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吟千里》随影舞斜阳

4、再比一次

　　“你先出去吧，我有话和你师父说。”
　　小六看了一眼师父，老妪朝她点了点头，小六这才快步的走了出去。
　　“你来这里也有二十多年了吧？”
　　老妪没有想到，汤攸言开口的竟然是这句话，她以为她会劝她让小六出去。是啊，她来这里已经二十多年，想当年她是以怎样一种心态来到的这里啊，心如死灰也不为过吧。她如今想想都不明白当初自己为什么还想要活着。也许每个人都想要活着吧，只要够坚强就都会活着，只有懦弱的人才会选择死亡。说到底，死亡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而活着却是一件不那么容易的事情。
　　“当年谢谢你。”

　　“谢我，谢我什么？收留你吗？你该知道的，换做任何一个人，我都会收留的。先祖传下的遗训就是如此。”
　　老妪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见安主坐在那里似乎陷入了沉思，她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安主的一句话，却让她想到了以前的种种。她本以为自己在这里二十多年，应该会变得心如止水，又或者不问世事。可是没有，安主的一句话，让她回想到过去，回想到自己曾经受到的屈辱，反而让她有种想要去保护别人的冲动。就在她低头沉思的时候，汤攸言再次开口。
　　“阿冷，若你今日不来，我也会派我的徒弟去的，即使是明知不敌，我也会派她去的。先祖留下遗训，要我们静心，修行，不问江湖事。但是先祖也说，人生在世，无论如何避世，终究是在尘世之中。我们不去江湖惹事，但若江湖有难，有求于我们。我们也不可坐视不理。这些你也都是知道的。”

　　是啊，每个入静心安的人都会读一遍先祖遗训，知道一入静心安面对的是什么？若是不同意，静心安也不会强求，但是终身都不能算是静心安的人。当初她是答应了的。当初她觉得汤攸言救了她，若日后汤攸言有任何需要，她自然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可是如今不同，如今汤攸言要的却是小六。
　　“安主，小六的功夫都是跟我学的。若安主有需要，我愿意再去江湖走一遭。”
　　“我们都老了，阿冷。她的功夫是你教的我相信。但是要说你的功夫高于她，怕是你自己也不相信吧。阿冷，你是舍不得她吗？还是真的如她所说，一个人在山上寂寞。”
　　汤攸言并不会舍不得她的徒弟，但是如今她有了更好的选择。因为她知道，小六的功夫比她的徒弟高的不是一星半点。她的徒弟连小六尚且打不过，而江湖传言段天海的功夫已经高深莫测。若是叫她的徒弟出去，就不是送死那么简单，而是静心安这几百年的基业怕是也要遭人诟病。汤攸言自然是希望小六能够出山。可是若小六真的不愿意出去，她也不会强求。否则就真的违背了先祖的遗训。

　　“安主，非是我不舍得，也不是耐不住寂寞。而是这孩子一直跟我住在山上。说若功夫高的确是高，可是其他方面虽说不上一窍不通，怕是也好不到哪里去，别说一点江湖经验，就是半点也没有。我只怕就她这样到江湖上，只怕一个黑店就要了她的命。”

　　汤攸言听完老妪的话，这才想到其中的关键。是啊，是人的地方就是江湖，他们这静心安虽说修的就是静心，可又有几人真的修道了无欲无求，静心求己。这就和出家人修行是一个道理，自古以来的大师又有几个。小六，别说没有涉足江湖，就是连与人的相处怕是也不会吧。
　　“阿冷，你只需告诉我，你舍得她离开吗？你能帮我劝她离开吗？”
　　老妪楞在那里，因为她从来没有认真的想过这个问题。昨天她只是有感而发，她和小六都是不善言辞且沉默寡言的人。他们的一句话抵得过别人的千言万语。所以昨天小六说不愿意离开后，她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就带着小六来到了这里。她的心里也许隐隐的就是想和小六在这山里过一辈子的吧。可是现在有个人忽然提出来要小六出山，而且是带着生死任务的离开。老妪真的不知该怎么选择。

　　“安主，我…..”
　　“我知道事出突然，我给你两天的时间，你回去考虑考虑吧。”
　　汤攸言忽然打断了老妪的话，也许她是怕老妪的拒绝吧。毕竟人总是这样，在没有选择的时候不过是拼死一搏，可是现在不同，她有了更好的选择。
　　老妪看了一眼坐在上面的女人，想了想，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的离开了。
　　可是老妪在外面并没有见到小六，想着也许她自己先回去了，便也不再停留，往山上走去。
　　小六从大殿退出以后，看到外面五颜六色的房屋，眼角挤出了一丝笑容。实不是她不喜欢笑，而是她真的不会笑。从小跟着老妪，两个人都沉默寡言，老妪除了教她功夫，教她看书以外，几乎很少说话。开始的时候她是怕老妪赶她离开，不敢说话，到后来也就渐渐习惯了。正在小六不知该干什么的时候，忽然刚才和她比武的女子走了过来。
　　“你敢不敢跟我来。”

　　女子说这话自然是怕小六不跟她去，所以用了激将法。可小六哪里管那些，又哪里在乎这些，她正好无事可做。既然现在有人找她，她自然是跟着去了。
　　那女子说完话就朝半山腰而去，见到小六跟了过来，立刻展开轻功一路疾行，自然是想和小六在轻功上一较高低。可是小六却没往这方面想，边欣赏山色，边不急不慢的跟着那女子，始终落后了一段距离。
　　那女子带着小六来到半山腰的一块空地上才停了下来。小六扫了一眼周围的树木。
　　“你平时都是在这里练功的？”
　　那女子既然敢带小六来，自然也就没什么可隐瞒的。只是她到没想到对面的女子只看了一眼这里，就知道这是自己平时练功的地方。

　　“你的功夫是跟谁学的？”
　　“我师父啊，你刚才不是见过了吗？”
　　小六觉得很奇怪，难道这女子单独带自己来到这里，就是为了问这么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吗？她却不知这在自己是一件极为平常的，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事情，但对于对面的女子却是一个迷。
　　“她真的是你师父？”
　　小六郑重的点头，不明白这样一件简单明了的事情为何对面的女子要再三确认。
　　“那你师父的功夫是跟谁学的？”
　　“书上啊，藏书楼里不是有很多书吗。开始的时候我不认识字，都是师父教我，后来我认识了，自己也照着练，若是不会了，就向师父讨教。”

　　小六从来没有觉得这有什么可隐瞒的，自然是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可是这一切听在对面女子的耳里却是万分震惊。照着书就能练成如此之强吗？比他们跟着师父学还厉害吗？山上的藏书楼大家是知道的，也有人去看过，但是都是晦涩难懂的武学术语。并不会比师父教来的好，那些书她学武一年之后也上去看过。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高明之处。怎么会这样？那个时候年轻的女子还不明白，正因为晦涩难懂，所以每个人的理解不同，而有时候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可偏偏小六和她的师父都是极聪明又极简单的人，所以才能学到其中的精髓。极聪明，所以才能看的懂；极简单，才能看的清，不至于自作聪明，曲解意义。
　　“你敢和我再比试一次吗？我们都用剑。”

　　女子说完不等小六拒绝，就朝她扔过来一把剑，这个时候小六也才明白为何她刚才一路上都拿着两把剑。
　　“刚才的比试，别人认为你占了便宜，可你却认为自己吃了亏，所以才想和我再较量一场是吗？”
　　那女子却看不出来小六如此聪慧，和她刚才的表现到是不一样。女子却不知，与人相处虽说也需要智慧，但更多的是经验。小六缺在经验，可是若论智慧，她当之无愧，否则又怎么可能练成高深的功夫。
　　“那你说来听听，如何我吃了亏。”

　　“只因你用的是剑，我用的是木棍，乍看上去，似乎我吃了亏。可是你虽有剑在手，但是怕伤及同门，反而束手束脚，到是我，因为拿的是个不伤人的东西，反而大展拳脚。”
　　“说了这么多，你敢在和我比试一番吗？”
　　那女子是安主的得意弟子，一直是同伴眼中的佼佼者，何时受过今日之辱，心里一万个不服气，自然是要和小六公平的再打一场才甘心。

　　小六从剑鞘中慢慢抽出了剑，看了一眼对面的女子，刚才她的确没打过瘾，现在别人找上门来，正是求之不得。那女子不知，小六自从练成以来，每每都只是和师父过招，开始的时候是师父有意想让，可是最近几年，她的功夫进步神速，已经大大超过了老妪，但是每一次一来是为了让着师父，二来是怕老妪伤心，所以每一次根本都没有用全力，打的那叫一个不过瘾，以至于她都只能对着溪水和瀑布练剑。而且还不是剑，只是一根木棍。山上没有剑，师父到是带她出去过，但不知为何，从来没有为她买过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