说完,赶紧吃口鸡蛋压压惊。
      程冬阳想说,可我挺爱吃你做的菜的,但未免过分厚脸皮。于是脱口而出——
      “那我做给你吃。”
      “啊?”
      “我在家也没什么事儿。”
      江黎想说,不用麻烦了。于是开口:“你还会做饭呢?”
      程冬阳心想,我怎么可能会做饭,不会做还挑嘴,要不我干嘛大学都走读啊。然后脱口而出:“当然会啊。”
      江黎没再推脱,笑笑算是默许,算是再议。
      程冬阳也笑笑,有点儿尴尬。
      “你吃饭怎么都不玩儿手机?”江黎终于意识到为什么这顿饭吃得略带尴尬了,他平时吃饭都玩儿手机啊,可程冬阳不玩儿,他也有点儿不好意思玩儿。
      江黎这么说,还很勤快地这么做了。起身从沙发拿来充好电的程冬阳的手机,然后自己低头,心安理得地开始玩儿手机。
      果然,有了手机,这顿饭,吃得也就舒服多了。
      程冬阳手机一开机,就响个不停。同学、小姨、表妹、穆子兮、甚至原家人……
      “江律师……”
      “恩?”
      程冬阳一字一句慢悠悠字正腔圆,特别客气地问道:“能加一下您微信吗。”
      “哦对,当然可以。”
      江黎还没来得及扫程冬阳伸过来的二维码,手机叽里呱啦地又响起来。来电显示李曦悦。大概率是之前程瑶提到的那个大一的时候交的女朋友,江黎心想。
      程冬阳收回手机,挂断了电话。
      看来是分手了。江黎心想。
      “谁啊?”江黎喝口水,明知故问。
      “一个学姐。”
      哦吼。江黎心想。
      手机再响,再挂断,又响。
      “接吧。”江黎放下杯子,不慌不忙地催促。
      程冬阳犹豫一下,任由那个吵闹的铃声唱完一个完整的旋律,终于接通,然后轻轻站起身,向前倾着身子,把手机伸到江黎耳边。
      江黎一怔,手还没离开水杯,又握上去了。耳边传来一个焦急的女生,喂冬阳喂冬阳地颇有节奏地喊着。
      程冬阳一脸的理所当然,小声提醒:“你不是我的代理律师吗?”
      江黎无奈摇摇头:“喂你好。”
      “你……哪位啊?”
      “我是程冬阳的代理监护人,他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他……怎么样了啊。”对面的李曦悦,声音关切,换做旁人,该有些动容。
      “您想知道他哪方面怎么样?”江黎声音冷了八度,举着手机的程冬阳也有点儿惊讶。
      “啊?就他妈妈……然后据说他住院了,说精神方面……”
      “李小姐,您问的属于我委托人的隐私,我只能说无可奉告。”
      “我们都很关心他……”
      “我代表他谢谢你们的关心。”
      “他不愿意接我电话是吧。”
      江黎没有说话,而是看向程冬阳,一双抬眼看人便自带疑问句的眼睛,看得程冬阳有点儿不知所措,然后慌忙地收回手机按了挂断。
      李小姐的电话没有再打过来。程冬阳也忘了要加微信这码事儿。两个人不约而同地低头玩儿手机,并异口同声发出一声叹息。
      “怎么了?”江黎问道。
      程冬阳眼前是一条送餐员报复客户杀害夫妻二人的新闻。于是就着新闻,两人在家中开始了正式的传统型家庭午餐闲聊模式。世态炎凉人心难测,一个退学的大学生,怎么就走上了犯罪者的道路。一对与人为善的夫妻,明明是受害者,却要遭受网友无端抨击。江黎给程冬阳讲了一些自己听来的看来的学来的案例,程冬阳听得津津有味,就着吃了三大碗米饭,吃得特别撑,撑得肚子疼。最后没能兑现要洗碗的承诺,只能躺在沙发上继续玩儿手机,可玩儿着玩儿着,觉得没意思了,不自觉地看向江黎在厨房里忙忙碌碌,并且一不小心,对上了视线。
      “恩?……啊,餐后水果吃吗?有草莓。”江黎问。
      “不吃了……”程冬阳摇摇头,还是不知道自己该把视线放哪儿,便问道:“家里,没有电视吗?”
      “啊,我平时不看,就没买。”
      “哦。”
      江黎想了想,拿出手机低头划了几下,不一会儿抬头说道:“买了,明天送到。”
      “那,家里,也没有游戏机吗?”程冬阳趴在沙发上,眨巴眨巴眼睛。
      江黎无奈笑笑:“说吧,什么游戏?”
      “谢谢江律师!”
      江黎想了想,觉得哪里不对:“等会儿,电视算我的,游戏,算你的。”
      “那我来选!”
      程冬阳从沙发上跳起来,一瘸一拐跑到厨房江黎身边,接过江黎的手机,倚着墙熟练地加购物车。
      “病好了?”江黎笑着问。本意是说程冬阳肚子疼的事儿,可程冬阳惊讶地看过来时,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
      “游戏治百病。头不晕,脚不疼,肚子也不难受了。” 程冬阳摇摇手机,笑着说。
      “游戏限时,一天两小时。”
      “啊?四小时吧。”
      “你和律师谈判?”
      “但你是我的律师代理人,是不是以我的利益最优先啊。”
      “所以才限你时。三小时。”
      “好。”程冬阳心满意足停下了加购物车的手。
      江黎却觉得,说好的室友关系,自己现在恐怕有点儿失了分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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