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瓜寄人篱下》爱丽丝镜子

12、第 12 章

　　江黎送走了刘锐，回到律所，看到的是一群人打了鸡血一样的忙碌。陆试，正值盛世！
　　陆试今天迎来了新的金主——普欣科技。这家争议不断官司不断也热度不断俨然一网红公司，到底是被同样戏精的陆试给拉来了。除了之前影视投资的纠纷，还有总裁王瑞普的离婚案，以及一起牵连了商业诈骗的伤人案。民事刑事知识产权违约索赔，可谓面面俱到。
　　但这里头，完全没有江黎的事儿。
　　江黎灰头土脸的从自己法律援助案子当事人的出租屋回来，就对上刘四海和许佳文，一个头上抹着发蜡，一个脚上踩着高跟儿，趾高气昂地跟自己打个招呼，再放下个略带同情的微笑。
　　江黎要闹小情绪了。他转身离开，眼不见心不烦，去了长心疗养院。

　　江黎来长心见小鱼大夫。气势汹汹开门见山地问：“程冬阳说喜欢我，怎么办？”
　　小鱼大夫也被江黎难得的直球打懵了。怔了一下，转而就笑了。
　　“不奇怪啊。江律师这么优秀，人也好看。”
　　“可他是直男。我们认识也不久。”
　　小鱼大夫笑着说：“江律师来跟我恋爱咨询啊，那我可要收钱了。”
　　“我是觉得，是不是他的……病情。比如对身边的人特别依恋，混淆了感情。或者，最好是就说着玩儿的。年轻人，对待感情不认真什么的。”
　　“不是说病情会不会影响感情，事实上，任何外因都会影响人的感情。被影响的感情也是真感情。江先生是怕他认真，还是怕他不认真啊。”小鱼大夫半开玩笑。
　　“我觉得您这是引导性提问。”
　　小鱼大夫摆摆手：“至于对人依恋呢……也没见他对我多依恋，或者对护士们多依恋。他对待感情认不认真，我不好判断。但他对你，是有点儿特别。”
　　“是吗？”
　　“你没发现吗？”
　　“什么？”
　　“他除了和你，几乎不跟别人说话。”
　　“……”江黎愣住了，好一会儿给出一个对方期待的反应，一个不太聪明的：“啊？”
　　“还真没注意吗？你第一次来，就和他聊的比我好了。我是他的主治医师，为了让他开口和我说话废了不少功夫。但我能做到的，也只是让他认可我们的立场关系，明白我在帮他。他会配合我，而不会主动的和我沟通。”
　　“可是……他和护士的关系，看着挺融洽的。”
　　“那当然啊，他不闹人，长得也帅气，话不多的，当然招人喜欢。”
　　“……他还说，有个小姐姐，应该也是病人，每天给他将莎士比亚。”
　　“啊，邱月吧，那也只是邱月讲，他听。他不和人讲话。”
　　“那……”
　　“他可以跟人沟通，护士问他睡得好不好，他会点头或者摇头，有时候也答好或者不好。问到一些特定问题，他会跟你说，‘我不想回答，能别问了吗’。他可以沟通，也拒绝沟通，更不会主动跟人沟通。”
　　“我完全没看出来。”
　　“因为在你面前，他是愿意沟通的。所以我才建议你们一起生活。”
　　“可是为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啊。”小鱼大夫可是比江黎还无辜。
　　“可是，我，那……”
　　“你学法律，我学医，虽然领域不同甚至跨着文理，但你应该明白，很多事情就是你想不通，又确实发生的。你只能顺着眼前的线索，一点点地去解决，去接近真相，找一个好的答案。没有那么多为什么，谁也不是全知全能。”
　　小鱼大夫这话说的其实没什么内容，可那种春风化雨的语气之下，就给人以醍醐灌顶的震撼。
　　江黎投降了。
　　“那我拒绝他，没事儿吧。”
　　“应该没事儿吧……”连小鱼大夫语气里都带着不确定了。
　　“您不能犹豫啊。这是您的病人啊。”江黎也难得地不知所措。
　　小鱼大夫笑笑：“他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跟你说过冬瓜的故事吧。”
　　“啊，他家厨房那个带皮的冬瓜。”
　　“你走了之后，他也跟我说了。之前，我也是不知道的。我以为他有意愿跟我沟通了，顺势引导他跟我说了很多话。其实这是我的判断失误，我当时没有计算到你的因素，自以为是地用了些技巧让他超负荷倾诉，然后就是你看到的情绪低谷。”
　　江黎不知该从什么开始震惊，当时他只觉得程冬阳是所答非所问。不知道那段倾诉是小鱼大夫试图打开程冬阳情绪的钥匙。他也曾以为程冬阳的情绪低谷是原星造成的。这里面微妙而不为外人理解。但他最不明白的：
　　“为什么是我呢？”
　　“你为什么不问他呢？”
　　“……”
　　“人和人很奇怪，有些事情，不过就是你问我答的简单结构，非要转好几个圈，求来个不一定正确的答案。”
　　“是啊，为什么呢？”
　　“他为什么愿意和你沟通，为什么说喜欢你，你得问出题人。”
　　“恩。”
　　“不过也有可能他自己也没答案。”
　　“啊？”
　　江黎觉得自己和精神疗养院八字不合，智商被不断下调。
　　“很多人会以为精神病患者的情感世界很复杂。其实在我看来，正相反。会更单纯。也可能是我自己的偏见，我做这份工作二十年了，遇到过很多患者。他们到底在想什么，行动的准则是什么，其实我也说不准。有的人，我还没弄清楚他到底怎么了，就自愈了……”
　　“所以您是把程冬阳托付给我了。”
　　“不全是。”小鱼大夫有点儿心虚地笑笑：“这么说吧，发现了他肯跟你交流，又愿意再把和你交流的内容分享出来，那我必然想想办法啊。”
　　“啊？”
　　“我加了程冬阳微信，他愿意的部分就可以，分享给我一部分他生活的点点滴滴，和你的交流沟通……微信通过打字的交流应该会让他比较舒服，目前来看，收效不错。”
　　江黎丢失的智商忽然上线了，猛地反应：“所以您知道……他，喜欢我？”
　　小鱼大夫有点儿可爱地点点头：“应该比你知道的还早点儿。”

　　穆子兮在太盛案结束的第二天曾约江黎“喝咖啡”。语重心长地告诉江黎，不管你多聪明，多敏感，多有办法，你还是太年轻了。仅此一点，就不要低估那些阅历大于你的人可以看到的高度。
　　小鱼大夫跟江黎解释了很多，有关程冬阳在微信上向自己汇报每天生活是从被动变主动，至少非面对面沟通对程冬阳来说已经渐渐成为一种比较舒适的交流方式等等。
　　江黎听着小鱼大夫的话，凌乱的思路一点点地集中，视线落在小鱼大夫耳边的发圈上。小鱼大夫，侧扎着辫子，黑色的发圈上是一条卡通小鱼。和四十几岁的年龄不相符的可爱，但和小鱼大夫特别搭。小鱼露出个贱贱的笑脸，让江黎有点儿气不打一处来。
　　“您那头绳……”
　　江黎打断对方。自己也觉得有些不礼貌。
　　“恩？这个？发圈儿？”
　　“哪儿买的？”
　　小鱼大夫拉开抽屉，各式各样的卡通发圈，五彩缤纷层层叠叠，散乱了一整层。
　　小鱼大夫被人窥视隐私的不好意思，语气里却不乏炫耀：“我也有点儿收集癖。”
　　江黎随手捡起一只太阳图案的发圈，摆弄着，沉思片刻，问道：“小鱼大夫，我还得问您一个问题，付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