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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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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黎回到办公室,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他和张简的第一次沟通是失败的,也就给第二次沟通增加了难度。江黎自己的判断都飘忽不定,怎么能让张简敞开心扉。
江黎决定,去张简住处跑一趟。
张简在宾安路的老旧城区,跟人合租了一间房子。本来就两室一厅拆成三间卧室,每间房里两张床。大多是来打工的,白天没什么交流,晚上回来就是睡个觉,彼此没什么交流。
张简的室友是个叫田思文的男孩子。长得娇娇弱弱的一个大专毕业生。来C市找了小半年工作,如今还是没稳定下来。
正在找工作的田思文也是白天这房子里唯一的住户。看见江黎过来,没等江黎做自我介绍,就慌慌张张地把人让进屋里,端茶递水地有点儿唯唯诺诺。
“其实我什么也不知道……”
“我还什么都没问呢。”
田思文胆小得让江黎都不好意思了。
江黎环顾四周,房间不大有些凌乱但好在物件儿不多,不至于满眼狼藉。张简所居住的区域,似乎是还没来得及收拾,人被逮捕之前的痕迹还留着。单人床边一个简易衣柜和小书桌,桌上没有书籍,没有杂物,只有一盏台灯,和一个连根数据线都没插的插排。江黎拉了椅子坐下,没等开口问。
田思文抢先:“简哥东西我都没动。”
“挺干净的。”
“他爱收拾。”
“恩……”江黎继续大量四周,想找些细节看看,可他不是个侦探,看什么都不对劲,但又觉得合情合理。
“您刚才电话里是说……”
“电话?”
田思文打量着江黎,反应过来点儿什么事儿:“您不是刘警官吧。”
“我是张简的律师,我叫江黎。”江黎说着,送出去一张名片。
田思文这下子,胆怯没减,更是拘谨了。
“您来找我,什么事儿啊?”
江黎特别送上一个关切的微笑,轻声细语地说:“田思文是吧,你要是有时间,我想和你随便聊聊。”
田思文果然不那么紧张了,看江黎一笑,也不禁跟着笑起来:“我知道的其实都跟警察说了。有什么想问的您就问。”
“张简平时为人怎么样?”
“我俩虽然住一起,但真的没什么话。我知道简哥是C大法学院的,就混到现在这么个样子,你说我们没钱没势的,想找个工作还得让人骗……”
扯远了……江黎心想,连忙开口:“你叫他简哥,也知道他是C大,他的家庭情况,那关系还不错啊。”
“我之前找工作让人骗了两千块钱,简哥帮我要回来的……”
有戏!江黎心中一喜。
“他主动帮你的?”
田思文点点头:“然后抽走我五百块钱,说是佣金……我也觉得值了,他不要钱,我也想请他吃饭来着。但他说不用,给钱就行。”
还真是个做律师的料,江黎腹诽。
“案发……这个月的12号和13号晚上,你简哥,有什么异常吗?”
“我觉得他平时就挺异常的。”
“怎么说呢?”
“不爱说话,跟这房子里谁都没话。可谁要是身边出点儿事儿吧,他也插嘴,帮一句。好学校的就是不一样,他随便一句话,有时候都帮了大忙。所以我们其实私底下都挺……挺佩服他的吧。”
“是吗……”
“而且,都说他是跟人争吵杀人了。我觉得吧,不能……”
“为什么?”
“之前有一次,那屋有个大哥,用了简哥的碗。简哥对这些事儿挺在意的,就发火了,吵架还动手了。简哥还赢了,别看那大哥五大三粗的……”田思文说道这里竟然有些得意。
“然后呢?”
“啊,然后第二天吧,简哥买了个新碗,去给人家道歉了。明明简哥也没错。他说大哥刚搬过来不了解情况,自己太冲动说话也难听了,所以我觉得他这人吧……既不小肚鸡肠,也不爷们儿,就想法比较不一样一人吧。对错这个事儿,在他心里特别明白,他自己有数。”
江黎听着、沉思着。
“那两天,就那两天……”田思文打开了话匣子,自己主动找话说:“他也是不说话,也是一个人待着,但感觉吧……就我感觉……”
“没事儿,我也不是法官不是警察,你尽管说。”
“13号那天吧,感觉他挺轻松的。”
“轻松?”
“恩,就平时他这人特别绷着,说白了就是苦大仇深。大家上班什么的都挺累的,回来喝喝酒聊聊天骂骂老板什么的,他从来不。”
“那那两天他回来喝酒聊天了。”
“没……他……”
“恩?”
“他……哼歌来着。”
“啊?”
“就是那种,在那儿洗衣服,然后就哼歌,声音挺轻的。我跟次卧俩人蹭酒在那儿,”田思文指向屋外厨房一角:“他就在里面洗衣服,哼歌,我们还说呢,简哥是不是遇见好事儿了,谁能想到……”
“是吗……”江黎表面维持这微笑,心里不停翻腾。
江黎再次环顾了四下,想象着那个沉默寡言但自命不凡的张简,穿梭在这之间,日复一日。某一个瞬间,江黎恐惧地发现,不论张简那天是否杀了人,他能明白张简的心情。江黎去拉抽屉。
“空的。”田思文在一边提醒。
“恩。”严格来说也不是空的。几个废纸团、小螺丝、旧电池、 饼干包装。抽屉像个兼职的垃圾桶,很没有尊严。
“我们真没拿他东西……”田思文慌忙补充。
江黎点点头,看着抽屉里面,若有所思。
“简哥他……真杀人了?”田思文又怯怯地问道。
“他自己说过什么吗?”江黎关了抽屉,带着笑认认真真听田思文说话。
“警察上门来的时候,他什么也没说。我其实有点儿不信。”
江黎再次笑笑:“就因为他帮你追回了两千块钱?”
“啊,我倒不是觉得简哥是多好的人,但我觉得他是个聪明人啊。”
“恩……”江黎轻声附和。
“是吧!再说了,以前也不是没让人投诉过,再怎么也不至于……”
正说着,敲门声响起。江黎跟着田思文一同站起身,迎接“贵客”。
田思文既然把江黎认成了打电话来的刘警官,这来人也就是那位“刘警官”——市局的刘锐,三十多岁的人、四十多岁的打扮,和一个年纪还长些的女同事一起。江黎在顶上的时候就和刘锐打过交道,但那时自己还是小跟班儿,对方恐怕不记得自己了。
“哟呵,江律师。好久不见了吧。”刘锐是个自来熟,看着粗线条,心思是细腻的,他记得江黎。
“刘副队。”
“你来跟进张简的案子吧,看见了,法律援助,好事儿。”刘锐是个热情的人,说着伸手过来。
江黎礼貌握手:“我问得差不多了,不打扰您了。”
“辩护律师也不用见了警察就跑啊。”
刘锐是个坦诚的人,江黎也就不藏着掖着。
“都转交检察院了,刘副队这是……”
“律师能注意到的,我就不能注意到了吗?”
“您的意思是?”
“放心,我们也不想出冤假错案。”
江黎点点头,还以微笑,说道:“那我也不妨碍您办案了……”
“别啊,您不赶时间的话等会儿呗,这边儿聊完,咱们也聊聊。”刘锐是个自说自话又不容反驳的人。
“好。”
江黎应下,自己搬了张椅子过来。回来看见田思文坐床边,把自己和张简的椅子让给两位新客做。刘锐也没客气,一边坐下一边还说。
“张简住着破地方啊……就跟随时要跑路似的的呢!”
说完,田思文有点儿惭愧地抬抬屁股。
没办法,刘锐是个粗线条的人,并且心思细腻。
“没说你们住的不好。一个人拎清,一群人还热闹。正好。”刘锐干笑两声,谁也没陪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