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落满尘埃》零亦雪

23、第二十二章

　　林夏不见了。
　　时间真的过的很快，转眼已来到2月9日。
　　苏秋恢复的很快，生下南夏的第二天她就可以下床走路了，第三天便回家了。
　　小南夏虽然是早产胎儿，却意外的健康。南父南母本就喜欢孩子，看到南夏时更是欢喜不得，对苏秋也是体贴入微。
　　“苏秋，你小心点，别着了凉！”“好好休息，别总四处乱走！”“你还在坐月子呢，怎么能随便！”南母每天叨叨着，用南乔的话说，她亲妈对苏秋简直比对她还好。
　　南母也总念叨着，如果苏秋是她的孩子就好了，这样她就不会吃那么多苦了。
　　南舟也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了南父南母——收养南夏的决定，以及，终身不娶的决定。
　　出乎他的预料，南父南母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二人很平静的接受了南舟的决定。
　　南父说：“舟舟，你也不小了，我和你妈不想过多的干涉你。你想好了决定好了，那就去做，只要你不会后悔，我和你妈也不会反对你。”
　　但是事故总是发生的很突然。
　　2月9日那天下午，林夏独自去医院做透析。她中午给南舟打电话说了这件事，南舟执意要陪她一起去，却被林夏拒绝了。
　　“不必了，我想一个人散散心。”她是这样说的。
　　南舟也没多想，只好妥协。可是等到傍晚他给林夏打电话想问她晚上去哪儿吃的时候，却只在电话里听到了一个冰冷的女声：“您好，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候……”
　　他挂了电话，又反复打了好几遍，始终是这个声音，始终是这句话。
　　他又给林父打了电话，林父说林夏中午就出门了，一直都没回来。
　　南舟慌了神，手忙脚乱的穿好衣服，准备出门。
　　“哥你……去哪儿？”
　　“南南，林夏不见了，我出去找她。她电话打不通，你隔几分钟就给她打一个电话，如果能联系上她了，就立刻通知我。”想了想，他又补上了一句，“别告诉爸妈。”
　　“好。”
　　天渐渐暗下去，南舟还是没有找到林夏。他没有开车，因为他怕开车会错过林夏。他找了许多地方，林夏喜欢的商场，林夏常去的小吃街，医院……天寒地冻的，他的手早已冻僵，而他自己也已疲惫不堪，可他却从未停下脚步。
　　已经十点了，从他发现联系不上林夏到现在已经五个小时了，他还是没能找到她。
　　林夏，求你了，千万别出事……
　　不知不觉间，他走到了中心广场。广场上的人寥寥无几。他苦笑着，也是啊，今天除夕，再加之天这么冷，又有几个人会在大晚上来广场？
　　毕竟除夕没有烟花。
　　在这里，他向她告白，她答应了；在这里，他们第一次拥抱，第一次亲吻。
　　也许……她会在这里吧？
　　幸好幸运女神这次没有再抛弃南舟，远远地，他看见广场中间的石台上坐着一个人。那身影像极了林夏！
　　他发了疯一般，拼命跑过去。
　　林夏正坐在石台上出神，忽然看见一个人朝她跑来，她第一反应是广场上的保安过来禁止她坐在石台上，于是她立刻起身跳下台，下一秒迎接她的，却是一个结实的拥抱。
　　“南……舟？”林夏惊讶道，他怎么会来？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南舟紧紧抱住她，仿佛他一松手下一秒她便会消失不见，“电话打不通，也不告诉我们你去哪儿了，你玩什么失踪？”
　　林夏愣了一下，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手机……关机了。我不知道没电了……”
　　“那你也不能忽然玩失踪啊！大家都很担心你，以后不许再这样了，听见听没听见？”
　　“舟舟。”林夏知道有些话此刻说出来是很煞风景的，但她仍然没有顾忌，事实迟早也要接受：“不会有以后了，我没有以后了。”
　　林夏感觉到南舟僵住了。
　　“我只是出来散散心。”林夏叹气，“你看你这个样子，我才半天不在你就慌成这样，以后我一直都不在了，你岂不是要发疯？”
　　“林夏，你别说这种话。”南舟颤抖着。
　　“可我说的都是实话呀。”林夏轻轻闭上眼，“我没有多少时间了，很快就会离开你了。我离开以后，你应该怎么办？”
　　“我并不是一直待在这里的，透析结束后，我就一直在外面闲逛，我去了很多地方，每个地方都充满了回忆，无论美好还是糟糕。”
　　“我不害怕死亡，但我舍不得死。我舍不得我的亲人，舍不得我的朋友，舍不得这个美好的世界。我还没有来得及去好好看看这个世界。”林夏睁开眼，“我更舍不得我爱的你。我还没有看见你变老，也还没有看见你得到幸福，我又怎么能舍得离开你？”
　　“南舟，我很爱你。我只是个普通的女人，我也希望能将你占为己有，希望你能属于我，只属于我。”南舟听着她的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我又不希望，可我又不希望你只属于我，因为比起我的一己之私，我更希望你能幸福，更希望日后你能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舟舟，一个人的生活很辛苦的，何必让自己难过？人啊，如果不忘记许多，人生就注定无法再继续下去。”林夏叹了一口气，“所以啊，南舟，忘了我吧。”
　　天忽然开始下雪。
　　南舟松开她，却又忽然伸手，捧住她的脸，迫使她看着自己。
　　“我不许你再说这种话。”他忽然吻了上去。
　　忽然之间，大雪纷飞。
　　这是一个很漫长的吻，直到二人头上都落满白雪，南舟才放开她。
　　“谁说我是一个人生活的？我还有苏苏呢！”南舟孩子气地说道。
　　“随便你了！”林夏低下头，局促地说道。她满脸通红，不敢再抬头看他。
　　“林夏，‘霜雪落满头，也算共白首’。”南舟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仿佛有星星，“这样，我们就是一起白头了。”
　　林夏抬眼，看见他满头白雪，“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衣服给你。”南舟温柔地拍掉她头上的雪，旋即又发现她有些颤抖。
　　“别！”林夏急忙阻拦，南舟却自顾地拉开了拉链，“那……我钻你怀里吧！”她钻到他怀中，他笑了起来，重新拉上拉链。
　　外套很宽大，林夏又很瘦，“装”下这两个人足够了。
　　林夏的水肿早就消了，原本就瘦的她，如今因病重而更加削瘦，南舟有些心疼。
　　“这么冷的天，你还在外面待这么久，也不怕生病！”林夏笑了笑，也不答话。
　　雪地上，只留下大大小小两串脚印。
　　片刻后，脚印被新雪覆盖，再无痕迹。

　　南乔只觉得这个新年过的惊险无比。
　　除夕夜林夏失踪，南舟在外找了半个夜晚，二人将近12点才回到家。南乔跟父母说他们出去过二人世界了，南父南母也没说什么，毕竟林夏……只是这二人世界过的似乎有些狼狈啊……
　　大年初一，南夏高烧不退，一家人忙上忙下，直到晚上才终于退了烧，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
　　大年初五酒吧被偷，所幸酒吧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只可惜了几瓶好酒。
　　哦，对了，大年初二那天是小家伙满月的日子，这可忙坏了这一家人。
　　南父南母也没想着怎么庆祝，就以为一家人一起带着小家伙吃个饭，结果那天来了许多人。例如江轲江城那天来了——这倒没什么可惊讶，他们毕竟也是苏秋的“家人”。真正令人惊讶的，是林父林母的到来，还带来了一份大礼。
　　林家毕竟是大户人家，结果只请人家吃一顿算得上是简朴的饭菜，南父南母有些不安，怕人家嫌弃，结果他们夫妻却意外的“接地气”。
　　苏秋也没想到林父林母会来，不禁有一丝尴尬。结果林母笑着说：“不用紧张，小家伙也算是我们家夏夏的孩子，做老人的来看看外孙女，再正常不过了。”
　　苏秋也便安了心。
　　饭后，迎来了高潮。
　　“女婿，这是我们给你的礼物。”林父递给南舟一摞纸，南舟看了一眼，“林氏公司转让书”。
　　南舟想也没想就递了回去，“这太贵重了。”
　　“你这孩子！”林母嗔怪道，“给你你就拿着，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谦让的。”
　　“这个真的不行。”南舟坚持道。
　　“但你总不能让我们把公司交给外人吧？我们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她会喜欢你，想必你也是非常优秀的，公司交给你我也放心了。”林父感慨道，“我老了，干不动了。我相信你能做好，或者你就把这个当做我给我外孙女的礼物。”
　　南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林夏推了推他，让他赶快收下。南舟想了想，说道：“那能麻烦您重新写一份吗？请您给自己留下50%的股份，这样我就接受。”
　　“10%就够了。”
　　“50%。”南舟固执道。
　　“好好好，30%吧，30%行不？我手里的股份总共也不过70%,我们老人花费也不多，留着钱也没用。”
　　“好吧。”南舟妥协。
　　后来某一天，南乔和苏秋推着婴儿车在楼下散步，苏秋突然的开口道：“丫头，我要走了。”
　　南乔愣了愣，“决定好了吗？”
　　“嗯，3月7日早晨的飞机，飞往巴黎。”苏秋平静的说。
　　“3月7日？这么快！”南乔只觉得不可思议，“可是，可是苏苏还没有过百天……”
　　“我也想陪她过百天……”苏秋看着南夏，满脸心酸与无奈。太阳出来了，她抬手将婴儿车上的遮光罩打开，“可我总有一种感觉，我再不走，可能就走不了了。”
　　“其实我挺矛盾的，我从小在A市长大，A市便是我的家，现在我要离家而去，一去不回了。”苏秋垂眸，“A市有我的朋友，有我的家人，有我的爱人，甚至还有我的孩子，这里有太多太多的回忆，也有太多太多舍不得的东西。我也曾想过要不然我也不走了，就留在这里和你们一起生活，倒也不错。”
　　“但这里不仅有回忆，还有我支离破碎的过去，以及我荒唐可笑的青春。这里有太多的过去牵制着我，我想重新开始就只能离开。”苏秋忽然感慨道，“一座城一场青春，每场青春都会苍老。”
　　南乔低着头，一言不发。
　　“嗨，丫头，别这么不开心。”苏秋故作轻松，“姐姐我重新开始有什么不好？去新的环境寻找新的爱情又有什么不好的？笑一个啦！”她拍了拍南乔的脸。
　　“我没有不开心。”南乔闷闷的说。
　　“得了吧，丫头，你的想法都写在脸上了。”苏秋耸肩，“其实我很喜欢你这一点，真实而不做作。你可千万不要因社会而变得虚伪，那样的话，你就不再是你了。”
　　“苏大哲学家！”南乔笑起来，“你……为什么要去法国？”
　　“准确的说是法国巴黎，因为我会法语啊！”看着南乔惊讶的样子，苏秋笑了起来。
　　“真的，不骗你。”苏秋一本正经的说，“听起来似乎有点奇怪，我不怎么会讲英语，但是我法语说的还是很好的。曾经一鸣说他喜欢法国喜欢巴黎，不仅是喜欢埃菲尔铁塔，而是喜欢那一整座城市。我就傻乎乎的去学了法语，想着日后如果有机会和他一起去法国，我还能帮他导向翻译一下。”
　　“想象着在异国他乡他面对当地人讲话手足无措，而我流利的与他人沟通的样子，我就特别开心。”苏秋苦笑着，“结果后来我才知道，人家出国身边是会带着翻译的，根本就不需要我。而且，一鸣如果去法国的话，自己完全可以应付得来，他高中三年就是在法国读的。”
　　南乔“噗”地笑了起来，“这个也太尴尬了吧？”
　　“确实，但是怎么说呢？多一项技能总归是有好处的，至少我现在就用到。”苏秋叹气，“而且，法国男人很帅呢！”苏秋花痴脸，“都说法国男人浪漫而温柔，简直是女孩子心中白马王子的典范呢！”
　　南乔忽然发现，苏秋已经可以很平静的谈论夏一鸣了。这也许，算是释怀了吧？
　　秋秋，这一次，你一定要找一个爱你的、也会对你好的人。
　　而不是让你一直付出，却无法回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