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她的花》一俯仰

6、回来

　　挂了文清的电话，我没来由的也紧张了起来。
　　那可是文清念叨了一年的洛文啊～今天终于能见着活人长啥样儿了。
　　“爸，我出去一趟”
　　老爸此时正在厨房大展拳脚，听说我要出去，扎着油乎乎的两只手就要出来跟我拼命。
　　“不在家吃早说啊你！我特意给你汆的丸子！”我爸剑眉一竖，手上的油锃光瓦亮。
　　“吃吃吃”我一听汆丸子，瞬间赔上笑脸，态度也谄媚了起来。
　　我爸满意地扎着两只手，哼着敖包相会回了厨房。不得不说，虽然四十多了，但我爸还是十足帅气的。年轻时候的英俊模样依然还在，只是常年的顾家习惯，让他的眉眼之间染了许多人间烟火气，生活的气息终于把他原本气质中的凌厉浸润成和风细雨。
　　“喂？文清啊～我吃完饭去行吗？我爸今天，汆丸子啊”我不得不老实回答。
　　“嗯……没关系的妍。你只要来陪陪我就行。”文清声音有些发抖地说道。
　　“你俩没在一起吗？”我好奇地问道。
　　“没有，他在院子里跟邻居聊天呢”电话里文清说话时砰砰地心跳声好像能冲破电话线一样。
　　她过度紧张的反应让我有些意外。
　　我本以为她跟洛文之间至少应该拥有一个泪眼婆娑、紧紧相拥的抱抱。
　　但现在一个人在院子里坐着、一个人在家里等朋友，多少有点怪异。
　　还没得及细想，我爸左手端着一盘大丸子、右手抄着一个电饭锅内胆就出来了。
　　接着黄瓜鸡蛋汤、芹菜炸豆腐、蒜蓉菠菜一样样端餐厅里。
　　他边把衬衫袖子撸下来，边顺手打开餐厅的电视机，开始每天吃饭时的熬鹰行动——从我们这边的新闻里找我妈的散碎镜头。
　　我浇着丸子汤，啊呜啊呜地扒饭。
　　“你这马上高二了，得注意学习啊”我爸边把丸子浇汤放我碗儿里，边盯着电视语重心长地说着。
　　“昂”我大口咀嚼回不上话。
　　“昂什么啊？边答应着晚上还往外跑？”他浓眉一挑，调侃着说道。
　　“哎哟我不答应我同学了么”
　　“早回来昂，现在外面不安全。你妈你妈！！看你妈！”我爸说着话，语调突然上扬。
　　”哪儿呐？”我简直烦死每顿饭这个无聊的步骤，插着半边儿丸子回头看。
　　“过去了，镜头照了你妈足足三秒”我爸举手伸出个三来，继续着他的迷弟行为。
　　我妈作为我们这个小地方的中层干部，是新闻联播前面的q城新闻里的边角料镜头拥有者。
　　这是个什么镜头呢？
　　就是当新闻照着某个大领导的时候，然后我爸会大叫，这个衣袖是不是你妈？啊？是不是你妈？
　　如果我妈在饭桌上的话，就会一脸谦虚地说“哎呀，我都没注意到”。我就得假笑着回他俩“好棒好棒。”
　　如果我妈没在饭桌，我就只用敷衍我爸“昂棒棒棒”。
　　反正这是他们两个人特有的游戏，我在这个插不进去的环节里，负责吃好喝好捧场好就可以了。
　　吃完饭，我拿上钥匙准备出门。
　　正在撸袖子洗碗的我爸一下叫住我，从包里抓起三十块钱让我太晚了就打车回来。
　　我嗷着老爹万岁，飞奔出门。
　　想着文清家里人回来的晚，她现在肯定没吃饭。于是拿这三十块钱给她买了一兜吃的。
　　一进石房走廊，整个院子无比热闹。院子里的邻居围着俩人坐成一圈。
　　昏黄的灯光下，中间是一个坐在马扎上，低头沉默的少年背影。
　　穿着运动短裤、上身打着赤膊。
　　说是少年，可脊背的轮廓已经是成人模样了。
　　我想，那就是洛文吧。
　　四周邻居并不认识我，我在院子不敢斜视，迅速敲进文清家的房门。
　　文清迅速开了一个小缝，把我拉进去又马上把门关上。
　　整个房间黑漆漆的，并没有开灯。
　　她在沙发上身体紧绷着，一声不吭听着外面热闹的交谈，眼睛无助的看着我，两只手冰凉的互相搅弄着。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了，握住她的手想给她些温暖，但那细长的手却怎么也捂不热。
　　冰凉的手指全是细汗，她把手挣脱出来，要去帮我倒水。
　　我看她紧张的连站起都费劲的模样，起身倒了两杯水放在彼此面前。
　　她用口型对我说了声“谢谢”
　　门外声音很杂，文清细细地竖起耳朵听。我知道，她是想在其中分辨出洛文的声音。
　　可是洛文全程连附和的声音都很稀少。
　　初夏时节，住在石房里的家家户户多半都是敞着木门留一到纱窗的。
　　但此时此刻，文清却把门关的紧紧的。
　　她不舍得开风扇，因为扇风声会让她无法清晰地听到外面的动静。
　　“洛文怎么一晚上不说话啊？去欧洲都文静了”一个邻居调侃的声音笑道。
　　“还好”一个稍微有些低沉客气的声音回答着。
　　文清整个人缩成一团，抓着我的胳膊听着外面。
　　“在外面过的习惯吗？”
　　“开始……不是很习惯，慢慢就好了”依然是谨慎而有礼的回答。
　　之后一整晚，洛文的声音就再没出现过。
　　文清漂亮的脊背绷成漂亮的弓形，牙齿咬着垫子，缩在我怀里眼神放空。
　　我双手松松地拢着她，时而轻啄一下她的鬓发，想用这点细碎的温柔让她紧绷的肢体放松下来。
　　薄汗下是她浸凉的体温，和耳后散发的隐隐花香。
　　她肢体仿佛失去魂魄一般，随便我怎样摆弄。
　　我知道，这一晚上她的魂儿都飘在外面。
　　我们就这样相拥着挨到十点多的时候，外面隐隐有将散场的征兆。
　　文清在我耳边低语“妍～太晚了，我送你出去吧。”
　　她的白裙子在一晚上的紧张搅锁中早已皱的不成样子，于是她站起来把裙子整了整。
　　对着镜子假装不在意的把头发拢了又拢。
　　我知道，她是想要出门碰到洛文时强撑出一个好的面貌。
　　木门打开，院子中央那个低头坐着的背影，肩胛紧绷却没有回头。
　　“文清啊～怎么不出来坐呀？阿姨好久没见你了”洛文妈妈走过来抓着文清的手寒暄道。
　　洛文的背影似乎在光影中更紧绷了些，一动不动。
　　“阿姨好，我同学来了，我陪她呢。”文清迅速把我抬了出来。
　　也许是紧张，文清迅速地结束了话题，拉着我的手跟我走出了院外。
　　甫一出门，文清泄力一样抱着我。只有快哭出来的喘息声。
　　送走我以后，文清告诉我，当她再回到院子时，
　　洛文已经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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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呜呜呜呜呜，洛文你终于粗来了
洛文：两句话？！
作者：那你自己说当年你是不是这样的死表现？?
洛文：文清把门关的紧紧的、不理我、不出来、不跟我说话，我能怎样啊？一年的时间，谁知道她还等没等我？?
文清：你为什么不敲我家门？不进我屋找我说话？
洛文：你叫来一个电灯泡把门一关，我好意思进去嘛?
李妍：我我我我我我……还不如在家吃丸子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