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顶流后我退休了》元夕向西

5、第 5 章

　　如果命运要给一个人开天窗，那么他会一直走在花路上，一切的幸运跟不要钱似的砸下来；可如果他想要搞一个人，那一定比人们所能想象到的最可恶的事在卑劣三分，像是一个情绪不定的孩子，让人恨的不行。

　　秦钰人生的滑铁卢，似乎就是在十七岁生日的这一天，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噩耗接憧而至。秦老爷子和秦老夫人也是医生，在八十年代是国内有名的外科医生。将暮之年退了下来，八九十岁的高龄，身子还算硬朗，找了个江南的水乡小镇，过着清闲自在的日子。

　　但意外永远不会有提前的告知。

　　两位已经大半个身子埋进了土里的老人，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儿媳，会走在他们这两个老不死的前头。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大悲，在两位老人的晚年，就这么突然的发生了。

　　秦老爷子听到死讯时，正在院子的葡萄藤架下闭目养神，一时没能接受自己听到的消息。老年人本就忌讳情绪大起大伏，直接突发脑梗，救护车还没开到医院，就撒手人寰了。

　　秦老太太毕竟也是年近九十的高龄老人，性情虽然坚毅，但也因为断崖式的噩耗，直接就上了医院的手术台抢救。

　　ICU病房的护士看着坐在病床旁、身子格外瘦弱的小姑娘，眼中闪过不忍心，和一旁的值班护士可怜道：“难为了这孩子，才十几岁，就遭此横祸货。”

　　这两天她只要在值班，就能见到这个小姑娘一动不动地在那儿坐着。那张还没长开就能看到未来祸国殃民的漂亮脸蛋，一日比一日消瘦，消沉的没有一丝这个年纪的孩子应有的活泼光亮。

　　那个护士从手里的病历本上抬起头，看了眼说的那个人：“老人都快九十了，也算是高寿，这个时候离开，也没怎么吧。”说罢，又开始整理手里的东西。

　　她前两天休假，今天才来值班。除了对那个小姑娘消瘦的可怕、却也更楚楚可怜的好看皮囊有点印象，在提不起任何兴致。

　　“老人是没什么，可怜的是那个孩子。”

　　“那个小女孩怎么了？不过今天一天我都没看到老人的孩子过来，这是孙女吧。”头抬也不抬道。医院里工作的人，见惯了生死，一开始的热血，也被这日复一日的直面死亡，折磨的只剩下了冰冷的麻木。

　　“她爸妈，就是市第一医院前两天牺牲的那两个医生，家里的老爷子听到消息后直接就没挺过来，老太太，”拿下巴指了指床上正躺的老人，“现在也躺在里面了。”

　　“那这个小姑娘，”护士抬起头，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摇了摇头，接着做起自己的工作。

　　几日间，接连没了三个亲人，外人也只剩下无关紧要的唏嘘感叹。

　　秦钰的世界，已经没有了情绪，眼睛红肿，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她握着奶奶的手，皮肤已经充满了褶皱，因为输液，手冰冷的仿佛是个已经死了的人，上面青一块紫一块的，格外的触目惊心。

　　曾经即使老了也会好好打扮自己的老太太，现在银白色的头发凌乱的铺散在医院白色的枕头上，面上也没有了红光，只剩下风烛残年。眼睛紧闭着，一根根管子从被子下面的身体里延伸出来，连接在一台台机器上。她好像认不出来床上的人是谁，有那么一瞬间，秦钰甚至觉得这是一个与她没有什么关系的陌生人。机器上不断跳动的数值，告诉着她，这个床上的人、她最后的亲人，还活着。

　　秦钰除了紧紧奶奶的手窝在手里，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这些冰冷的仪器，维持着奶奶的生命；但她同时也知道，奶奶现在非常痛苦。将死之人，一切的挽留，不过都是徒劳的挣扎。可她真的只剩下了面前唯一的一个亲人，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了奶奶。

　　如果这些不断发出响声的机器发出嘶力的叫声，那么奶奶就真的也抛下她，走了。

　　这两天，她已经不知道到底是该为父母和爷爷的相继离开而绝望，还是为不断进出抢救室的奶奶担心。心力憔悴的秦钰眼睛不敢眨一下，盯着病床上面色灰白的老人。

　　仪器再一次发出了扎心的警报声，医生和护士有些暴力地把秦钰推了出去，再次开始进行抢救。

　　身子被生生地撞在一旁的柜角上也不觉得疼，秦钰呆立无援，只能无助地站在手术室外，身上的衣服还是那一夜还未来得及换下的校服，鞋袜早已凌乱不堪，湿透了的衣服也被体温暖干，头发凌乱，嘴唇干裂，俏丽的脸蛋上，只剩下了不该早早经历的生离死别。

　　医生和护士鱼贯而出，打头的医生看着在这里守了好多天的小姑娘，明知话的残忍，却还是说出了口：“去见最后一面吧。”

　　这个仿佛集聚了全天下所有冰冷的房间，秦钰并不陌生。她在相似的房间里，看到了已经没有呼吸的父母，见到了突然不再对自己笑的爷爷，还有……即将再次把她抛弃的奶奶。

　　慢慢地挪动着自己的步子，她看到了奶奶苍老了好多的脸，仪器全部撤去，只剩下床上那个被子盖着都显得格外空旷的老人。

　　“奶、奶——”秦钰的嗓子几近发不出声音，秦老太太费力地睁开浑浊的眼睛，抬起手，想要去摸一摸自己孙女的脸。秦钰蹲在她的床旁边，把她干枯的只剩下皮包着的骨头放在自己的脸上。

　　眼泪从秦老太太的眼角滑落，她已经感受到自己的生命走到了尽头。身为医者，早已看淡了生死，尤其还是在她的这个年纪。可她的孙女，却不应该过早的承受这些。

　　骋淮、归慕已经走了，老头子也撒手人寰，要是她在挺不住，这孩子、就真的只剩下一个人了。

　　她还要在多挺一会儿，哪怕一个月、半个月也好，不要让团团一下子失去所有的光。她不能，把她的团团一个人丢下，独自面对着悲惨的现实。

　　她的孙女才十七岁啊，她还没有看到她上大学、毕业，结婚，怎么能丢下她！

　　团团已经没有了爸妈，她要是再走了，扔下她一个人，她真的不忍心、命运又怎么能这么狠心！

　　用尽全身的力气，声音却依旧地很轻很轻，是破旧的纺纱车竭力工作却依旧无力地断断续续：“团、团团，别… …别… …别怕，奶奶不… …走，”

　　“奶奶还能挺得住，要……等… …等团团… …考完试，不… …丢下……团团… …一个人。”

　　“奶奶，奶奶，”用着最后的潜意识，嘴巴开张着，老太太努力想要清晰的视线，一点点模糊。

　　… …还是，没能多熬一会；没能… …陪着她苦命的孙女，走过这段痛彻心扉的时间。

　　眼泪没有了，嗓子早已发不出来哭泣的声音，秦钰跪在冰冷刺骨的地上，死亡的寒意爬满了每一个骨缝，顺着血液，充满了全身。

　　中国人讲究魂归故里。

　　秦钰一个人，送别了自己父母、送别了自己的爷爷，又、送别了自己的奶奶。

　　今年的梅雨季节来的格外的早、格外的猛烈。

　　谢绝了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一众生前好友的善意，她抱着秦家两代人的骨灰，礼仪规全的入了葬。

　　乡下的天空，尤其是刚刚经历过雨水洗礼的天空，格外的干净。鼻尖萦绕着破土的小草的气息，万物生长的声音也被无限放大。

　　但秦钰没有什么心思去关注这些。

　　家逢变故，曾经合适的衣服，现在空荡荡的。一身黑色的孝服，沉郁、庄重，和周围黑色的夜完全融为了一体。

　　秦钰跌跌撞撞地行走在泥泞的乡间小路上，不时会被什么东西绊倒，沾染了一手的泥。黑色粘稠的夜拖拽着她，要把她拉入更深的深渊。她无数次想着，就这么堕落下去，摔倒了一次又一次，膝盖、手掌磕破了也一点也感受不到疼痛，甚至有着莫名的刺激，这样好像就能分担一些心里的疼痛一样。

　　如果能不小心摔死也好啊，这样就可以去陪着大家了。

　　林陌一下飞机，就着急地往这边赶。但是这边的村落还保留着老式的道路，车根本就开不进来。

　　他扔下车，就顺着面前唯一的这条路，向前跑去。只期望着，他能够早一点遇见自家的小姑娘。

　　终于，在跑的气喘吁吁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路的尽头，那个走路蹒跚的消瘦身影。

　　他差点都没有认出来。

　　“秦钰！”

　　听到少年欣喜、担心交加的声音，秦钰从盯着自己陷在泥里的脚上抬起头，在泥泞小路、杳杳的尽头，看到了林陌。

　　还在奇怪他为什么在这里，林陌就大步跑过来，把一身湿漉漉寒意的人一把拥进了干燥温暖的怀抱里。

　　“别怕，我回来了。”大手把她的头按进自己的胸口，林陌还带着跑步喘气的声音，努力柔声安抚着秦钰。

　　秦钰就这么突然地被出现的林陌抱着，一言不发。下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缓慢地回抱住了他。

　　过了许久，林陌逐渐感受到了胸口的一阵热意，没有了出事时歇斯底里的大哭，到现在，她只剩下了无言里无望。

　　所有的情绪，都在这没有声音的眼泪中传递。

　　林陌的体温隔着布料，丝丝缕缕地传到秦钰的神经末梢，漂泊无依的孤舟，终于有了港湾。

　　二人就这么相拥着，在带着寒意的夜晚，林陌一遍一遍地顺抚着秦钰不盈一握的后背，默默地陪伴着她，用无声的温柔把她包裹的严严实实，耐心等待着她，一点点走出情绪。

　　林陌，把秦钰从无底的黑暗深渊里拉了上来。

　　压在心头的重石被短暂挪去，面对终于见面的林陌，她只剩下了久违的安心。现在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个人，可以让她如此轻松了。

　　林陌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她的安全感，就又回来了。

　　“你怎么回来了，现在学校不是没放假吗？”小猫委屈巴巴般的细语。

　　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能替别人着想这么多。

　　贴心的另他万分心疼，恨不得去替她揍一顿这艹蛋的世界。

　　林陌把下颚轻轻放在秦钰的头上，低头吻了吻她的发梢：“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不回来。”

　　天知道，当他听到消息时的晴天霹雳。

　　秦钰这个看似倔强坚强实则脆弱的不得了小姑娘，该如何去承受人生如此大的变故。

　　在赶回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煎熬，他真的怕自己的小姑娘出什么意外，哪怕万一也不行。

　　什么学业、未来，根本顾不上，他只想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秦钰面前，陪伴着她。

　　林陌紧紧把人箍在怀里，他真的好心疼，这么小的一个身体，该是带着多少的害怕，却一个人处理那么难过的事情。

　　“如果我不回来，我是不是等回来、一切都结束了，才会知道，恩？秦钰，你怎么能这么倔，给我打个电话就这么难吗？”

　　秦钰感受到自己脖颈间的湿意：林陌哭了。

　　这个一直像一个巨伞一样，保护了她整整一个童年的少年，一直是明媚温暖的，如今却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如此的脆弱… …而这都是由她造成的。这个事实，让她非常的手足无措。

　　她有些慌了，她是真的没想到，她不想打扰到他，他们非亲非故，没必要为了她，要抛下学业赶回来。

　　“对不起，”除了这个，秦钰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秦钰，我真的要被你吓死了。”少年的有些哽咽的声音，揉碎了散尽风中。

　　把人从自己的怀里掏出来，狠狠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泄恨，俊朗的眉眼还残留着担心、恐惧：“下次有什么事，一定要找我！”

　　“就算是刀山火海，老子也会第一时间飞回来。不能拒绝，只能答应。”又恢复了那个霸道嚣张的模样。

　　“看你把自己折腾的，走路都不好好走，”嫌弃地擦了擦她身上的泥，但却无济于事，甚至越描越黑。在她面前蹲下，露出去不知何时已经足够伟岸的肩背：“上来，我背你回去。”

　　“别一会儿又摔了。”关心揉碎在了少年的言语行动间，他没有一言发生过的事，却无不在安慰着她。

　　“好吧。”秦钰被他久违的口嫌体正直戳到，露出了多日来的第一个笑容，小心翼翼地趴在他的背上，双臂搂上了他的脖颈。

　　“搂好啊，一会摔了可别怪我。”林陌怎么可能真的让她摔倒，他的双手搂着他的腿弯，再三确定人不会摔下来，才直起身。背上的人儿轻的仿佛没有什么重量，连他最轻的负重都比她重不少。

　　心狠狠被戳了一下，他稳稳地迈开步伐，背着他的全世界，带她回家。

　　林陌的背，很宽、很厚，充满着安全感，她趴在上面，可以听到他闷闷的心跳声、呼吸声。他走路非常的稳，甚至感受不到一点起伏。

　　秦钰看着斜前方的天空，突然发现，原来今天晚上是能看得见星星的，而且还有好多。银白色的颗颗小星星随意的洒在了夜幕中，照亮了蜿蜒向前的小路。

　　她慢慢地闭上了眼，久违地进入了梦乡。此夜，没有在睁眼难眠，也没有噩梦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