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何以解忧（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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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话不用说下去。
殷谷斗不可置信地看着昔日共事过的兄弟，仿佛在看一个怪物。半晌，他意识到寝宫内无人说话，才反应过来，指着那禁卫军小头目怒斥，
“陛下面前，你说的什么谎话！当时迎春楼里那么多百姓，看得清清楚楚，公主殿下明明跟迎春楼的一个小花旦在看戏谱！”
那禁卫军小头目竟一脸悲愤地看着他，“那些迎春楼的人本就跟公主殿下私交甚好，再者，为了自己的命，又怎么敢说出真相？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跟兄弟们，还有当时在场的百姓们…都看见了，这等丑事，你难道要我把在场的百姓抓过来对口供吗！？”
这种有损清誉的事，一旦说出口，就跟糟蹋庄稼的蝗虫一般传播开来。从今以后，任何人提到那故事中的女子，都会心照不宣地笑笑，顺口一句，“就是那个据说跟某某厮混的女人啊！”，即使加了“据说“，即使有人会当场反驳，这个印象是再也磨灭不了了。
污人清誉是那么容易，自证清白却那么难。
秦扬让人闹这么一场，就是为了在归月皇心中种下那么一个印象。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任何一个污点，都将影响归月皇的判断。
果然，归月皇听到这里，看秦解忧的眼神已经变了。
秦解忧还想极力解释，“父皇，女儿不过是中了歼人的计！有人冒充二皇兄给我带了封信，上面说有人想对女儿在迎春楼的好友不利，我才匆忙…”
“皇妹便是为了那位迎春楼的好友，抛下重病的父皇不顾，私自出宫？”秦扬又添上一把火，
“那位好友，不会就是方才说的那位乐师吧？”
秦解忧虽然跟春莺清清白白，但毕竟是对春莺有着女儿家朦胧的心思，被当场问出来，一时有些支吾，
“他…他不过是跟我志趣相投的好友…”
归月皇眼角又落下去几分。
秦扬朝那禁卫军小头目丢去一个眼神，继续道，“哦？若真是技艺高超的乐人，去交流乐理，倒情有可原…”
禁卫军小头目立即道，“臣方才问过，那位乐师才进迎春楼不久，之前…之前不是什么正经人。”
秦扬故意接下去，“之前他是做什么的？”
到此处，萧青崖心口已经凉透，绝望地闭上眼。
“之前，他是在郭仁义那个春意坊做男倌的。”
不用秦扬再说多余的话，归月皇灰白的脸色已然被心中的怒火烧的通红。只见他仿佛使出了身体里最后一点力气，将秦解忧掀翻在地，
“荒唐！无耻！”
“带下去！没有我的旨意不得出揽月殿半步！”
秦解忧被禁卫军拉下去，秦颂跟萧青崖也不敢再在归月皇气头上解释更多，只能静默着。
归月皇急促地呼吸好几下才平复下来，再开口，语气与之前截然不同。
“扬儿，带离清殿下下去，准备换血之术。”
萧青崖连忙道，“陛下，草民也算与那换血之术有所接触，或许可以帮忙一二。”
归月皇无力地摆摆手，算是同意。
一边要准备换血之术，一边将秦解忧关在揽月殿。要做什么，不用多说。
萧青崖怀着满心的沉痛，在禁卫军的监视下，与离请来到特意为他们腾出来的空屋。一进门，他再顾不上什么君子之仪，逼近到离清身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厉声骂道，
“在下现在才知道，什么叫贪生怕死，食言而肥。”
离清饶有兴致地看着萧青崖被愤怒染红的双眸，不后退一步，“大公子莫不是要求我视霜离一国的子民为无物，就为了保住归月的一个女人？”
萧青崖看着那副镇定的样子，无话可说，半晌，放开手，颓然后退几步，脸色愈发苍白，
“不敢。”
离清淡漠地整理仪容，“萧大公子其实也不必将此事想的太过绝望。不如将它看作一场实验。”
“实验？”萧青崖困惑地看着他。
“萧大公子自己身为医者，难道就不想知道，换血之术是否真的有效？我霜离的医师虽然对此术痴迷，却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若能趁此机会将此术运用出来，说不定是医道上前无古人的突破。到时候，能拯救的又岂止千万人？那位公主殿下在天有灵，也应感到欣慰。”
萧青崖震惊地看着离清。可渐渐的，他目光中的震惊如迷雾散去，转为怔忡，思索，静了好一会儿。
他所奉行的医道，不过是众生平等四字。芸芸众生，不应该以身份地位分高低贵贱。萧木至死都奉行此道。
显然，被雪山孕育的民族奉行的是另一套医道，甚至可能比归月任何一位医者都走的更深，更远。
离清看他的神色，知道他听进去了，竟露出孩子般开心的笑，“萧大公子果然不同于归月其他世俗之人。”
“不，”萧青崖回过神，“我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人，并无不同。离清殿下的话…我从没有想过，但现在，决不能作为夺取公主命运的借口。”
“公主殿下才十二岁。她会长大，会嫁人，会有三两儿女，会与夫君携手，慢慢老去。她还未见过弋凤的滚滚黄沙，也未体验过霜离的漫天风雪。”
“离清殿下，这样一位姑娘，她以后几十年的人生，就在你我手中，你忍心吗？”
离清与萧青崖在房中没待多久，便有禁卫军敲门进来。
还是那个禁卫军小头目。只见他一副已经当家作主的架势，随意朝两人抬抬下巴，
“大皇子殿下要我来问，两位需要准备多久，什么时候能开始？”
萧青崖主动上前，样子倒是恭敬，说出的话却不乏调侃，
“敢问大人，是要准备什么？”
那小头目恼怒得差点瞪出眼珠子，“你说要准备什么？当然是救治皇帝陛下！”
萧青崖遗憾地摊开手，“此处一无药材，二无帮手，如此大的工程，我与离清殿下如何准备？”
那小头目一怔，“那还需要什么？你都说出来。我去请示大皇子殿下。”
一旁的离清开口道，“此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你以为是你们这群…”他嫌弃地打量了下面前的大汉，“粗人，能准备得了的？”
那小头目心里不痛快，但也无法反驳，在离清面前，恐怕大多数人都是粗人，只能咬咬牙，
“大皇子殿下有令，两位在施术之前不能出此屋半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交给我，这是陛下生死攸关的大事，绝不会出差错。”
离清又用那双淡漠的眼神看了他半晌，才道，“我写一个单子，上面有需要的人和药材。我的人不熟悉你们归月的情况，你们归月的其他人我信不过，这事只能交给萧大公子的人去做。”
“殿下放心，只要是正经的东西，小的一定办妥，不过…恐怕要事先让大皇子殿下过目。”
“我管你找谁过目。”
此时正逢深秋与初冬衔接之时，寒风说不上刺骨，但吹在脸上也是生疼。吟月宫门处守门的士兵已站了小半夜，双颊被吹得通红，但仍挺直了身板，目不斜视地站立着。
宫门外隐隐传来马蹄声，拖着车轱辘声，越来越近。
一队禁卫军护着一辆马车听在宫门处。
“什么人？”守夜的士兵举着长矛问道。
禁卫军中一人出列，拿出一张令牌晃了晃，“白日里说好，奉陛下的旨，特意请进宫为公主殿下看病的大夫。”
守夜的士兵立即收起长矛，让开路，“大人请。”
马车内，坐着萧写意，还有三位打扮像一般药铺里学徒的青年男子。三名青年乍看下去朴素平常，但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几人不但双眸隐含精光，看人的时候像是盯住猎物的猛兽；身材也不一般，即使被粗布麻衣掩盖住，也能看出结实的臂膀和精瘦的腰身。他们都挺直了背，双手规矩地放于腿上，整齐地坐成一排，目不斜视。
竟比守夜的士兵，或是马车外的禁卫军，还更像军人。
萧写意看着面前的三位，眉间皱出浅痕，“几位现在是我皓月居的学徒，不是简大将军手下的兵，还请放松下来，否则在陛下跟几位殿下面前露出破绽，恐怕要坏大事。”
三人一怔，不自在地松弛下来，靠在身后的木板上。
“多谢二公子提醒，我们当兵当惯了，心里又紧张，一下子没注意。”
萧写意无奈地摇摇头，“几位原本应当征战沙场，若不是情况紧急，也不会被拉来作这等差事，真是委屈了。”
“二公子千万别客气！若不是二公子看懂萧大公子递出的消息，我们简老大还不知道，宫里竟出了如此大事！若让那换血之术成功，大皇子便是救治陛下的功臣，之前种种恐怕要一笔勾销，若是这种人成为储君，那还得了！”
“若不成功，他怕是也要狗急跳墙，带着那几个叛徒闹一场！”
“就是！还好你家老大传出了消息，简老大才选出我们，跟着进来。”
萧写意朝几人恭敬地抱拳，“多谢几位愿意相助。虽然只是少数，但毕竟是禁卫军，还围在陛下身边，到时候还请小心行事。”
“不用担心！我们几个都是简老大手下身手最好的，再怎么样，拼死也得住陛下，两位殿下，还有大公子。”
几人说话声都放得极轻，跟在耳边呓语一般，但说到这，萧写意的声音放得更低了，
“最关键的事，几位可别忘了。”
回答者更是小心，语气却十分果决，“我们懂得。”
“擒贼先擒王。”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何以解忧（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