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瓜寄人篱下》爱丽丝镜子

13、第 13 章

　　到家，天也黑了。一进小区就看见自家阳台，亮着灯。
　　程冬阳还真的准备了晚饭，但不知道做个炸酱面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阵仗，厨房是，炸了吗？
　　“放心，我能收拾好。”程冬阳兴致颇高。
　　“先吃饭吧，吃完饭一起收拾。”
　　程冬阳有点儿不好意思，脑袋后面的小辫子也不像之前炸了毛，一小撮，耷拉着。
　　江黎扔出个鼓鼓囊囊的信封。
　　“给你的。”
　　拆开信封，程冬阳捏出一枚太阳图案的发圈。
　　“乔迁礼物？”
　　“不算，不是我买的。朋友给的，新的，放心戴。”
　　程冬阳拆了小辫儿，用太阳发圈重新输了个利索的“武士头”。
　　“定情信物？”程冬阳随口那么一说，江黎起一身鸡皮疙瘩。
　　“不是。”江黎斩钉截铁地说完又后悔了：“程冬阳，我们应该聊聊。”
　　“你等会儿！”程冬阳没等江黎说完，甩着小辫儿往厨房的灾后现场走，脚都不怎么瘸了。从水池边拿出两只浮雕玻璃杯。
　　“洗干净了。”递出蓝色那只：“这个是你的。”
　　“啊，谢谢。”
　　“定情信物。”
　　程冬阳笑了。带着这个人特有的小得意，和这几天不曾见过的欢欣鼓舞。
　　江黎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程冬阳让他有点儿开心。好吧，是雀跃。被人喜欢的满足感，哗啦啦地填满整颗空荡荡的心里。想着对方要是只小猫小狗就好了，现在就可以抱进怀里。
　　“先吃饭吧。”江黎说。

　　味道还是不错的。酱没糊，面没坨，而且程冬阳刀工不错，黄瓜丝儿切得特别细。
　　程冬阳不是完全没下过厨。而不会做饭，也不是指背不下菜谱或放错了盐糖，而是没有顺序，是手忙脚乱。是他一刀一刀切着黄瓜丝儿切到额间泛出一层薄汗的时候，不知道世界上有一种叫做擦丝板的东西。
　　蓝色和橙色的浮雕杯里装着凉白开。程冬阳有点儿啰嗦地描述他今天尝试了酸梅汤，然后怎么失败的。江黎静静地听着，想到这些是只愿跟自己分享的心情，怎么也不舍得打断了。

　　酸梅汤的话题差不多了，江黎也吃的差不多了，一口干了杯子里的水，说：“关于你喜欢我的这件事儿……”
　　“但是你不喜欢我对吧。”程冬阳也跟着喝了口水，神情自在。
　　“其实你也不需要我喜欢你，对不对？”
　　程冬阳沉默片刻，含着水，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要说出来呢？”
　　“喜欢就说了。”
　　还真是小孩儿……江黎心想。
　　“我对喜欢的人和别人不一样。”
　　江黎不自觉地回头看了一眼厨房。
　　“我是说，我对你很不一样，所以我猜，我应该是喜欢你。如果我喜欢你，我会对你非常不一样……恩？”程冬阳自己把自己绕进去了。
　　江黎学着小鱼大夫白天那些好像懂了其实没怎么懂的说法，开始循循善诱：“你现在可能没有办法处理太复杂的感情，哪怕是一时的小变数，也会成为你的负担，就需要释放……可能我对你来说，真的不太一样，但不一定是喜欢。”
　　“是吗？”程冬阳看着江黎。
　　是吗？白天时候，刘锐问江黎“张简如果没犯罪干嘛承认”的时候，江黎心里否认，嘴上只能反问。
　　“你交过女朋友吧。”江黎问。
　　程冬阳点头。
　　“喜欢她和喜欢我一样吗。”
　　程冬阳想了想，摇头。
　　江黎稍稍安心，继续像小鱼老师学习，语重心长婆婆妈妈：“不管你对我是什么不一样，如果你想要暂时把它认定是喜欢，我不反对。但我比你年长，是你的监护人，精神状况……目前良好。我会帮你慢慢处理，弄清楚你也不确定的感情。既然不是恋爱情感的话……”
　　“可我还想亲你，也不是吗？不是恋爱的喜欢吗？”
　　江黎愣住了。不是沉默不是思考，是愣住了。
　　“放心，你不同意，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程冬阳歪着脑袋，非常绅士地说道。还笑，他居然还笑。
　　江黎伸手去拿杯子，才发现里面没水了。
　　程冬阳殷勤地给江黎倒了水。江黎喝口水压压惊。想了半天，该怎么对应呢。
　　算了小鱼大夫，我还是逃避吧……“你后腰的伤好了吗？”江黎淡淡地，岔开话题。
　　程冬阳就着倒水的姿势，干脆倾下身，没把后腰支过来，倒是一张笑脸贴近，低着的声音有些撒娇，带一点点挑逗：“给我上药呀。”
　　这哪里是个小孩儿。这是高手吧！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回事儿！
　　江黎觉得自己可能大错特错了。

　　程冬阳也没有江黎想的那么出息。今天一边儿煮面就一边儿想着，怎么能把称呼给改了。亲不亲的，也就是想想，可整天叫“江律师”实在别扭。他想叫他江黎，想加江黎的微信。最开始见到这个人的时候，就是很想跟着他。跟他回到家了，想着一起吃饭，一起吃饭了，想着一起睡觉。程冬阳睡在和风卧室那天，又想要亲亲眼前人……也想过别的，只是暂时还没勇气承认。
　　程冬阳带着这些心思，一声不响地跟着江黎把厨房收拾了。匆匆洗了澡，上了药，回房歇着了。
　　正好李曦悦又发来微信。小心翼翼地问：
　　-吃完饭了吗？我吃了麻辣拌，不麻不辣，酸甜口味儿的。

　　李曦悦连着几天，每天早午晚时不时发信息过来。汇报一下学校里的趣闻，同学们的现状。某教授开始严查考勤，抓了十来个代答到的，某哥们儿分手之后无缝衔接交新女朋友，辩论大赛因为选手第一场就打起来了结果彻底取消，食堂炸酥肉竟然换成了鱼肉简直罔顾人伦……云云。
　　李曦悦是和朋友们商量了一下，他们不了解程冬阳的病情，也不敢随便安慰。只希望程冬阳知道这个世界没有抛弃他，还有人在乎关心甚至爱他。李曦悦多多少少有点儿沉浸在这个剧本中不能自拔，哪怕程冬阳不回复，她相信，她帮到程冬阳了。对深陷悲痛和抑郁中的程冬阳来说，这些信息哪怕是一点点微光，也有传递的价值。
　　然后今天晚上，她递出去的那一片微光，终于，得到了回应。
　　她的前男友，她“深陷悲痛无法自拔”的前男友回复微信问她——
　　-我喜欢上一个男的怎么办？
　　恩？李曦悦真的发出了一个恩？室友问她怎么了，她也只能说没什么。
　　程冬阳很快继续发来信息——
　　-但是我喜欢上的这个人不喜欢我。
　　很快地——
　　-而且我喜欢的这个人觉得我不是真的喜欢他。
　　-怎么办啊？

　　李曦悦盯着程冬阳发来的一连串信息，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程冬阳居然还催她。
　　-人呢？
　　-啊，在呢。……-你等会儿我上个厕所。
　　-那你快去快回啊。
　　李曦悦没去上厕所，她爬上床，思考了好一会儿，做了下心理建设，想着回复总比不回好。别管怎么样，人现在过得，竟然还挺好的！回复道：
　　-你说吧，现在什么情况。

　　程冬阳躲在房间里，跟前女友细数自己从遇见江黎到住在一起的原委。江黎怎么对他笑的，怎么接他回家的，给他做了什么好吃的，怎么跟人打架的时候护着他，他自己有是怎么“英雄救美”的……

　　此时此刻，江黎对程冬阳的烦恼毫不知情。他想的更多的是张简，他明天要和张简重新聊一轮。在这之前，他需要一本悬疑小说占领自己的大脑，让他放弃思考。
　　江黎捧着小说睡着的时候，隔壁的程冬阳还在“骚扰”前女友。李曦悦已经连着无视了程冬阳好几条信息。
　　-睡了吗？
　　-话说，你当初为什么喜欢我啊。我第一次主动喜欢别人，也不知道喜欢上他什么了。反正就是喜欢吧，纯粹的。
　　终于，李曦悦回消息了。
　　-他长什么样儿好看吗？
　　程冬阳发过去一张江黎在窗边吊床椅上睡着的照片。搬家那天下午偷拍的。
　　李曦悦回了个白眼的表情，实际上也确实翻了个白眼。
　　-纯什么粹！你喜欢他脸啊，还能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