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瓜寄人篱下》爱丽丝镜子

3、第 3 章

　　接下来的几天，过分的忙碌让江黎没能料理那颗躺在墙角的冬瓜。天气有些回冷，冬瓜就放在阳台上。有一天早上醒来，发现被鸟啄了。
　　距离江黎第一次去探访程冬阳过去一个礼拜了。程珊的遗产后续已经处理大半。穆子兮也终于回国了，刚下飞机，便叫上江黎带上准备好的材料在医院见面。原明铮要瞒着一对儿女改遗嘱。住在精神病疗养院的那个少年，弱冠19岁，已经间接拥有了江黎此生不能企及的财富。
　　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啊。
　　“羡慕嫉妒恨吧？”回程的路上，穆子兮问江黎。江黎笑笑，也不回答。
　　旁人一问，他反而不羡慕不嫉妒更不恨了。毕竟这财富的代价可太大了。
　　“对了，冬阳不说要去你家吗？去了吗？”
　　“当然没有。”
　　“小孩儿挺乖的，你孤家寡人，就当找个室友了不吃亏。”
　　“偷换概念了。”
　　“哎，其实你也不用想太多。这都是机会，还是送上门的。冬阳挺机灵一小孩儿，别让他在长心那边待时间长了，真待出点儿问题，我对不起程珊姐。”
　　“你和程珊是朋友。”
　　“你看见她照片了吧。”
　　“看见了啊。”
　　“如果你认识她，不想和她交朋友吗？”
　　江黎哑然。照片里的程珊美的有韵味又清冷，气质不同旁人。一般人怕是要冒出个，“和她做朋友我不配”的想法。可穆子兮当然不是一般人。穆子兮喜欢旗鼓相当的人，不论男人女人、工作还是私交，一向如此。江黎有些压力，他忽然觉得自己还远远不到这个层次。
　　“穆总，您就不想把程冬阳接回去住吗？”
　　穆子兮笑了：“你觉得合适吗？前些年冬阳还小倒没什么，现在一米八多一成年男性，我往家领？”
　　“你那不合适我这边也不见得多合适……”江黎难得小声嘟囔，真有那么几分怨气。
　　谁知穆子兮接茬：“你又没正式出柜怕什么。再说了，就算之后真有什么都是成年人。小孩儿现在就认准你了，原家那边去了几波人了他都不搭理，他小姨家孩子正上高二呢，还是女儿，多少有点儿都不合适，更何况了……”
　　穆子兮不顾一旁江黎一脸惊诧，絮絮叨叨劝解个没完。
　　“怎么了？”
　　“你怎么知道？”
　　“原家那边？之前原星跟我抱怨来着，这丫头倒是不拿我当外人……”
　　“不是，我是说……”江黎欲言又止。
　　穆子兮瞥一眼一脸委屈的江黎，心也软了：“你出柜的事儿？你是没出柜没错吧。”
　　“我是说……你怎么知道……”
　　“看出来的。”
　　“……那么明显吗？”江黎竟然有点儿急了。
　　“都说我穆子兮戴‘有色眼镜’看人，你这么好看，可不可攻略，我能看不明白吗？”
　　江黎见把话说开，心里也乐得轻松，不自觉地望窗外望望，一张侧脸矫情无比，又看得穆子兮心烦气躁。
　　“你明天再去看看程冬阳，昨天原星去过，估计没什么事儿，以防万一。”
　　“我是gay，程冬阳是个一米八多的成年男性，我往家领？”江黎故意学着穆子兮的口吻。
　　“……要不这样？你不接程冬阳回来，我帮你在公司出柜？这威胁行得通吗？”
　　“行得通，不但行得通，且很有可能无法构成犯罪。但我不明白您这行为人的目的是什么。”
　　“闲的。”穆子兮理直气壮。
　　“……我忙。”江黎咬牙切齿。
　　片刻，穆子兮打破沉默开口问道：“江黎啊，我能问问……”
　　“不能。”江黎坚决打断。

　　江黎做了一晚上的噩梦，第二天起早去了长心疗养院。
　　见到的程冬阳，状态不及之前。之前只是脚摔着了，人是精神的，交流沟通也都没有障碍。今天的程冬阳，仿佛彻底失去生命力，一米八多的身高，缩在房间一角，不抬眼看人也不说话，一动不动。
　　江黎仿佛看到那十几天一直窝在厨房一角看着周围蔬菜腐烂的冬瓜。
　　“程冬阳。”江黎轻轻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墙角的程冬阳指尖动了动，再没有多的反应。
　　“上次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才几天的时间怎么了？”江黎这句话是问的身旁医护人员。
　　“一直以来状态就是不太稳定。”
　　“院长还说可以出院？”
　　“生活自理方面没什么问题，没有暴力倾向也不会有过激行为。身边有亲人照顾，反而有利于病情恢复。很多精神类疾病，都只是看着严重，其实多数人不理解的情绪，不一定就是坏的。”
　　江黎反常的紧张情绪因为眼前这位医护人员的话有所缓解，细细地看了一眼这位医护人员的名牌，画了一条卡通小鱼，看起来比自己年龄还大的医师姐姐，名字就写着小鱼。
　　“那请问，他这样多久了？”
　　“昨天晚上开始的。”
　　“吃饭了吗？”
　　“还没。我们想观察一下。”
　　“观察多久。”
　　“也就今天之内，没有好转，我们会介入。”
　　“能让我们单独待会儿吗？”
　　小鱼大夫想了想，点点头，看神情是想多嘱咐两句，打量了江黎后，继而笑笑，说道：“好吧，有事儿喊我们。”

　　小鱼大夫和护工离开后，江黎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考虑着该怎么说怎么做。墙角的程冬阳一动不动，气息都很微弱收敛。江黎恍惚想起来自己刚一个人住的时候，曾经不是没想过养个小动物做个伴儿解个闷儿。可是小动物需要悉心照料，人就更是了。穆子兮说就当找个室友了，呵呵，说得容易。就算是一言不发待在角落里，这也比只猫猫狗狗让人挂心。
　　“程冬阳。”江黎叫他一声。
　　程冬阳没抬头，但是弱弱地恩了一声。
　　“跟我回家啊。”不是，江黎，你在说什么，你想好了在说话啊。
　　程冬阳轻轻抬起头，一双眼睛眨巴眨巴。
　　程冬阳和程珊母子连相，都是清冷的美感，神态却完全不相似。照片里的程珊是天生的冷漠，甚至有些厌世。而程冬阳，大概是年纪的缘故吧，神态里总带着一股子委屈的可爱，和这张精致的脸不大符合，却是惹人怜惜。
　　“……总而言之，”江黎放弃挣扎：“总而言之先看看出院的效果。医生和院长也说不会有大问题。”停，江黎，你理智一点。
　　“你喜欢吃什么？”这说的都什么啊，江黎你闭嘴吧。
　　“虾仁炒蛋……”意外地，有了回应，程冬阳弱弱地说着。
　　窗外传来长心精神疗养院特有的喧闹，显得房间更加安静，空气不敢动，细细听两个人说话。
　　江黎努力让自己别再说话了。
　　“……”程冬阳沉默片刻，虚弱地说道：“水煮肉片、水煮鱼、口水鸡、干锅土豆片、京酱肉丝……一品锅、西红柿牛腩加洋葱的……清蒸鲈鱼、地三鲜、羊肉串……”
　　“不是冬瓜吗？”江黎如果不打断，程冬阳似乎就要不停地说下去。
　　“我其实，不爱吃冬瓜……”程冬阳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