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三班》一只春天的熊

25、每一个至于吗都是很至于

　　No.38
　　在就学的十几年中，我第一次这么期盼着开学。
　　报道那天，我起的很早，精心打扮一番后满意的骑着我心爱的小电车上了路。
　　三月的风没有因为和煦的阳光而变得温柔起来，胡乱的刮着。
　　到校时，我已经从华丽的公主被妖风吹成蓬头露面的公主后妈了。
　　在见到汤亚丁的那一刻，我对三月的风充满了鄙视。
　　想不到竟然还是个颜狗，吹在我身上是怀疑人生的力道，而吹在美女身上就是爱抚。
　　从头到脚到头发丝都飘逸着。
　　是不是好看的女生都自带鼓风机？
　　我和汤女神一并走进十一中的大门，从心底油然而生的熟悉感让过去的二十几天假期像从来没有存在过，我们每天都生活在这里。就算离开，也终归是会回到这个地方。
　　它就在这里等我们。
　　而在门口一起等我们的还有满面春风的房择贤。
　　他背着手，笑呵呵的注视着进校门的学生，像极了酒店的门生，十分喜庆。
　　只是下一秒，他就来了场川剧变脸。
　　“你！！”
　　“停车线前下车推行不知道吗？！”
　　他朝着那人就冲过去，二话不说把人从车上扯了下来。
　　定睛一看，这不是郭子睿吗？一个假期不见，人胖了不少，连胆子也肥了。
　　郭子睿被他扯着外套十分难堪，不停地挣扎着：“我这不下来了吗？”
　　话还没说完，身后一声鸣笛，我扭头，呦，这不是登哥的车吗。
　　皇家步撵莅临，群臣纷纷让路，登哥摇下车窗笑着朝房公公挥手：“辛苦了房主任。”
　　“不辛苦不辛苦。”
　　说着又扯了一把郭子睿。
　　“不是，你怎么只逮我啊？！”
　　郭子睿不服气的指着校长轿车扬长而去的背影理直气壮的质问：
　　“他也没下车，你怎么不吼逮他？”
　　房择贤气的脸都绿了。

　　大课间的时候，小房子就把新学期违纪第一人贴到了通报栏上以作警示。
　　在我们调侃郭子睿说不定会凭一己之力把庆贺扣到被学校辞退的时候，真没想过会一语成谶。
　　开学第二天的晚自习，在送小女友回宿舍的路上，俩人正卿卿我我，浓情蜜意之时，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红牌狗双双逮捕，当场缉拿。
　　在同一个人手里栽两回，妥妥的偶像剧情节，名字就叫《郭子睿和房择贤的爱恨情仇》。
　　一连两天，郭子睿都霸占着通报栏的榜首，以臭名昭著的形象迅速走红。就连方伊伊都亲自下来道贺。
　　“呦郭子睿，能耐啊，跟我们班的人谈恋爱，赵老黑怎么也想不到都分班了还摆脱不了你这个噩梦。”
　　“啊？”我看向她：“你们班的？上次不还是十班的吗？”
　　郭子睿轻呵一声，满脸不屑：“早分了。”
　　“唉，流水的女友铁打的郭子睿啊……”
　　方伊伊叹息，看见从教室里走出来的罗阳，往一侧移了几步，把我身边的位子让了出来。
　　我说：“还流水呢，他女朋友历数下来都能汇成一片汪洋了。”
　　方伊伊：“那哪能是铁打，都拿电焊焊住了吧？”
　　“哎哎，你俩说相声呢！说人坏话还不知道避讳着点。”
　　他委屈的看了我们一眼，恨恨的说：
　　“这学期我不谈恋爱了！我要好好学习！”
　　罗阳：“呦，您这是弃娼从良了？”
　　方伊伊：“打算改头换面从新做人了？”
　　郭子睿看着这两个人知道自己不是对手，突然把矛头对向我：“马惟希，你说！”
　　三双眼睛唰唰就向我看来。
　　我吞了口口水，说：“说什么？我觉得罗阳说的对。”
　　罗阳得意的转向郭子睿，方伊伊撇撇嘴一副“啧啧啧”的表情，而郭子睿，则痛心疾首的扶着脑门哀叹：“果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你倒好，连盆都带走了。”
　　“那人家也是一盆水，不像你屯了好几缸水。”
　　方伊伊看着郭子睿撇撇嘴，语气里满满的鄙视：“自己被淹了才学司马光砸缸。”
　　郭子睿一副真诚悔过的模样：“真的得努力了，争取考个好大学……”
　　“毕竟大学的妹子多！”
　　“切，”方伊伊轻蔑的哼道：“银行里的金条也多。”

　　我们在走廊上嘻嘻哈哈的拿郭子睿寻开心，却没想到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因为他的警示，庆贺在当天下午的班会上，来了个座位大整顿。
　　把男生和女生分成两边，牛郎织女各居一边，中间隔那条两米的过道就是传说中的银河。
　　我和罗阳也被无情的拆散，发配到了不同半球。
　　他在东半球的北边，我在南半球的西边。
　　以至于他只能回头才看的见我，异地恋进行的十分艰辛。
　　频繁的大幅度转动让庆贺十分心烦，在罗阳第N+1次回头时，他终于忍无可忍，往讲桌上一拍：“罗阳！你往后看什么呢！”
　　“我看表。”他说。
　　“你有健忘症吗，看个时间每五分钟就回次头，你手上不有手表吗？”
　　罗阳笑笑：“后面的表盘子大，看得清楚。”
　　“你给我转过去！”庆贺气结：“以后上课你就朝后，让你看个够。转过去！”
　　罗阳尴尬的转过身，和后桌的沈然面面相觑，头对头，眼对眼，沈然肉眼可见的吞了好几口口水。
　　画面实在……基情四射，不忍直视。
　　距离下课还有几分钟，罗阳和沈然依旧面对面僵持着，两个人谁都没心思听课。
　　同样没心思的还有我和新同桌李姝君，她含着笑偷瞄着这两个人，我则一心一意的只盯着罗阳。
　　在我走神的一分钟里，下课铃响了。
　　我瞬间像被抽走了灵魂，宛如一具尸体直挺挺的倒在桌面上。刚趴下，李姝君就发挥起她新同桌的条件优势，拉我一起上厕所。

　　“哎呀下节课是语文，你可以接着睡嘛。”她很体贴的为我着想。
　　见我不为所动，她只好放出大绝招：“我刚可看见沈然和罗阳一起抱着篮球出去了。”
　　打蛇打七寸，我立马睁开眼，灵魂先□□一步向外飘去。
　　刚走到门口，就看见郭子睿和他们站在门口聊的正开心。
　　“你们不去打球抱着篮球站这聊什么？”我问。
　　“你不看书还成天背一书包呢。”沈然回到。
　　我嘴角一抽，想不出什么厉害的话怼回去，于是看向罗阳。
　　“我们出来吹会风。”他温柔的笑着说。
　　两句话一对比，活该沈然没对象。

　　“惟希惟希，”李姝君在一边喊我：“你跟罗阳互相看够了，就先跟我去趟厕所吧。”
　　“我快憋死了。”她把声音又压低了一点：“你们要是没看够呢，就等咱们回来再看行吗？”
　　她说完，不好意思的冲我笑了笑。
　　我尴尬的冲罗阳笑了笑，最后郭子睿和沈然看着我们三个笑了笑。
　　我收回视线，刚要走，却被沈然一把拽回来：
　　“你留着继续看罗阳，我陪她去上厕所。”
　　说着他朝李姝君使了个眼色，这姑娘竟然脸红了。
　　他拍拍罗阳的肩膀，顺手扯走了郭子睿：“自家兄弟，不用客气。”

　　我看着沈然英姿挺拔的背影，毫不掩饰心中的赞许，这么有眼力见的小伙子怎么就没有对象呢？

　　No.39
　　“你跟沈然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他们走远后我问罗阳：“因为爱情？”
　　他颠了颠手里的篮球：“因为个球。”
　　乍一听，好像在骂人似的，我笑起来。
　　“笑什么呢！”罗阳弹了下我的脑袋，目光移向别处：“没事别瞎笑。”
　　我莫名其妙的仰着脑袋，在他脸上看不出丝毫责备，却是满满的害羞。
　　“容易心动。”他说。
　　能把撩人心弦的话说的这么别扭的，也就只有罗阳了。
　　他故作严肃的模样让我很好奇几十年以后的他是什么样子，会不会是一个别扭傲娇的小老头。
　　“你看我做什么？”
　　他耳根子红了一片，像是被我的目光轻薄了的纯情少年。
　　“我就是想几十年……”
　　“罗阳！”
　　丁溪从我们一旁经过，打断了我接下来的话。
　　“一会回去给我讲个题。”
　　她笑着拉起我的胳膊，不知怎么我就想起了后宫嫔妃姐姐长姐姐短的唠嗑模式。
　　“惟希，你可得好好教育教育这个人，”她看了罗阳一眼：“讲起题来可凶了。”
　　我扯了扯嘴角，凶你还笑得这么开心，凶你还让他给你讲题，你是有受虐倾向吗？
　　想着我瞥了眼罗阳，他无辜的表情更让我上火。
　　你还无辜，潘金莲和西门庆勾搭在一起的时候，武大郎最无辜好吗！

　　潘溪走后，西门阳低头看着武惟希，像话题不曾被打断过：“你刚才要说什么？”
　　我轻哼一声：“我说，”
　　“你要是再敢给别的女孩讲题，等几十年以后，你老了走不动了，我就每天用轮椅推你到广场上，让你看着我和别的老头跳舞。”
　　“你不会的。”罗阳温柔的笑着。
　　“什么不会，你是觉得我老了就没有其他老头喜欢我了吗？”
　　他摇摇头，笑着说：“我的意思是广场舞挺难的，你学不会。”
　　“哎！”
　　罗阳见我扭头就走，忙追了上来：“我开玩笑的。”
　　我没理他，径直的走到他座位旁边拍拍前桌的丁溪：“什么题？一起听呗。”我说。
　　罗阳愣了几秒，忽然抿起嘴，忍着笑意坐了下来，丁溪察觉到我的意图，脸上有些挂不住。
　　“惟希，你千万别误会。”她解释。
　　我笑的天真无害，怎么可能误会呢，我是乱吃飞醋的人吗？

　　没错，我就是。

　　也许是太久没有听罗阳讲题了，就一会功夫，我都没办法集中精力。
　　跟喜欢的人左手贴右臂的挨着，还时不时就能感受到他的鼻息，很难不紧张。
　　更何况跟前还有另一个女生也是以同样的姿态挨在他身边，我没吐酸水就不错了。
　　罗阳这个反应迟钝的人对我的小心思全然不知，他尽心尽力的讲着试卷上的题，十分敬业。
　　只是……
　　对丁溪，他总是特别有耐心：“这题不是这么解的……”
　　“我刚刚讲过，我再讲一次，你好好听啊。”
　　但对于我，同样的话他却非要加几个语气词，喜怒哀乐表现的都十分明显。
　　“哎呦！这题不是这么解的！”
　　“我的天，我都得讲了几遍了，你到底是脑子不好使还是耳朵不好使！”
　　“唉！我刚讲过了的……”
　　在他的言语攻击下，接连几次小测，我竟然进步了，成功的挤下丁溪，列入前十。
　　在我得意洋洋沾沾自喜的时候，我发现同样打通了任督二脉成绩一直居高不下的还有郭子睿，果然收心敛性后犹如神助。
　　同样让人惊讶的是一班的秦昊，这几次考试一次比一次差，向股市一样一路跌停，这回直接到了一百开外。
　　李姝君为此十分疑惑：“你说，谈恋爱到底影不影响学习？”
　　我摇摇头，也许载体影响传声效果，就是这个道理吧。
　　我们每个人都是不同的载体。
　　只是我以为，秦昊会是个例外。

　　No.40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这些天李姝君时常对着罗阳的座位发呆，直到有次课间罗阳过来给我讲题，我才发现，原来她看的是坐在罗阳后桌的沈然。
　　记得程煜曾对我说过，其实我们只是自己的主角，但在其他任何一个人的生命里，我们也不过是无足轻重的配角而已。
　　罗阳也一样。
　　他不是每个人的男主角，只是我的。
　　但在我和我的男主角专心恋爱时，身边总有两颗上万瓦的大灯泡白天黑夜的照亮着我们的二人世界。
　　罗阳上一秒走到我的座位旁，沈然下一秒就跟着凑了过来。
　　我厌恶的瞪着他，而旁边的李姝君则低头抿嘴笑着，比平时还灿烂了几分。本着君子有成人之美的传统美德，我藏好一时的烦躁，没有对某人进行驱赶。
　　但显然某人并没有我的思想高度！还企图拆了我的姻缘。

　　“罗阳~打球吧！”沈然撒着娇：“你再不去，郭小公主可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让他去死，你也一起！我在心里恶狠狠的想。
　　“哭闹没用，让他直接上吊吧。”罗阳淡淡的开口。
　　“得，”沈然居高临下的瞥了我一眼，像在看惑君媚主的妖妃。
　　“有什么临别赠言吗？”他问。
　　罗阳头也不抬：“跟他说我在谈恋爱，没空搭理他。”
　　沈然正要说什么，忽然像发现了宝藏似的略过我和罗阳双手撑在李姝君的桌子上：“韩寒！你也看韩寒？！”
　　眼前骤然放大的脸让女生吓了一跳，脸蹭的红了起来。
　　“啊……我……我……”
　　爱情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十几年的文学素养都没能让李姝君在这一瞬间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我在一旁看着都难为情。
　　不等她连字成句，沈然像是意识到什么，马上撤回了身子。
　　“我的意思是，”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挺喜欢韩寒的。”
　　“呦，你还识字呢？”
　　罗阳调侃，不等沈然还击，李姝君缓缓开口：“我也喜欢韩寒……”
　　她看了沈然一眼，补充道：“很喜欢……”
　　沈然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
　　“呃，我走了啊！你在这吧！”
　　说完他看了罗阳一眼，扭头朝门外走去，边走边振振有词：“你好好一座冰山，让马惟希化成了冰激凌。”
　　这话显然是对罗阳说的，尽管语气不好，但他话里的意思我十分愉快的心领了。
　　灯泡走后，李姝君看着消失在门口的身影，嘴角依旧挂着刚才的那抹笑意。
　　突然，她的表情将在脸上。
　　“哎，那个谁，”
　　沈然的脑袋在窗口处惊现，他伸手指了指我旁边的女生又挠了挠头：“那个……李姝君！”
　　他笑着说：“一会他俩要是腻歪死了记得喊我来收尸。”
　　不等对方答复，他就跑远了。
　　只剩李姝君在座位上木讷的不知所措，这种感觉我太清楚了，就像被途径水面的蜻蜓不经意的撩拨后，内心的一汪清潭便久久不能平静。一圈一圈荡开的涟漪，好像与刚才路过的那只蜻蜓有关，又好像与它无关。

　　良久，我听到旁边的女生极其认真的声音：“好。”

　　No.41
　　可沈然到底哪儿好呢？
　　我还没来得及细细分析，内心活动就被门口传来的男声打断了：“请问李姝君在吗？”
　　同时打断的还有罗阳讲题的声音。
　　我们一起朝门外看去，一张“此脸只应天上有”的面孔映入眼帘，不是秦昊还能是谁！
　　男神怎么光临寒舍了？而此次下凡竟然是来找李姝君的？
　　真是有失远迎，要不是罗阳挡在外面，我早溜上前加入欢迎小分队了。

　　李姝君穿过周围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形成的层层封锁，云淡风轻，面无表情的走到大众情人面前，两人说了几句话，又不动声色的走了回来。
　　事情发展到这里，我再也没有心情看罗阳左一条辅助线右一条辅助线的把立体几何拆了分分了合，我扑向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同桌激动不已：“秦昊找你干嘛呢？”
　　“帮他家那位来还东西。”她扬了扬手里的舞蹈鞋。
　　我捂住了嘴：“帮汤亚丁来还舞蹈鞋？”
　　莫名其妙就被塞了一嘴狗粮。
　　只是不同于我单纯的兴奋好奇，坐在前桌的王湘宁似乎不那么友善，她瞥了一眼舞蹈鞋，阴阳怪气的说：“还不是显摆自己男朋友吗，越缺什么越炫耀。”
　　话里满满都是心高气傲的鄙夷和不屑，好像是自己被侵犯了一样。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她突然像被踩到尾巴一样的跳脚是为什么。

　　李姝君和汤亚丁在同一个特长机构学习，两人的感情也相对好一些，此刻听到别人冷嘲暗讽的腔调，她一向温和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厌恶：“她今天没来学校。”
　　她为汤亚丁辩解。
　　王湘宁轻轻一哼：“哦，那还真是巧。”
　　也许是出于对李姝君晦涩心事的共情，听到王湘宁不咸不淡又意有所指的语气，我心里也莫名的窝火。
　　“也许不巧，是秦大主席上赶着帮忙也说不定。”我说：“有时候越觉得别人炫耀什么，就说明自己越缺什么。”
　　说完我就被罗阳拉了出去。

　　“你怎么了？”他压低声音问我。
　　“没怎么，就是觉得……”
　　“没怎么你至于那么咄咄逼人吗？又不关你的事。”他打断我。
　　看着罗阳一副追究问责的样子，刚才没发出的火喷涌而出，你学什么圣母到处发光啊！
　　“那关你什么事？”我瞪着他，心里泛着委屈。
　　我好歹是在帮自己的同桌说话，你呢，你又是站在谁的立场上质问我。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在我反驳完王湘宁说“显摆男朋友”之后，我的男朋友非但没有跟我站在一起，反而问我至于吗。
　　至于，很至于。
　　他似乎还有别的什么什么话，但都停在了嘴边：“算了。”
　　他服软：“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你什么意思？”
　　“我没有什么意思，我就是说你按你的意思来就好了……”
　　也许罗阳的意思真的是想算了，但女生的心思，永远比男生复杂的多。
　　我扭头回了教室，把椅子扯的吱啦响，王湘宁扭头看了一眼，没有吭声。
　　“对不起……”
　　李姝君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愧疚，可她的‘对不起’深深地扎进了我心里，眼前的课桌，讲台，教室，全都变得模糊起来。我忍着不让泪水那么快流出来。

　　在对待感情上，我们总有说不完的道理安慰身边的人，可一旦与自己有关，与喜欢的人有关，所有的道理都成了无关痛痒的废话，大哭一场也不够减少心里的委屈。
　　我拿书挡住脸，心里一遍遍的重复着事情的经过，抛开感性，我和罗阳其实都没错，可吵架的却是我们。
　　我开始不明白，两个人闹别扭到底是真的在闹别扭，还是因为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