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端午-赌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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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音夏至之后将出嫁，近来清风雅乐便格外忙碌，天音成天窝在房里赶她的嫁妆，宋世明为人不错，静语与澈都很满意。
每日忙碌直至端午这一日，事情才差不多告一段落，众人手上之事几乎完成，皆舒一口气。
前一日街上已有人卖各色粽子与雄黄酒，家家妇女都给孩儿佩上香囊。北方多给孩童手上系长命缕，即保平安的彩丝，衣上亦系虎饰。
十里秦淮早已布置停当，龙舟赛得热火朝天。清风雅乐的姑娘们亦出来观看，静语与澈跑前跑后地照顾着，累得不轻。
宁鹤兄弟与母亲同观赛龙舟，众人皆乐，不赘述。
入夜，热闹散去，游龙想起一事，托宁鹤走一趟清风雅乐。
此时茶馆正热闹得紧，门前已插了把艾青菖蒲，宁鹤一进门就看到众人欢笑。澈好玩耍，发上绑了支艾青招摇过市，一晃一晃的，惹得姑娘小厮们笑做一团。
“咦？你怎么跑来啦？不在家吃粽子跑我们这儿来喝闷酒？出什么事啦？”见宁鹤在不寻常的时间拜访，澈跑来搭着他的肩膀，诡笑道。
“你怎么每次都这么不正经？”宁鹤执扇敲他一记，琴师笑笑跑回去捉弄姑娘们了，静语端了茶点过来，一见宁鹤便知有事，两人到一张桌上商议起来。
卓云轩进了新料子，静语听得自然是高兴的，问了一声，众人自然是要裁新衣，也依然是宁鹤裁剪。
“你小子最近看来很忙？”澈捉弄了一圈，跑来拿了块酥皮点心，笑道。
“有单子就接嘛，我也要吃饭哪。”宁鹤手上的扇子转了两圈，澈见他又要敲人，先一步溜了。
喝着茶看众人闹成一团，宁鹤却皱了皱眉，出门前游龙交待的事情如鲠在喉，看此时情景，似乎不大适合说出来。
“怎么，有心事？”静语注意到宁鹤的犹豫，“你有什么话想说？”
“有是有，就是觉得不大好开口。”
“时机不合适？”静语笑问。
“差不多。”宁鹤想了想，又问道：“静语，你觉得我与我大哥为人如何？”
“你们两个？”静语嫣然一笑，“你大哥很聪明，生意做得很好，为人也不错。”
差不多可以交差了，宁鹤心想，不禁松了一口气。
“至于你嘛……”静语笑着伸出手，在宁鹤脑门上戳了戳：“看起来挺老实的，其实一点都不老实，嘴巴也比看上去要坏，对了，你怎么没娶妻？”
宁鹤被这突然一问弄得措手不及，立刻红了脸，支吾了一会儿才回答：“虽说成家立业，不过我是庶出的，没什么人愿意把姑娘嫁我……”
“要不要我替你说媒？”静语坏笑，拍着宁鹤的肩膀。
“呃……”宁鹤拒绝也不是接受也不是，尴尬万分。
这边厢宁鹤三言两语就被静语损得招架不住，那边澈却摆开了架势，准备说书了。
静语见宁鹤被损得困窘不已，这才笑笑放过他，招呼他吃杯雄黄酒。
众姑娘小厮围在一张大桌子前，澈搬了张椅子坐在桌上俯视众生，扇子一开，纯白扇面风生水起，发间艾草一晃。
“话说盘古开天地之时，咱们这就有了秦淮河——所以自从女娲造人以来，咱们这儿就有了人家，六朝下来咱金陵受了多少罪啊，成王败寇，多少生灵涂炭，死了多少人呐……”澈仰天长叹，扇了几下风做仙风道骨状。
天音在底下笑道：“算我求你，这开场白就免了吧？”
花淑在底下吃着瓜子果仁，笑嘻嘻地听着。
“哎？咱这金陵文脉相承，世人皆云菜贩酒保均有六朝烟水气，我不说两句岂不辱没文风？”澈弯下身在天音面前扇了两下风。
“小子，快往下说！”静语与宁鹤也搬了椅子坐在附近，静语笑道：“今儿是第几回了？”
“清风雅乐戏场第一百三十回，今天，咱们来说说最近闹鬼的那点事儿。”澈接过一杯雄黄酒一饮而尽，接着说道：“前些日子，咱们这秦淮河啊，出了件稀奇事儿，居然闹起鬼来。”琴师收扇在椅子腿上敲了一下，权当响木来用。
“不是说是二更时分就有鬼出没？”一个小厮抢白。
“老实听着！”澈敲他一下，接着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经由我多方打听，发现此事另有隐情啊。”
“什么隐情？”花淑急得不得了。
澈却停下来喝了口茶，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块点心。
“你想急死我们？”天音笑道，那对双胞姐妹也不满起来。
“我怎么不知道他会说书？”宁鹤在底下低声笑道，静语也笑：“说着玩的，不过最近，确实那个鬼传闻厉害了很多，你听下去就知道了。”
澈吊足众人胃口，这才慢悠悠地继续往下说。
“据说此事的开头，发生于半月前——”
“听说那是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姑娘们有些瑟缩，“有一个晚归的酒鬼，在秦淮河边摇摇晃晃地走着，突然！他听到了河水流动的声音，伴随着一艘小船缓缓驶来……”
“等一下，那不就是人在划船？”天音举手抗议。
“听我说完嘛。”澈不满地挥了下扇子，“然后他往船上看去，这一看可不打紧！！船上空无一人！”
姑娘们吓得叫了起来。
“稍安勿躁——这个醉鬼本来也没觉得有什么，以为就是个别人没栓好的船罢了，但是——他突然发现！船是在被划着向前走，而船上并没有一个人，也就是说——这是鬼撑船！”
澈看了众人一副又害怕又不明所以的样子，得意地笑了几声，衣摆翻开单手撑着膝盖，又接着往下说。
“醉鬼以为自己眼花了，又揉了揉眼睛仔细看，结果发现这船时快时慢，的的确确被划着向前走！”扇子一开，清风徐徐，琴师指点道：“醉鬼吓得半死，但没人相信他的话，此为鬼船事件之第一回。”
“还有第二回第三回？”宁鹤忍不住笑问。
“当然了！”澈又敲了敲椅子腿示意众人安静，头上艾青晃了晃，“下面就是第二回，此时已事隔三日。”
“话说几日之后，又有人在河上见到了鬼撑船。”澈一脸正经地说着，可惜在头上晃荡的艾草实在好笑，众人忍笑忍得几乎内伤。
“这回则是两个晚归的书生，绝对没有喝醉酒，两人都吓得半死，于是此事才正式传开。”
“提问！”花淑举手。
“花淑小姐请说。”
“船自己在动，真的没人看到上面的鬼吗？”
“问得好。”澈晃了晃脑袋故作深沉，艾草摇摇摆摆，众人又是一阵窃笑。“此事传开，秦淮河边夜游人数骤然减少，众人人心惶惶，那么，我所知晓的第三回，也即将登场。”
“这一次，是几个胆大的人打算去一探究竟。”
“又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刚刚打过二更，这几个人就偷偷来到了河边，打算一探究竟。”
“划船去了？”宁鹤插嘴。
“没错，他们偷偷划了一搜小船，小心地尽量不让人发现，躲在岸边高草里。”
“到了近三更时间，果然又见那鬼船出没了！”
姑娘们瑟瑟发抖，小厮端着茶杯的手抖个不停。
“这一次啊……”澈四下扫视一遍，方说道：“鬼船上终于有了人影。”
“哎呀！”吓得差点打了茶碗。
“嘘……”澈眯起眼睛，“大家要小心喔……小心鬼来捉你们。”
这回姑娘们真的吓着了，乱作一团，静语喝斥了几声，对澈说道：“快别卖关子啦！说！”
“遵命遵命。”澈一抱拳，又开始徐徐扇风，继续说道：“各位看官听好了，这一回错过了可是时不再来——这几个人半夜躲在这样一艘小船里喂蚊子，直等到三更时分，终于见着了那传说中的鬼船。”
“——这鬼船十分小巧，仅容一人坐上面，当日当时，上面坐了一只黑衣鬼……”
澈笑了众人那恐怖相后继续说道：“听那几个人说啊……此鬼身长八尺，面有獠牙，狰狞可怖，谁见了都会吓破胆！”
“那鬼端坐船上，手执竹竿撑船前进，河水哗哗地响——那几人都吓得不轻，躲在草丛里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澈绘声绘色地描述着：“眼见那鬼船划远了，总算有人缓过了气来——于是他们驾着那艘小船悄悄跟上去，没敢点灯……”
“悄悄跟了鬼船一段，不知是谁弄出了响动！突然，前面的鬼猛地回头，船上几个人都大叫起来，手忙脚乱地打算往回划！这时，诡异的事情出现了！他们自己的小船突然摇晃起来！几个人都跌进了河里！”
姑娘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澈敲了敲椅子腿儿，轻咳一声：“欲知后事如何……”
“好啦！”静语抚着心口，“下回分解就免了！这次给我说完！”
宁鹤只是笑。
“为了缓解一下大家的恐惧，我来说个这事儿的后续吧。”澈笑道，又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那几个人跌下河去，连滚带爬地游上了岸——结果还发了高烧说着胡话，此事被大大传开了一遍，现在一到二更，再没人敢出来散步啦。”
“不是遭了鬼气吧？”姑娘们窃窃私语。
“应当是受了凉！”宁鹤笑道，“被那么一吓，再掉进河里，能不发烧么？”
“怎么？卖布的，你不相信？”澈笑问，扇子一指，“你不信鬼神？”
“鬼神之说信则有不信则无，我当然不信，我猜这就是谁搞出来的恶作剧……”宁鹤思索，一旁静语却开口了。
“要不……你们两个去一趟？别看澈这小子说得来劲儿，怕鬼怕得要死……”
“谁怕了？！去就去！”澈逞强道。
“打赌？”静语戏谑。
“打赌就打赌！”
宁鹤笑看好戏：“我也赌！”
“来来来，下注！”静语立刻摆开阵势，“赌我们琴师会被吓到屁滚尿流的，每人十文！赌这闹鬼事件是假的也十文，快来快来！”
众人大笑，纷纷过来下注。
“我们约个时间，一起去看闹鬼吧？”澈在宁鹤眼前挥了挥扇子，宁鹤笑着答应。
“不过得等我把姑娘们的衣服都做了，过几日？”
“一言为定！”
“君子一言喔？”宁鹤眨眨眼。
“你们两个哪算君子……”静语笑道，“宁鹤还凑合，你小子还君子咧……”
“静语姐……”澈哀怨道：“你这样没相会嫁不出去的喔……”
“讨打！”静语提了裙子就要过来揍人。
“哇啊！母老虎啊！”澈躲在宁鹤后面。
“老娘今天非把你耳朵拧下来不可！！！”
“今天好热闹喔。”天音与花淑闲闲喝茶。
夜半时分，宁鹤回到清风雅乐，众人都已睡了。
小厮备了一壶茶在宁鹤别院的桌上，现已凉了。
整幢宅子静悄悄的，宁鹤想想，取过纸笔草草把事情写就，掌灯去了游龙所住的院子里，放在门口，这样大哥明早一起床就能看到。
下午游龙拉过宁鹤，说既然你与清风雅乐很熟悉，那么就走一趟吧。
宁鹤当时还不明所以，后来想起游龙与静语之前谈笑风生，便大致明白了兄长的意思。
“大哥，你想续弦么？”
“我觉得静语人不错，也长得很美。”游龙说道，“娶进门也可以帮忙照顾生意，你去问问她的心思？”
宁鹤不好拒绝，只得应允下来。
但现在静语似乎自得其乐，虽然并不讨厌宁鹤兄弟，但也似乎不适合在此时提出这类事情来。
苦恼的宁鹤自己倒了杯冷茶，慢慢喝下去。
一盏青灯静静亮在别院窗里。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端午-赌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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