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等发霉的香菇

31、沈宜霈的小秘密

　　绿色的火车发出“突突”的离别声，白色的蒸汽在半空翻腾，小高向着车窗外的人挥手，等人只剩下有个小黑点后才坐了回去。
　　摊开手心，里面是几张一毛钱的纸币，他都不需要数，就晓得一共有六张。
　　三毛钱一张戏票，孙沁稔当时全拿走了。
　　眼前似乎还能浮现当时孙沁稔略带歉意的表情，她很少说这么多话的。
　　“能不能把两张卖给我？”
　　“她喜欢陆生的。”
　　“对不起啊。”
　　当时自己已经紧张到忘了说话，等明白对方的意思后只把戏票往她手里一推便离开了。
　　那时他还不晓得孙沁稔为什么会这么做，可很快就知道答案了。

　　近万人的大厂，几乎没有秘密，不到半个月，六车间的孙工程师已经闹得人尽皆知。
　　小高回想起那段时间，那两人确实堪称亲密无间，可两个都是女孩子，能做什么呢。
　　再后来，随着孙沁稔和厂里的小王开始接触后乌泱泱的消息总算沉了下去，小高在食堂见过他们一次，端端正正地坐在一起吃饭，孙沁稔面无表情，背脊很直。
　　小高那时也开始接触其他姑娘，有一天他下班后推着车回家，在厂附近的小道上，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虽然只是个侧面，却能清楚地看到孙沁稔露出的牙齿。
　　没过多久，厂里关于孙沁稔的声音又起来了，只是这次，怎么都没沉下去。
　　孙沁稔变得更加独来独往，整天不是画图纸就是在车间调试，第六车间的产量也越来越好。
　　再后来厂里分房子，做为骨干，小高虽然单身却分到了两室，在拿钥匙那天，他看到了孙沁稔的名字，在另一张名单上。
　　之后的车间评选，孙沁稔三个字没有入围候选名单。
　　厂里的消息每天都有新的变化，孙沁稔的新闻虽然匪夷所思，但也因迟迟没有下文而逐渐被人遗忘，只是她的名字，再也没有出现在任何荣誉上。
　　去年底的最佳产量评选，作为产量最高的第六车间，照旧缺席了最佳工程师的入围提名，小高得了奖。
　　他的准岳父很高兴，可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直到一天晚上，他加班正打算离开，瞥见隔壁车间还亮着灯。
　　他似乎有预感，改变了方向，走了进去。
　　孙沁稔似乎没什么变化，依旧做着自己的工作，只是在最后，有些遗憾地将一本笔记本塞给了他。
　　“你拿去用吧，如果能实现，或许对技术有很大的进步。”
　　小高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只因为她的那些可笑的传闻，再也无法实现两人曾经梦想过的理想。
　　“我打算回去了。”小高忽然告诉她：“老家也建了厂。”
　　“我听说年底的优秀干部......”
　　“去他的狗屁。”小高打断他，或许是不习惯说脏话，他脸涨的通红。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
　　“厂子是新建的，正是用人的时候，你要不要一起去？”
　　孙沁稔笑了笑，随后摇摇头。
　　“我先把这个带走——”小高扬扬手里的笔记本：“随时欢迎你过来，我们可以再好好比比。”
　　孙沁稔抬手佯装要抢回。
　　“晚了，你......”小高停顿了一下：“你可以问问她，大理很漂亮，比这儿好看多了。”
　　孙沁稔明显一愣，旋即唇边勾起好看的弧度：“好，我问问。”

　　小高明白她不会离开，虽然对沈宜霈不熟，可厂里都知道，孙工程师的那个同屋裁缝，身体不好。
　　大理很美，她们在几年前就看到过，只是那儿美的太自然了，对沈宜霈而已，是不够保险的。
　　这一年的大会上空缺了优秀干部，厂里对于小高的忽然请辞很生气，但现在是法治社会，一点办法都没有。

　　偶尔也有咽不下这口气的时候，孙沁稔就在睡觉时抱着沈宜霈，然后用最轻最轻的声音问：“我们去看看陆生戏里的大理好不好。”

　　“你知道你还要把他翻出来？”孙沁稔觉得这架白吵了。
　　“什么叫翻出来，你心里没事儿的话为什么不让人说？”
　　“......”
　　新一轮的别扭又开始了，孙沁稔想来想去没办法解决，只好在睡前捂着头喊疼。
　　沈宜霈连夜要带她去医院，好说歹说给劝住了，她也回过神，两道白眼杀去，却也不再多提。
　　第二天是发工资的日子，两人放下了芥蒂，兴冲冲去银行完成了每月最开心的三件事之一，随后去菜市场买了菜。
　　之前都是同进同出的，可今年两人总交替着生病，已经好久没一起出现了，相熟的摊贩和她们热情地打招呼。
　　平时怕控制不好血压，做菜尽量清淡，可或许是卡里的数字让沈宜霈很满意，破例买了只肥美的土鸡回去煮汤。
　　嫌弃香菇影响了鸡汤本身的味道，却架不住孙沁稔喜欢吃。
　　煮完叫小姑娘来蹭饭，没想到都在家，两人提着水果一块儿上了门。
　　吃完饭李思思和刘萌去洗碗，沈宜霈没有准时出现在沙发上看电视，反而跑去洗漱间冲洗着泡脚桶。
　　这向来是孙沁稔的工作。
　　“你干嘛呢？”
　　“我就看它有点脏。”
　　孙沁稔第一反应是觉得她嫌自己平时洗的不够干净，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
　　已经没办法像年轻时那样弯腰把人一下抱起了，如今蹲下起立都很难独立完成。
　　“好啦好啦，天这么热，用不到的。”上前夺去了毛刷。
　　“明年过年去大理吧。”沈宜霈任由她牵着站起来，忍不住敲了敲膝盖说。
　　孙沁稔点点头：“好。”
　　“我去找找小高的电话，兴许还能蹭住。”
　　沈宜霈立刻精神了，跑去客厅茶几抽屉找出了电话本，架着老花眼镜开始找。
　　“你还有他电话？”孙沁稔只觉得不可思议。
　　“人就退休时可是厂长呢，条件一定很好的。”沈宜霈完全不理她。
　　似乎翻出到了号码，正要拨，瞧了站着不语的人，叹了口气：“可我问过了，他退休工资和你差不多的，到底是这里福利好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