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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清明节-遥祭 ...

  •   清明时节雨纷纷——今年清明却是个多云天气。
      前几日下了一场小雨,这一日草木萌发,杏桃盛开,点点绿意早已蔓延开来。
      此节气白桐花开,田鼠回地洞,雨后出彩虹。
      不宜过久坐卧,宜早睡早起,此时慢性病易复发,需多呼吸新鲜空气。
      江苏多以鲜艾汁与糯米揉成菁团,取艾叶理气血,逐寒湿之功预防与治疗泄泻,痢疾,心腹冷痛的时疾。
      扫墓插杨柳,世人多放纸鸢与蹴鞠。

      午后,静语与澈同出城外,身份低微之人多葬于城外坟地,许多逝者往往连个墓碑都没有。
      今日许多贫民都带了些祭扫纸钱香烛过来,一时哀声四起。
      燕的墓碑很小,仅刻了燕这一个字,在四周青翠覆盖的坟包中特别显眼。
      墓前已有一些纸钱,也点上了一支香。
      “你告诉绪木这里了?”静语问澈,后者摇摇头。
      “谁会知道她在这里?”澈四下张望,在不远处瞄到张熟脸。
      那是一座已长满青草的旧坟,一身素衣的宁鹤打开带来的酒壶,轻轻倾倒在小小的墓碑前。
      脸上并无哀容,一片静穆。
      静语在燕的坟前上香,摆上果品,念着佛家往生咒,澈将带来的花放下,便先往宁鹤那里去。
      “是你做的吗?”澈问道。
      “是。”宁鹤对他微微颌首,“这一片我来了好几年了,只有那座是新坟,又只刻了燕字。”
      澈对他的判断力暗暗赞许,又见他所祭逝者的墓碑十分老旧,不禁蹲下来看,也是很小的石碑,没有名字,只刻了“卒于弘治二年”,便问道:“你在祭谁?”
      倘若是亲人,必定会葬于家中祖坟。
      “是故人,年纪很小便夭折了。”宁鹤将酒壶放下,点上香,一缕青烟袅袅。
      “看来很爱喝酒。”澈瞄了一眼酒壶,上好女儿红。
      “是啊,是酒家的孩子。”宁鹤微微笑了一下,似是陷入回忆之中,“后来那一家都迁去外地,只留她在此。”
      “为什么?”澈为此不解。
      “这孩子只是个下人,无依无靠,我想除了我,再没人记得她了罢。”宁鹤的眼睛里忧伤与温柔缓缓流动。
      此刻无限安静。
      “应该已往生了,倘若这孩子泉下有知,肯定很感激你。”澈微微笑了笑,起身回到静语那里拿了个苹果,回来往石碑前一放,也点上了一柱香。
      “你要祭?”宁鹤见他这一连串孩子气的举动,不禁笑道。
      “既然相逢,那就是有缘了,阿弥陀佛——只要半夜不来感谢我,我就感激不禁了。”澈双手合十,摇头晃脑地念叨起来。
      “淘气……”宁鹤失笑,在他脑袋上敲了一回,又见不远处静语跪在燕的坟前默默拭泪,便和澈一同前去。

      “静语姐,节哀吧。”澈抚着她颤抖的肩膀。
      静语拭去泪水,哽咽道:“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你叫我怎么安心……”
      “这也是命,静语姐。”澈柔声道:“斯人已逝,我们除了伤心以外,还是要继续活下去才是。”
      “节哀吧,”宁鹤声音放轻,“静语。”
      静语红着眼眶,燕坟前青烟缓缓扭曲着上升,四周都是同样哀恸的气息与相似的场景。
      “我呆一会就好,过会儿在城门口碰头吧。。”
      宁鹤与澈退开了,澈见他提着的篮子里还有一束未点的香,不禁问道:“还有谁?”
      裁缝只是默默地前进着,许久才回答。
      “我娘。”
      “难道……”澈说了两个字便没有再问,通常清明节的上午,家族多在祖坟中祭祀,下午和晚上则多是祭一些故人,而那些生活清苦的人没有家族坟地,多是在城外荒野乱坟中这样祭上一个白天。
      而宁鹤倘若没有上午在家中祖坟中祭祀去世的母亲,那么就只有一个情况了。
      “你想得没错,”宁鹤缓缓开口,“我娘直到去世都没能进门,也不知道葬在哪里。”
      “都是命苦之人哪。”澈了解地拍拍他的肩膀,又想起一事,问道:“那不是得遥祭吗?你是在家里还是……?”
      “当然不能在家里祭祀,娘会不高兴的。”宁鹤温和道,当然是指大哥的生母,现在的老夫人。
      “那晚上过来吧,晚上清风雅乐会有大家的祭祀,你也来好了。”琴师道。
      “行。”
      无需多言。
      两人在武定门等了一会,果然见静语回来了,虽仍面有哀色,但情绪似已平复。
      “走吧,我们还得买新茶呢。”
      “知道。”
      “宁鹤,你今天有什么安排?”静语转向他问道。
      “今天没有活计要赶,大概就闲逛一天吧,你家琴师刚才邀我晚上到清风雅乐,打扰啦。”宁鹤笑答。
      “小子,不错嘛!”静语拍了澈一巴掌,“正好,过来吃个饭吧,上次你帮姑娘们做的春装大家都很喜欢,也没什么机会表示表示,看来夏装也要麻烦你了。”
      “哪里哪里。”客气回敬,三人自武定门入琵琶街,往前右拐就是青楼林立之处,此时已可听见莺莺燕燕的揽客之声。
      三人在长乐路上找到一家糕点店买了几样,澈馋嘴偷吃,惹得静语笑骂了几句,连老板都笑个不停。
      宁鹤对琴师的脾气已经见怪不怪了,有时也坏心眼地捉弄一下,三人笑闹不断,感情很好。
      三月新茶刚出,质量还不算很好,不过前年的陈茶现在也剩下不大多。
      “滇江与宜红的茶叶。”老板说,“红茶就剩下这一包了,质量是最好的。”
      “多谢啦,哪天来喝酒。”静语笑道,老板利落地包起来。
      静语又去专卖普洱的店里买了茶,三人一路闲谈,澈问道:“卖布的,你懂茶么?”
      “不大懂,什么茶都喝。”宁鹤在茶上比较随意。
      “静语姐,给这个没知识的人讲讲茶吧。”澈拽了一下静语的袖口道。
      “茶啊……那是问对人了。”静语笑道:“茶可按季节也可按种类分,再过半月春茶就会上市了,我们也就不必喝陈茶。春茶是指当年3月下旬到5月中旬之前采制的茶叶。春季温度适中,雨量充沛,再加上茶树经过了半年冬季的休养生息,使得春季茶芽肥硕,色泽翠绿,叶质柔软。”
      “所以现在喝的还是去年冬天的茶是吧?”宁鹤也笑。
      “当然,时间还早呢。” 静语答道,“喜欢绿茶还是红茶?”
      “我不挑的。”
      “天哪,你说你什么茶都喝,你还真不挑……”静语笑了几声,又道:“绿茶肠胃弱的人要少喝,但对牙齿很有好处,红茶暖胃,黑茶一般是指砖茶或者普洱,去油腻很好。”
      “难怪那些有钱人都爱喝普洱,我还以为他们附庸风雅……”宁鹤托腮一脸困扰,“原来是鱼肉吃多了解腻……”
      “你自己就是有钱人吧?”澈毫不客气地在他后脑上拍了一下,宁鹤立刻敲回去。
      “不准打架!”静语叉腰,两人立刻噤声——看来静语的威慑力非同小可。
      “还有什么茶?花茶和乌龙茶?”宁鹤揉着后脑问。
      “花茶较适宜妇女服用。它有疏肝解郁、理气调经的功效。”静语道,“乌龙茶可是好茶……啊!我忘记了!”说着急匆匆地赶往街对面一家店。
      “怎么了?”宁鹤被静语这突然的举动弄得很不解。
      “忘记买乌龙茶了。”澈笑道,“等着吧,店里茶叶多有时也会搞混,偶尔忘记买了客人要点,就糟糕了。”
      两个男人便在街边等着老板娘买茶回来。
      “还有一种茶,叫做白茶。”澈说道,“得了消渴症的人喝最好,而且这种茶不能用滚水冲泡,必须用凉开水泡上四五时辰,早上与晚上饮用。”
      “你很懂嘛。”宁鹤赞赏道。
      “静语姐教的。”澈笑答。
      静语似乎在茶叶铺耽搁了,两人等得无聊。
      此时一阵马嘶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循声看去,是一匹油光发亮的褐色骏马,脖子上系着的铃铛叮当作响,栓在一个药铺门前。
      马儿身上似乎装了些行旅之物,看那磨损得厉害的马鞍也知道走了不少路。
      似乎是缰绳系太紧了,马儿不安地晃着头。
      “那马……”澈被吸引了视线。
      “你见过?”
      “也许。”澈走过去,试着去安抚躁动不安的马匹,马儿挣扎了一下便友好地蹭着琴师的手。
      “这马认识你,主人是谁?”宁鹤道。
      “我也奇怪,主人不该在这里才是。”澈也疑惑,这时药铺里出来了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琴师一见便松了口气,上前询问情况。
      “喔,这原来是匹战马,听说原来主人升任将军了。”那人说道。“这马受了伤不能上战场,于是就卖给我了,走走远路还行。”
      “这马原来跟我很熟,多照顾照顾它。”澈笑道。
      那人也笑:“那是自然,马通灵性。”
      宁鹤在一旁静观不语。
      澈拍拍马脖子,又替它搔了搔耳朵,笑道:“以后大概见不到你了。”
      现任主人上马与两人告辞,马嘶叫一声便缓步离去,静语也回来了。
      “乌龙茶又涨了。”她很苦恼地抱怨,澈笑劝她宽心。
      宁鹤与两人一同走,半晌,笑道:“你们的故事越来越复杂了。”见了那么多事情,以及许多破碎的线索,静语与澈怕是经历了不少事。
      静语听到这句话,嫣然笑答:“你也是一样。”
      澈则是拍拍他的肩膀:“差不多可以上台说书了。”
      宁鹤愣了一下,随即释然。

      傍晚,天边飘来暗红色的云。
      清风雅乐客人不多,来者也多点一些寻常茶点。
      姑娘们见宁鹤来了都很高兴,晚餐备得很丰盛,那对双胞姐妹还央求宁鹤再裁一身夏装。
      许久不见的花淑见了宁鹤也十分开心,甚至特意换了身漂亮衣服,惹来静语打趣的嘲笑。
      夜色中的秦淮灯影浮动,清风雅乐点起明灯。
      后院摆起香案,月正当空,静语为逝去的故人点上香,姑娘们也各自为逝者上香。
      宁鹤为生母遥祭。
      而澈与天音则是祭了去世的父母,几缕青烟缭绕,院子里格外安静。
      之后,清风雅乐打烊,众人在一楼厅内坐下,静语与澈泡了几壶茶来,大家促膝谈心。
      “没想到年初,燕就这么走了。”静语说,“我们应当节哀,燕一定不希望我们过得消沉。”
      姑娘们默默拭泪,新来的花淑并不清楚此事,便静坐倾听。
      “今天我买了些陈茶,再过个七八天新茶就会上市,客人也会开始增多,大家的才艺练得如何?”静语问道。
      “我们练了新舞与新曲。”双胞姐妹答道。
      “我写了些诗句谜语。”天音笑道。
      另几个姑娘也一一回答。
      宁鹤与澈则温了酒,两人斟满一盏,各自一饮而尽。
      月色温和,街道一时静寂下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清明节-遥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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