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三班》一只春天的熊

34、谁还没个学霸对象了

　　在高三最后一个寒假来临之前，我过得异常煎熬。好像十二月一过，时间就放缓了脚步，流逝的慢了起来，记得高一地理课上老师讲过，十二月二十二日是北半球白天最短的一天，从这天往后，白天会越来越长。这昭示着我和身边的人相处的时间也会变长，以至于总觉着高三的留白还很多，即使这一秒逝去，未来也会有重来的机会。
　　可事实上，高三留给我的时间，只剩127天了。

　　在这次期末考试的所有课程里，我只有化学超常发挥，也正因如此，我才不至于被少的可怜的总分拖进班级倒数的行列里和沈然肩并肩。
　　考试后新一轮的选座活动在晚自习拉开帷幕，郭子睿终于凭着他傲人的成绩实现了入主最后一排C位这桩心愿。他回头捡着刚才七零八落掉了一路的东西，经过我时好奇的问：“你这点分，是纯做的吧？？”
　　我气定神闲的翻了个白眼，拿出连第一名都没有的底气：“是啊，我可是一道题都没蒙呢。”
　　“看出来了，”他弯腰捡起一支笔，笑着说：“要蒙的话分数可能还高点。”
　　我刀都磨好了，正准备上前砍死这个贱人，他话锋忽然一转，指向了刚从后门进来的沈然。
　　“哎沈然，你这次考得怎么样？”
　　“考了四十九。”
　　罗阳抬起头：“怎么咱们班这次考试的只有四十九个人？”
　　沈然黑下脸：“五十二个人！几个人考试你都不知道。”
　　“他每次考试都没出过前五，不知道很正常。”郭子睿笑着勾上沈然的肩膀，笑得……
　　十分猥琐。
　　“这次我没垫底！”沈然拔高了音量，底气比我刚才都足。

　　“哦。”罗阳低下头：“那祝贺你。”

　　我抿了抿嘴，把到嘴的哈哈哈咽了回去。
　　“还说我呢，郭子睿你是烧香拜佛了还是吃灵丹妙药了，怎么成绩跟踩了风火轮一样蹭蹭的窜了九重天？”
　　这下我忍不住笑出了声，就冲沈然这比喻能力，八十分的语文成绩作文最起码占了五十分不止。
　　“讲呢，我就随便一听，习就那么随便一学，题就随便一做，试就随便一考，分也就随便那么一高……”
　　“真欠啊……”罗阳也忍不住感慨。
　　“你是不是给老师送礼了？”
　　郭子睿切了一声，十分不屑。
　　“我发现自从跟学霸谈恋爱，你都近朱者赤了？”罗阳歪头看着他，郭子睿笑得……
　　还是十分猥琐。
　　“过奖过奖。”
　　一旁的沈然转而看了看我，对罗阳说：“我觉得你在讽刺马惟希。”
　　我敛起了笑意，阴沉地看着他，是了，人家李多多也是个学霸呢！想到这我也扭头看向罗阳：“我觉得你在内涵沈然。”
　　这年头谁的对象还不是个学霸了。

　　No.72
　　这次考试，班上的名次浮动都不算太大，每个人都暗自较劲，保持着原有的成绩水准，在整体梯队稳步前进的队列里，原地踏步的人退步尤为显著。
　　比如我。
　　在成绩排名公布以后，时常有一种无力感把我压得透不过气。我很清除这种无力是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慌和失落，其中还夹杂着些许落差形成的不甘，很多时候我们不得不承认，自己只是个普通人。
　　普通的人在高三刷夜学习成绩却依然没有起色，普通的人数着倒计时坐在桌子前从一个凌晨到另一个凌晨，连起身倒杯水的时间都是奢侈，即使这样还是什么都不会，一塌糊涂。普通的人自己都无法接纳自己的状态，普通的人都是Almost属性，无限接近yes，却不能改变no的本质。
　　普通的人拼尽全力，而我们的全力，不过如此。
　　有人一出生就会游泳比如罗阳，比如郭子睿，他们在书海里遨游的时候，我却差点溺死，只能在书海里不停的挣扎。
　　尽管毫无意义，但我却庆幸自己依然想要挣扎。
　　所以在我看到数学成绩的那一刻我惊掉了下巴：“57？！！！”
　　上帝啊，你杀了我吧！！！
　　转头再看罗阳：“大哥，你是怎么考了145的？！”
　　“错了一个选择呗。”
　　……
　　上帝啊，你杀了他吧！！！
　　“你又是怎么考到57的？”他瞄了眼我的试卷。
　　我嘴角抽了抽，底层劳动学渣的艰辛岂是你这种上流社会学霸能体会到的。
　　见我不说话，罗阳只能自说自话，他摸了摸鼻头从桌洞里掏出一个本子，煞有其事的说：“你放心！有朕在区区分数能奈你何？马爱妃~”
　　“滚开。”
　　“朕赏你个宝贝。”
　　我往外挪了挪：“没兴趣！”
　　“可惜了……”他随意翻看着，故意说给我听：“你可真是块朽木，视我的秘籍如粪土。这可是高考路上的葵花宝典，最重要的是不用自宫。”
　　出于好奇，我用余光瞄了一眼，只见每一页都密密麻麻，写满了解题思路和步骤，连公式都是用他嗤之以鼻的彩色荧光笔勾勒出来的。
　　“别太感动。”罗阳清清嗓子，满不在意：“我就是闲来无聊练练字，顺便复习巩固一下学过的知识点和公式。数学不能急功近利，你还是要先抓基础，基础题是我从五三上挑出来的，题海战术十分适合你们这种数学傻白甜。”
　　说着还不忘打趣几句。
　　但连他拿我逗趣的话，我都不想反驳了，我看着罗阳，此刻的他发着金光，像普度众生的活菩萨。
　　我接过他手中的笔记本，宛如接了一道圣旨。
　　罗阳一声皇帝诏曰，让我好好学习，我就谨遵皇命，莫不敢辞。

　　“谢谢你，罗阳。”我说。
　　他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别啊，说谢谢这我还怎么好意思收你钱呢？”
　　我酝酿的感情和泪水全被堵回去了，这个人就不能正经一会吗？！

　　No.73
　　丁溪说我看罗阳笔记本的样子，就像在看结婚证，爱不释手还神经兮兮。
　　一整天，我都保持着打了鸡血的劲头，桌子上密密麻麻的一堆草稿纸，是我一天所有的学习成果——有数学步骤，有英语单词，有化学公式还有物理计算……在我开始感觉到因为坚持和努力，生活开始有些不一样时，庆贺用北冰洋的水把我的熊熊斗志浇了个彻底。
　　班会上，他挺着肚子走进教室的模样，让人很想上前扶一把。
　　“个人的成绩排名大家都拿到了吧？”
　　铃声还没响，教室里就已经鸦雀无声，在坐的五十二号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咱班上540分的有十一个人，这些人才刚摸到一本线，意思呢，就是或许能考个叫的上名字的大学，在460分以上的这三十号人，是有潜力往前冲的，但并不代表你们没有退步的空间，不说多了，退步个十分二十分，你们的未来就在专科里度过了。再往后的同学，我不多说了，你们除了努力，接下来还应该好好想想你以后的人生路要往哪里去。”
　　人生啊……地不熟。
　　我用力的把刚写在草稿纸上的解题步骤划掉，还是解不出来，就是解不出来！
　　都说当下每一个想要努力的念头是未来的自己在向现在的你求救，可是怎么办呢，我连现在的自己都救不了。

　　“早点考虑，早点树立个人生目标，你们的未来啊，好着呢！”
　　庆贺嘴上说着鼓励的话但脸上的表情却严肃的吓人。我埋着头，心思不在他身上，而这句话却钻进了我的耳朵里。
　　盯着手里的试卷，未来好像很近很近。
　　“你长大以后想做什么？”我转过头问罗阳，他此刻正专心致志的在草稿纸上解题，跟我一样没有听庆贺的唠叨。
　　“啊？”
　　我忽然觉得很滑稽。
　　长大以后想做什么这种小时候经常被问起的玩笑话，现在却成了要认真考虑的现实，而我们再也说不出成为宇航员科学家这样纯粹又远大的抱负了。
　　“不知道啊，”罗阳说：“我想学计算机，再远点的事我倒是没想过。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我撑起脑袋，看着刚才解不出的那道题发呆。
　　“我要报案！”
　　罗阳被我吓了一跳，瞪着一双眼睛不明所以。
　　“数学要杀我！手段极其残忍，折磨致死！”
　　他愣了一下，抽过我桌上的试卷又简略的看了一下，最后笑了一下：“这是一道送分题。”
　　“不！”我小声反驳：“这是一道送命题！”
　　“靠过来，给我五分钟英雄救美的时间。”
　　我笑出了声。

　　罗阳只用三分钟就把题讲透了，我看着他写出来的步骤神思恍惚，在他撤回身子转而继续跟导数搏斗的同时，轻轻地拍了拍我：“别急，你就是太急了，才会适得其反。”
　　看着他轻松安逸的样子，我只觉得难受。
　　怎么能不着急呢？
　　罗阳根本不会懂，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随便听听讲就能解出试卷上的最后一个大题，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读十遍课文就做得到背诵全文。
　　对他来说，生活是课间在篮球场上的肆意驰骋，是闲暇之余随手做完的选择题，是早晚自习熟背的文言文和作文素材，是几十个单词，几页理化生练习册，可是对我来说，生活就是与周公斡旋一番后，半梦半醒间的挣扎，是背了一整个早自习课文后的沮丧，是追着时间狂奔，气喘吁吁筋疲力竭却依然毫无长进。
　　一天过去，我仍止步不前停在原地，日复一日的越努力越失落。
　　我依稀记得周陈深曾经跟我讲起的那个故事。
　　他说，有个养鸡场的山崖边立了块石碑，鼓励鸡群勇敢的飞下去，不然你怎么确定自己就不是一只雄鹰。从此以后，黄鼠狼每天都能在山崖脚下吃到那些摔死的鸡。
　　那时的我还听不太明白，但现在，我好像有些懂了。
　　梦想这个东西，只要有了念头，除非实现了，否则永远都不会真正放下。那些所有为它做出的努力，所有的付出，在每次回想起的时候都会让人沉默良久，为之动容。因为，努力这两个字本身就承载了太多东西。
　　而这就是高三最折磨人的地方。它每一秒都在展示着它能带给你的任何，初恋，梦想，远方，未来，然后在你满心欢喜的扑进来心甘情愿的为之付出你能付出的一切时，却告诉你，别做梦了，其实现实怎样你自己真的看不见吗？

　　你真的以为自己是能飞过悬崖的鹰吗？

　　世界上不是所有的努力都会有结果。有些事情就是怎么做都做不到，最后还会在挣扎踮脚的努力中把快乐耗光。
　　我拼尽全力，却依然不过如此。
　　看着黑板上的倒计时，心急如焚。
　　我着急是因为我害怕在有限的时间内我到不了罗阳的远方。
　　我着急是因为我知道，如果我到不了，最后留在这里的，只有我一个人。
　　罗阳不会等我的，没有人会等我。
　　等待是一件很勇敢的事，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份勇敢，更何况，我们现在所有的决心和勇气都用在了高考上。
　　我着急是因为我难过大家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的时候，他们会在自己的路上继续发光，而我人生中最精彩的谈资，也许就是曾和他们相识一场，骄傲嫉妒又不甘的跟别人讲‘我跟××以前还是高中同学呢！’
　　我害怕只有我永远平凡普通。
　　而这些，罗阳怎么会懂，他是跑在时间前面的人。
　　我追不上他。
　　我连时间都追不上。

　　No.74
　　课间我出门透了口气，进门的时候正碰上踱着四方小碎步的刘涛。罗阳保持着我离开前他做题的姿势，看见刘涛后才从一摞书里翻出化学试卷准备上课。
　　刘涛上课的节奏与其他老师完全不一致，在高三前进！前进进！的激昂节奏中，他讲课就像是哼着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缓慢安神，往往听着听着就开始犯困，崔奥迪曾因为打哈欠而生吞了一节课的粉笔头。
　　刘涛扔粉笔头的功力得了小李飞刀的真传，快准稳狠，对于射程比较远的目标，他会采用叫魂索命的战术，往往上着课就突然使出唱山歌的力气嚎一嗓子，罗阳就曾在昏昏欲睡时被一声干嚎吓得血压飙升险些昏厥，还有弯腰吃东西差点噎死在座位上的谌衡，以及喝水猛地喷一地的徐建国。
　　长此以往，每到化学课气氛都越发神经，以至于罗阳课后从来都是舍近求远地跑到隔壁班去找孙源浩解答难题。
　　但每次都是拿着人家的草稿纸回来自己研究。
　　“孙源浩只讲思路，他说把题全部讲透彻，跟把食物嚼碎了再喂给我没有区别。”
　　罗阳深受其教的说：“难道你不觉得恶心吗？”
　　直到有一次他见证了孙源浩是如何把知识粉碎喂给他的绯闻女友王梓涵讲题后，才幡然醒悟。
　　“衣冠王八蛋！”
　　他骂道，像极了受委屈的小媳妇。
　　但自从期末考试他的化学成绩在孙源浩以上，他就再也没去过2班。
　　果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罗阳也真够白眼狼的。

　　然而，一向静如止水的化学课却被郭子睿扑哧一声笑打破。
　　他的笑声就像是刮过水面的风，在教室内荡起一波又一波的浪花，从最后一排荡到了第一排。起初刘涛故意无视讲台下的骚动，但没过几秒郭子睿发出了驴叫。
　　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让全班听到刚刚好。
　　刘涛这才忍无可忍揪起了笑到抽搐的郭子睿。
　　“你笑什么！”他显然生气了，不停的重复：“说！笑什么！”
　　郭子睿支支吾吾的，竟然脸红了：“老师，没，没什么…”
　　“你说出来让大家都开心开心！”
　　“别了吧……”
　　“你不说我们就不上课。”
　　说着刘涛把学案往讲桌上一甩，双手抱胸，到有种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气势。郭子睿被逼无奈，只好服软，他憋笑憋的十分辛苦，一句话分了好几口气才说完。

　　“老师……你，你，天安门，门开了……”

　　说完再也忍不住，捂着肚子笑到了桌子底下。
　　刘涛在讲台上沉默了，半晌才转过身去拉上了他的天安门。
　　“你下课来我办公室。”
　　讲台上的声音隔空而来，郭子睿石化在原地。
　　刘涛只当他没听见，又重复了一遍。
　　下课后，罗阳和郭子睿一道走出了教室，一个去球场一个去囚场。
　　“报复！”郭子睿小声嘀咕：“赤裸裸的报复！难不成是想要谋我的财劫我的色吗？”
　　我和罗阳对视一眼，又笑了起来。
　　“他可能只想害你的命！”罗阳说。

　　他俩前脚刚走沈然就凑了过来，脑袋三百六十度的转了一圈后，盯上了徐建国：
　　“班长！”
　　“干嘛？”徐建国头抬也不抬的应着。
　　“你替我去交个化学作业行不行？”
　　“为什么？”
　　他抬起头：“为什么找我替你？”
　　沈然大臂一挥，笑得十分豪迈：“咱俩感情好嘛！”
　　“想多了你。不去！”
　　“我请你吃煎饼果子！”
　　“……”
　　“给你加蛋加火腿！”
　　果然，最坚固的关系还是利益关系。
　　“行不行？建国欧巴~”
　　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但徐建国似乎很享受，几声欧巴让他松了口：“你自己怎么不去？”
　　“我不去。”沈然态度十分坚决：“刚才课上除了郭子睿就属我笑声最大，我去多尴尬。”
　　“但除了你就属我了，我去也尴尬！”
　　听着他们的对话，我在心里各种鄙视，真没义气！平时看着跟古惑仔似的，就这感情别说扛着砍刀一起去砍人了，刀都扛不动。
　　正想着，忽然觉得周遭气氛有些诡异，我这才发现他俩正阴森森的盯着我，我不自觉的拉紧了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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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今晚好梦，明天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