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芒种-忘忧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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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季来了。
连续阴雨，天气异常闷热，人们焦躁不安，衣物阴晾不干。
连一向热闹的清风雅乐也沉闷无聊。
这一日天气闷热稍有缓解，宁鹤兄弟二人自门西沿秦淮河向南走，静语与澈约了他们一同出门。
烟花地的各色青楼酒家茶馆向来是门西织造的大客户，静语与卓云轩舒适已久，这次有笔比较大的生意要谈。
四人约在傍晚的秦淮河边。
画舫是秦淮的特色，美人如玉，歌喉婉转，是夜，点点灯笼在河上浮动，煞是好看。
宁鹤他们到时，静语与澈已在岸边观画舫了。
两人略显消瘦的身形静立岸上，恍然间如诗如画。
“你们先到了？”宁鹤先开口。
静语转过脸来，晚霞映得她脸颊粉嫩，瞳如深水。
“晚饭吃了什么？”静语笑问。
“盐水鸭肉，你说呢？”宁鹤兄长游龙笑答，两人便沿河边散步，宁鹤与澈跟在后面。
“这天气吃鸭肉很合适。”静语回答，两人开始商讨事宜。
在后面的宁鹤与澈摇着扇子，前后相隔十来步距离。
“静语姐和你大哥谈生意，叫我们两个干嘛？”澈随口说道。
“我想是避嫌吧。”宁鹤笑笑，又望向河面，“今天人很多嘛。”
“夏天嘛，不在河上来回划个几圈就不好玩了。”澈扇着风，几缕未绑好的发尾飘了起来。
“姑娘们最近怎么样？”
“天音在做嫁妆，其他人没什么事。”澈数道，又坏笑起来：“你小子果然居心不良！打听姑娘们情况做什么？”
“怎么？关心一下有问题？”宁鹤笑，收起扇子敲他一下，两个人你来我往地用扇子互殴，十分热闹。
四人沿河边缓缓散步，蝉鸣四起。
“今天天气还算凉快。”
“前两天很闷，感觉喘不上气，是吧？”
前面静语与游龙正说着话，两人都容貌出众，十分养眼。
后面的对话就完全是另外的感觉了。
“哎，你风疹好了没？”宁鹤想起便问。
“还有点儿痒……长得真不是时候，刚好一点就是梅雨天……”澈仰天长叹，宁鹤笑着替他扇风。
“对了，最近姑娘们失眠，我得给她们采点儿萱草。”澈一拍掌，忽然说道。
“萱草？当心喂蚊子！”宁鹤叫道，但琴师已挽了袖子，直接向河边跑去了……无奈地跟上去。
萱草喜阴，多生于河畔，自然那里蚊蝇很多，岂不是喂蚊子！
“看着他，宁鹤！别又跌进河里！”静语见后面两人向河边跑去，出声提醒。
“知道了！”宁鹤摆摆手，跟着琴师迈进河边没膝的高草，笑道：“又？你原来就有过掉进河里的蠢事？”
“什么蠢事？！”即使天色已晚，也能看出琴师涨红了脸，回头怒瞪。“不小心掉下河，你没有喔？”
“像我这么谨慎的人怎么会掉下河呢？”宁鹤得意地笑，顺手执扇替他驱赶蚊蝇，“看得见么？”
“能摸得出来！”琴师已弯下身去采，河面上画舫缓缓驶近，听得见里面丝竹之声，靡靡之音令人销魂。
天色就这样暗了下去，夕阳迅速消退于天边，连最后一缕晚霞也隐去了颜色。
整条河上点起了明灯。
“宁鹤最近常出门。”游龙看着前面两个埋在草丛里的人笑道。
“难道他以前不常出门？”静语听闻，有些好奇。
“宁鹤从小到大都不常出门，我也不知为何。”游龙看着前面宁鹤接过一把萱草又擦汗弄得手忙脚乱，不禁松了一口气，“我一直以为他就那个性子了，没想到我这个弟弟也有小孩子的一面。”
语气很是轻松。
“嘿，都是我们家那小子教坏了。”静语不以为意地笑笑，“澈那孩子就是猴儿性子，根本还没长大，旁边的人都得看着他点，否则不知道会出什么祸呢。”
说着前面弯腰低头的两人齐齐滑倒，静语惊呼一声奔过去：“摔到哪里了？”
“哎哟……”澈揉着脚腕，哀叫道，“我就是滑了一下，静语姐别大惊小怪……”
“你摔就摔了，还拉着我一起摔干嘛……”宁鹤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这一摔衣服都沾染了脏污，两个人身上素净的外衫都有了泥土与草屑痕迹。
“宁鹤，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游龙忍笑道。
“抱歉抱歉，回去衣服我自己洗，行了吧？”宁鹤语气温软，有些讨好的意味。
“平时衣服就是你自己洗嘛。”游龙又笑，却不知听到此话的澈神色一凛。
“好啦好啦，我点上灯了。”静语提着灯走来，柔和的光晕。
两人都勉强站起身，宁鹤手里还握着那把萱草。
“这么多够了吧？”宁鹤问。
“你们两个就为了采萱草？”静语又好气又好笑，这样还会摔跤，实在拿他们没办法。
“静语姐你自己还不是睡不好。”澈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好啦，反正是晚上也看不见。”宁鹤笑道，“你们继续谈吧，我们这边能解决。”
澈跌得比较重，宁鹤拉他起来，两人掸着身上的泥土，衣服果然毁了。
“卖布的，”澈朝前望望，那两人已走远了，这才压低声音问宁鹤：“你真的自己洗衣服？”
“怎么了？”宁鹤放弃了，衣服脏就脏吧，“有什么问题么。”
“你家不是挺有钱？怎么洗衣服这件事还得你自己做？”澈扯了他的袖子就问，也不管唐突了。
“怎么？同情我？”宁鹤微微皱眉，不着痕迹地拉回自己的袖子，“再不赶上去就走丢了。”
先一步追赶前面两人。
琴师在后面微微愣了一下，咬了咬牙便跟上去。
一时无话。
四人分两组前后慢慢走着，前面是较为繁华的街道。
看得到莺莺燕燕在二楼招呼客人，下面门庭若市车水马龙。
“秦淮总是这么热闹。”游龙赞道。
“所以在这里生活还是不错的。”静语回应。
两个人语气都很温和，在后面的宁鹤听出了一些端倪，便放缓了脚步。
一旁澈也没再说什么，河边有人倾倒了一些脏水，哗啦一声。
“没钱还想来吃白食？！”
一个暴怒的声音，连带着推搡的响动。
宁鹤与澈往那个方向看去，一家饭馆里被打出个人来。
“……那好像是……？”宁鹤觉得眼熟。
“是酒流居士！”澈叫出来，静语也发现了，四人急匆匆往那里赶去。
饭馆关上门，把那老人关在门外。
“您怎么样？”静语急急把老人扶起，他身上有些肮脏邋遢，与街边乞丐差不多。
“哎哟……这把老骨头不行了……”酒流居士笑了笑，胡子拉碴样子难看，脏兮兮的。
“又吃白食了呀。”澈笑道，蹲在他旁边，“这次被打到哪里？”
“腰被踢到了……哎哟……”老人慢慢地爬起来，无赖笑道，“既然看到了，不如帮我付账？”
“滚！”静语笑骂，“你欠我们的酒钱还没算完呢。”
“我说老兄，”澈语气平静，“自古笑贫不笑娼，你平时多做点活儿，不就不会被踢了嘛。”
“少年郎你不懂，”酒流居士笑道，“这才是生活。”
一瘸一拐地慢慢走远，消失在夜色中。
“这种生活我还是不要为好。”澈目送他远去，叹息道。
“我比较希望他不要欠我们酒钱。”静语苦笑道，“看来真是被打伤了。”
“这位老先生是……？”游龙好奇地问。
静语便把酒流居士的笑话说了些。
宁鹤一直没说什么。
四人再度前行，沿人来人往的大道散步。
“你今天怎么这么沉默？”澈问道，平时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斗嘴斗得开心，此时却十分沉寂。
“想到了一些以前的事情。”宁鹤低声道。
“可否说说看？”澈嬉皮笑脸。
“……我不想说。”宁鹤不大想说，没想却有些惹恼了澈。
“不够意思！”澈皱眉摇头，“不说就不说吧，反正我肯定能挖出来的。”
“你就这么好奇？”宁鹤无奈，这小子好奇心太强了。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吧？”澈挑一挑眉。
沉默。
“……我说卖布的，”澈开口道，“你与你家人的关系，好像不是很好。”
“是吧。”宁鹤回应。
琴师沉默了许久。
“在这世道上求生，果然还是很难吧。”宁鹤开口道，声音里有着不易察觉的疲惫。
“谁容易，你看看酒流居士，过得那般落魄。”澈笑道。
“真是辛苦你们啦。”宁鹤调侃道。
“你损我是不是？你也欠揍吧？”澈斜眼看过去，挥拳示威，宁鹤立刻做出求饶状。
“好啦，走吧。”起身掸掸灰尘，前去追赶已走远的两人。
“又出现了！”旁边有路人窃窃私语。
宁鹤与澈往前走，
“鬼怪真是好可怕……晚上不能出来逛河边了。”又是谁在悄声说。
“不光有青面獠牙的恶鬼，还有美女出没呢！”
宁鹤与澈看着路上行人纷纷讨论着那传闻，不禁笑起来。
“那鬼传闻越来越离奇了。”澈笑道。
“要不要去看看真假？”宁鹤提议。
“不干！我对鬼神之说敬谢不敏。”琴师立刻摆手。
“怕了？”
“谁怕了？”
“死鸭子嘴硬？”宁鹤戏谑。
“你在说谁？”
“你们两个，快一点！”前面静语叫道。
两人加快脚步，宁鹤想起之前踹在怀里的萱草，拿出来塞回琴师手里。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芒种-忘忧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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