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立夏-传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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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之前，天气已隐隐有了热度，入夜时，已有蛙鸣，白天阳光亦强烈许多。
金陵虽称龙盘虎踞之地，但季节变化不明显，春秋短夏冬长，全年大半时间都是夏或冬日气候，常常未至立夏天已热，入秋数日便结霜，素有火炉之称。
今日宁鹤拿着一包东西，摇着折扇来到清风雅乐，可巧正赶上清风雅乐翻修。
静语正招呼木匠和小厮修理门窗，一楼有两扇窗子完全被毁，不得不重新做一扇装上。
“静语，窗子怎么回事？”宁鹤问。
“你来啦，前两天有个客人喝酒闹事，砸坏了我们窗子，实在犯嫌。”静语头痛地揉着额角，半晌又道：“对了，那小子在屋顶上呢。”说着对上方喊了一嗓子。
“小子，你修好没有！”
砖瓦响了两声，澈从屋顶上冒出脑袋，无奈道：“静语姐，你这样大嗓门会吓死人的……”
静语看似温柔可亲，实则女中豪杰，这一嗓子可是把周围的闲人都引过来了，大家一阵哄笑。
澈难得穿了轻便短衫，在屋顶上将部分瓦片换掉，动作轻捷。
“真是个猴子，我怎么不知道这小子会修瓦？”宁鹤看得好笑，不禁说道。
“他以前当过很长时间的小工，除了木匠，砌墙修瓦倒是都会一点。”静语笑答，“挺能干的吧？”
“那是那是。”宁鹤摇着扇子，檀香木制，上绘纤竹，看着就清凉。
房里姑娘也打开窗子，探头出来看热闹。
静语不时拿香帕拭去薄汗，此时日照当空，午时未到便已很热了。
“吃午饭啦。”大门被重新修整过后，开关再也不吱嘎响了，天音走出来笑道。
“马上就来。”静语答，又向上面喊道：“好了没啊！”
澈小心地踩着边缘的瓦楞到梯子边，再慢慢下来，宁鹤见他一头的汗珠，发尾湿淋淋地贴在额上与脖颈上，不禁嘲笑道：“今天不当琴师改当瓦匠啦？”
“要你管！”澈没好气地回了句，静语便叫小厮收了梯子，众人进门吃饭。
宁鹤是被请来吃午饭的——前段时间劳烦他做了许多衣裙，自然礼尚往来。
时值正午，清风雅乐姑娘们围坐一桌吃午饭，静语也兴致高昂，与众人玩闹。
客人们各自吃着饭喝着酒，清风雅乐也卖自家酿的酒，一楼洋溢着亲切舒畅的气氛。
“早上我买了些樱桃，姑娘们炖了鲥鱼汤，今天口福不小呵，宁鹤？”静语道。
“不会还想灌我酒吧？”宁鹤见澈往他面前的酒盏里倒入不知名的酒，问道。
“青梅酒，自家酿的，度数很低不会吃醉。”澈又给静语姐满上，一时清香四溢。
饭后，宁鹤将带来的扇子分送给姑娘们，众人欢天喜地地挑了喜欢的去了。
静语面若桃花，宁鹤自然送上一柄桃花扇，扇面精细桃花枝与脸色呼应，美得勾人。而静语性子又豪爽泼辣，使人如沐春风，人称“笑春风”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澈则是拿到一柄紫檀折扇，精致花纹，颇为风雅，扇面素白未着一字一画，为此澈抱怨了几句为什么不给我挑一柄有字画的。
“我怎么知道你喜欢什么字画。”宁鹤老神在在地反驳。
“我倒是觉得你不用字画更好。”一旁天音插嘴，“反正你这性子向来受不得拘束的，无字无画的扇子更好些，大哥，你那旧扇子直接拿去扇骨营卖个两文钱吧，我看了都寒碜。”
“你喔！”澈戳了戳妹妹的脑门，有点没面子。
“看来我是挑对了？”宁鹤笑笑，将绘着粉蝶的团扇送给花淑，花淑欢喜地接了。
天音拿到了一柄绘着山水的扇子，与她一身粉绿素裙十分和衬。
“好几天没见到你人影，哪去啦？”静语打趣道。
“去了趟苏州见熟人，替你们带扇子来，顺便在铺子里卖一点。”宁鹤回答，“苏州那边立夏要称体重的，你们称了没？”
“还没呢，晚上去称？”静语向姑娘们问了一声，大家笑应了。
众人谈笑，澈忽然想起一事来：“卖布的，你听说最近闹鬼的传闻没有？”
“闹鬼？”宁鹤想了想，“是说这几日秦淮河那边的传闻？”
“对，传言很怪，好像在汉中门那一带。”澈自在地摇着扇子，悠然道，“说是过了二更之后，就有人看到鬼在河里游来游去，好像还死了人。”
“够吓人的。”一旁天音说道，与花淑缩了缩脖子，似是怕了。
“鬼神之说，信则有不信则无。”宁鹤摆摆手，“汉中门？那里不是很热闹吗？”
“再热闹的地儿，过了二更谁不睡觉。”澈哗啦一声收扇，在手上晃了两圈，“听说是哪家青楼的姑娘看到有鬼，这才传开的。”
“真的因此死了人？”宁鹤微微眯起眼，澈做了一个不置可否的手势。
“我说……”天音笑着开口，“要不要去看看？”
澈瞪过去：“不要！”
“哦？大哥怕了啊？”天音扇啊扇的，嘲笑似地瞟了澈一眼。
“哪……哪有！”澈嘴硬地反驳，一手却紧张地挠着后脑，花淑偷笑出声，被他敲了一下。
“又说什么呢？”静语亲自端了洗净的樱桃上来，天气已微微有些燥热，茶客多点凉茶淡酒，姑娘唱曲之声偶尔从楼上飘下来丝丝缕缕，好一个闲适的下午。
“说那个闹——鬼的事情啊。”天音故意拖长音道，一旁澈沉着脸不高兴。
“哦？怕了？”果不其然，静语立刻站到澈的身边，桃花扇在他头顶扇了几下：“莫怕莫怕，姐姐在这里呢。”附带摸摸脑袋。
“静语姐……”琴师无奈地把脑门搁在桌子上，露出的耳朵都泛红了。
“哎，宁鹤，别看这小子整天没个顾忌地大叫大嚷，其实怕鬼怕得要死呢。”静语压低声音戏谑道，“不光如此，还特别怕打雷，跟个小鬼没两样。”
“别说了啦！”琴师无地自容，结果声音太大，好几个茶客好奇地望过来，又都会心一笑。
“喔……原来是这样……”宁鹤与澈斗嘴已成万年不变的定居，有此把柄自然会好好利用一番，“这么大男人还怕鬼啊……”
“……你也给我少说两句！”澈涨红了脸分辨道，“哼！”还从鼻子里不屑一顾咧。
“静语姐，我方才想，既然大哥这么怕……”那个鬼字被澈威胁的眼神瞪回去，天音笑笑继续说道，“不如趁这次闹鬼，把大哥这个坏毛病一并治好吧？”
“你说什么？！”澈刚要站起来反驳，被静语一把按在椅子上，老板娘得意地笑笑，半晌方道：“不错不错，天音你不愧为我教出来的姑娘，脑子可比你哥好使多了，”澈想站起来，又被按回去坐好，“更何况你大哥这个熊样，我可不想让人知道我程静语教大的男人怕鬼——你呀！以后你怎么娶媳妇哟！”
澈的脑袋被静语魔爪揉了个七晕八素，可怜宁鹤在另一边隐忍着笑意，几乎要憋出内伤，而花淑更是笑得几乎没了形象。
“还有喔，夏天下雨多你也知道嘛，”天音爽快地说，“打雷什么的就把他关在房间里吧？”
“那是那是。”静语故作高深地点头，有客人点唱曲子，花淑便与一同去了，帮她抚琴作陪衬。
小桌边便剩下四人。
“喔，宁鹤大哥，我就把这件事拜托你了。”话锋一转，天音转向宁鹤，双手抱拳道，十分豪迈。
“咦？”
“这次闹鬼的传闻正好来治治他这个胆小怕鬼的毛病，”澈无奈地被静语按坐着，望望天音又看看宁鹤，表情委屈得像是被欺负的小孩。天音继续说，“要不要你们一同在晚上去闹鬼那地儿看看？你们两个常吵架，你就负责监督他什么时候被治好了吧？”
“好主意！鬼神之说我和我大哥是不信的，”宁鹤故意开了扇子做高深状，“通常鬼神之说都是传闻引起，以讹传讹，或者是有些人装神弄鬼，其实是有一些破绽的——”
“哪里？”澈好奇心被勾起来了。
“装成鬼的样子而做小偷勾当，或者盗墓。”宁鹤很肯定地说，“我小时候就遇到过。”
“盗墓是听说过，小偷？”静语笑问，“那么当时你如何反应呢？”
“说来也好笑，在那之前我家对鬼神之说深信不疑，因为家中有点财产，有贼惦记并不奇怪。”宁鹤微微皱了眉，表情很是困扰，“那段时间，家里莫名奇妙地尽出怪事，像是杯子被移动过了，地上有奇怪的脚印，门窗自动会打开，半夜有鬼哭声等等，我娘还请了和尚做法，结果没用。”
“……呃，然后呢……”澈很紧张地问，看来曾经被吓得不轻，否则现在不会还这么害怕。
“我一开始很怕，谁知道是不是没积德还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最后我实在受不了夜夜鬼哭，想晚上不睡觉来看看鬼的真面目，结果……咳咳。”
三人静静等着他说下去。
宁鹤却在此时停下了，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静语忍不住笑起来：“你说书啊？”
“这个故事差不多可以分个七段，每段五文钱？”宁鹤作势伸手要钱，被澈一扇子打回去：“继续说！结果呢？”
“结果啊……”宁鹤故意停了一会才说，“是我家账房先生装鬼吓人，想骗个钱财。”
“什么呀……”三人发出不满的声音，天音都被刚才紧张的气氛影响了，扇着扇子。
“幸好你没被吓病，不像这小子这么没用。”静语笑道，惹来澈不满的大叫，“要不是你守株待兔，你们家估计被偷光了吧？”
“……真是很好玩的事情呢。”宁鹤淡笑。
“很好，我想不管那个汉中门闹鬼的传闻是真是假，你都带大哥去吧。”天音笑着说，还故意在大哥二字上咬重音，澈简直想钻地洞了——“要是真的那就算了，要是假的，麻烦你好好治治他这个胆小的毛病！”
“天音你找打！”澈挣扎道：“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哎呀，像我这么年轻漂亮的姑娘二更时分在街道上晃，不是更像女鬼喔？”天音扭捏着嗓音笑答。
“天音！”
“生气啦？”
“你们兄妹两个脾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像……对不对啊宁鹤？”
“我只喝茶就好了……”忍笑。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立夏-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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