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惊蛰-静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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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和节之后没几天便是惊蛰节气，俗语曰惊蛰日春震雷，黄莺鸣，燕飞来。
宁鹤裁好了两件衣裙亲自送货，归来时尚早，便沿夫子庙的大街小巷信步前行。
夫子庙是旧称孔庙的别名，此时已统称国子学，孔庙遗址尚在，江南贡院与隔了几条街的烟花巷比起来，安静而清幽。始建于宋，位于秦淮河北岸的贡院街旁。夫子庙以庙前的秦淮河为泮池，南岸的石砖墙正在修葺。
东有奎光阁，西有聚星亭，象征文风昌盛；庙前广场东西两侧立石柱，上书“文武大臣至此下马”，以示对“至圣文宣王”崇敬之意。
“还真是文气鼎盛呢。”宁鹤自言自语，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秦淮河边烟水气弥散，似有六朝古韵。
庙门前立有“天下文枢”柏木牌坊，牌坊后为丈余高石牌坊，六柱三门，中门刻有“棂星门”三字篆文。三门之间嵌有牡丹砖刻浮雕，柱头皆有云雕，形即华表。此为帝王出巡朝圣祀孔的通道，非一般官员百姓所能出入。平日用木栅栏封闭。入棂星门内，东西两侧各有持敬门，中为大成门，又称戟门。丹墀左右为两庑，外有走廊通正殿。两庑供奉孔门的七十二贤人牌位。
正中是为“大成殿”，外有露台，是春秋祭奠时舞乐之地，三面环以石栏，四角设有紫铜燎炉，燃桐油火炬，祭祀多在午夜子时，光如白昼。殿内正中供奉“大成至圣先师孔之位”，左右配享四亚圣——颜回、曾参、孟轲、孔汲。殿的东边有小门通学宫。孔庙院墙与学宫之间，东西北三面有宽畅的通道，种植几百棵柏树，古木参天，郁郁苍苍。那时，在庙外的文德桥上凭栏眺望，大成殿的黄色琉璃瓦屋顶在绿荫丛中显得金碧辉煌，雄伟壮观。殿后为“明德堂”，相传匾额为南宋文天祥楷书。堂后为“尊经阁”，阁原为教谕讲课讲堂，楼上藏有大量儒教典籍的刻板和诸多圣贤画像。
宁鹤一边观赏一边自在前行，不时遇到怀抱书本脚步匆匆的学子，偶尔有相熟之人，点点头打了个招呼便继续前行。
曾经也是其中之一的宁鹤笑笑，贡院街这里着实安静，内里偶有读书声传来。
桃叶渡与贡院街其实相邻，清风雅乐则在两街相汇之处。
不知不觉走到清风雅乐门前的宁鹤自嘲地笑笑，看来是已经来熟了。
茶馆不大，也兼卖酒菜，二楼姑娘们都在房内抚琴练曲，各自相安无事。
此时只有不多的客人品茶，三三两两闲聊，静语端坐大堂闲闲赏花喝茶，小厮忙前忙后地斟茶递水。
“唷，你来啦，来坐。”静语见宁鹤进门，笑笑道。
“裙子正在做，三天内就可送来。”宁鹤坐下，先通报裁衣情况。
“没事，我们姑娘多，本来就要费心的。”静语唤来小厮上茶，上好碧螺春，馥郁香气。
“现在没什么客人嘛。”宁鹤四下打量一眼，客人少，茶馆显得有些空旷，茶碗内热气袅袅上升，弥散一室清静。
“傍晚的时候比较多，我这地段儿讨巧，路过的人挺多，秀才们常常放了课过来喝上一杯，那些比较有钱的就往前走找姑娘去了。”静语笑着，手腕上玛瑙珠链叮当作响。
在青石板上大踏步的声音随着琴师的动作迈进来，依然是不变的宽袍大袖，手上提着一壶酒，见宁鹤与静语闲谈，打了个招呼就上楼了。
后面跟着花淑，抱着两大包吃食进门，擦了擦额上的汗珠。
“小子，你又使唤花淑啦？”静语不悦地唤她过来，拿了小手绢儿替她拭汗。
“我可没白使唤喔。”澈站在楼梯上回道。
花淑性情天真可爱，理了理那小小的发髻说道：“没关系啦静语姐，你看，澈哥哥买的。”
发髻上一只小小的蝴蝶簪，串了一点珠子，走路就会轻轻摇曳。
“算他有良心，我们花淑很漂亮嘛。”静语帮她理了一下发髻。
花淑抱着吃食回到后院厨房，不一会端来两盘精致点心，便上楼去了。
“花淑性子很讨人喜欢。”宁鹤笑道。
“当然，希望可以嫁个好点的人家。”静语回应，“我这儿姑娘最终的归宿，大多都得靠媒婆来说，我们这样的身份也嫁不到多好，够吃穿就行了。”
“那是，生活艰辛嘛。”宁鹤道，歌女得陪多少笑才能换来那么一点钱？本身已是命苦，谁又忍心加害呢？
有客人叫茶，静语款款起身前去应答，宁鹤便起身上二楼。
每位姑娘都关着房门，内里不是在抚琴练习就是在弹琵琶，丝竹之声隐隐透出来。
天音姑娘房门里倒是有人说话，宁鹤径直走向最里间琴师的屋子。
房门虚掩，里面已经传出澈的声音：“这个地方摘的时候，要轻一些，不然音色重了，就没有那种气势。”
“在教琴？”宁鹤叩了两下门。
“别躲门口偷听，给我进来！”里面怨念的声音响起，宁鹤这才推门而入，琴师厢房颇大，除去进门的座椅睡榻摆得宽敞外，左右各有两间，澈正在右间教花淑琴技。
右间只摆了两架七弦琴，一旁熏香淡然空灵，屋角一盏绢灯，两盏茶。
“打扰啦。”宁鹤倒也不客气，拘泥反而不合此时气氛。
澈摆了摆手笑道：“早知道你就是专程过来找我吵架了。”一旁掩嘴偷笑，花淑倒是看看两人觉得好玩，一双眼溜来溜去。
“既然来了，也就自便吧。”澈一挥手，“我们两个不管你啦，刚才教的再弹一遍。”
花淑便开始弹奏，她的琴音节奏稍快，带着特有的活泼气息，虽然技巧还不熟练，但已自有其明朗的心境。
随后花淑又练习了几曲，都是流行小调，教了约一个多时辰方结束，澈打发她回房练习。
两人搬琴回去，澈从一旁的茶壶里又倒了盏茶给宁鹤，挖苦道：“卖布的，你今天真闲，光听我这无聊的教琴就能听上一个时辰。”
“今天是挺闲的，反正姑娘们的衣服快做好了，你当我每天埋头苦干，两耳不闻窗外事啊？”宁鹤回敬。
“你不是整日只想着赚钱么？难道我猜错啦？”见宁鹤有些不满，澈才转移话题，“听你刚才说的，你也挺懂琴，会弹什么？”
“几乎不会，只是听得多罢了。”
“什么啊……”澈不满，右手在他的琴上轻抚出声，琴弦乖顺地一一振响，随着主人心境发音。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哪种琴音色好之类的无聊话题，楼下突然传来几声响动，声音大得房间里也听得见。
“怎么回事？”两人起身察看，澈一路吩咐因好奇而探头张望的姑娘们回房去，这事儿静语姐会处理。
下楼才看到静语正大发脾气，桌子倒了一张，杯盘茶碗摔碎了，门边一个书生正欲言又止地想解释。
“是绪木！”宁鹤与澈对望一眼，都有着难以言述的惊讶，许久不见的当事人之一，现在出现在这里，实在蹊跷。
澈几步奔过去安抚其他客人，客人们也表示理解，继续喝茶。
静语似是察觉自己失态，抚了抚胸口定定神，方道：“你居然还敢来？”
“静语姐，我……”绪木有些畏缩，静语此时的气魄十分骇人，仿佛只要点着导火索，就能瞬间炸开。
“滚出去！”静语声音尖刻，“你怎么还有脸到这儿来！”
“我只是……”
“老娘真是瞎了眼！当初怎么就把她托付给你这浑小子！你给我出去！”静语上前推搡他，把他推出大门外。
“静语姐……”绪木哀求。
“你还好意思叫我姐姐！”静语推得他跌坐在地，“再不准踏进这里一步！”转身就迈进门，头也不回。
就剩门外坐在地上的绪木一脸绝望，小厮看不下去，上前说道：“你就回去吧……”
劝了几句，绪木只得黯然离去。
清风雅乐一时静了下来，客人们也不敢多问，静语余怒未消，坐回原位。
澈打发小厮跟着绪木，看看他最近落脚在哪里，否则怎么会找不到人。
“各位，不好意思。”静语对屋内众客人一抱拳，颇有江湖侠气。“我请大家吃点心，家务事真让人心烦，大家见笑了。”
客人们纷纷表示感谢与理解，看来这里多是老客，对静语脾气十分了解。
“茶。”静语伸手，澈立刻把新泡的茶端上。
宁鹤以询问的眼光望向琴师，他只做了个安抚的手势，即“一切容后再说”。
茶馆短暂的静谧后，重又热闹起来。
静语看起来已比方才平静许多，她不开口，整个茶馆便有些许压抑环绕，想来这就是掌此方大权者的气度吧。
澈坐在静语身边，在静语要茶的时候手脚利索，看来这类事情以前也发生过。
“嘿，静语，别在意了，自古姻缘天注定。”一旁有个老客人闲闲品了一口茶，说道，老者一把斑白胡须，颇有仙风道骨之姿。
“唉……那事就别再提了。”静语苦笑道。
“由他们去吧。”老者笑着，又喝一口茶，“要我说，这都是命，那小子优柔寡断伤人心哪，活该。”
宁鹤亦笑，这位老者深谋睿智，字字珠玑，上前打了个招呼。
“老朽爱喝酒，人称酒流居士——三教九流，我这等闲人也是最末的那种，幸会幸会。”老者倒不客气，笑道：“我在路上见着你几回了，卓云轩二公子，有空常来坐坐，陪我这糟老头说说话吧，老头我别的没有，肚子里的故事跟喝下去的酒一样多！”说着还拍了拍肚子，宁鹤与澈都笑了起来。
看来遇着高人了，而且知晓很多，宁鹤暗想。
“什么呀，欠的帐先还来！每次都来讨酒喝，你当免费的呀！”澈笑道，拍拍老者肩膀，“最近你来得不勤嘛，又没银子了？”
“你小子说话怎么老这么损的！”老者抄起一旁拐杖敲了琴师一下。
“又打我！”澈跳到宁鹤后面躲起来，老者左敲又敲就是打不着。
“我今天非教训你一下不可！”
“休想！”
“好啦，别闹啦。”无奈的宁鹤也躲着拐杖。
静语在一旁静静喝茶，眉眼间万千心绪深藏不露，无人知晓。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惊蛰-静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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