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怂医贤弟》晓时不识鹿

46、王子驾到（2）

　　看完抢眼的一边，秦解忧又开始往不抢眼的一边瞧，这对比简直跟烈火与寒冰一样强烈。
　　霜离国地处北边最高的雪山，加洛雪山地带。山顶积有千年之雪，养育了山脚下冰雪般纯粹善良的霜离子民。离是霜离的国姓，传闻离姓一族原本也是归月人，为避开凡事举家迁到最北边的雪山脚下隐居，无数代人后成了规模，于是在离之前加了个“霜”字，自此建国。
　　霜离的子民世代受雪山养育，视雪山为“圣山”，信仰自然之力。他们扎根在冰雪浇灌的泥土中，与自然生灵和平共处，自给自足，绝不多取一毫。每家每户都有擅长使役的动物，或借飞鹰狩猎，或役走兽看家，皇室离族甚至被传有与天地生灵对话的神力。
　　如此神秘又单纯的国民，原本是极易受到觊觎的，然而多少年下来，归月与弋凤争端不断，却从未与霜离有过摩擦，一来是霜离安分守己，二来更重要的原因，是霜离国人手握某种另归月忌惮的力量，那便是他们在于自然之灵相处的岁月中摸索出来的“术法”。这种术法主要依赖于对虫蛇一类阴寒动物的使役，据说可在万里之外击杀特定的人。从前被称为“妖术”，现在被称为“蛊术”。
　　总之，谈起霜离，就会不断重复“神秘”，“传说”，“传闻”等词。霜离一行三人的装扮也是如此。
　　三人并排而站，全都着棉麻织成的长袍，长袍宽大，还带有兜帽，将三人从头罩到脚，连腰在哪里都找不到，好在至少露出了脸，能看出几人跟冰雪一般白皙的肤色。中间那位眉目最是高傲清冷，站在那里都跟冰柱似地透着凉意。兜帽遮住了他大半的额头，但隐隐看得见他额间挂有一颗红色的缀饰，估计是霜离国从雪山中开采出来的水晶做成，在全无其他颜色的脸上，艳艳近妖。这大概便是霜离的储君，离清殿下。
　　“弋凤国塔拉明明，拜见归月皇。”
　　“霜离国离清，拜见归月皇。”
　　“噗…”秦解忧听到塔拉国的王子竟然叫“明明”，不由得笑出来，引起两国王子及侍从的一瞥，她赶忙扯过旁边大臣衣袖挡住身型，作严肃状。
　　有外邦觐见，即使是归月皇也不得不打起精神，跟两边人都好声好气寒暄几句，走走过场。两边又将这次进贡的礼单献上，归月皇当面让太监朗读，弋凤主要产马和棉毛编织物，霜离主要是各类动物毛皮和雪山中开采出来的水晶做成的装饰品等等。为显对两国使臣的尊重，太监读一条便有大臣出来赞美点评一下，归月皇偶尔插嘴，整个过程繁琐漫长，秦解忧差点睡着。
　　礼单念完，归月皇也有点受不住了，与太监耳语几句，老太监宣布道，
　　“感谢两位殿下来访，接下来便由二皇子殿下带二位去住所…”
　　“王子殿下，您说什么？”
　　众人看去，说话的是那位塔拉王子…身边的侍从。他不知何时跑到了塔拉王子身侧，此时正跟塔拉王子耳语，但突然来的这句有点太大声，将归月皇都喊的直皱眉。
　　秦颂面露诧异，看了看归月皇的脸色，上前道，
　　“不知塔拉王子还有什么要说的？”
　　那侍从没有马上答，继续侧头听着塔拉王子说什么，待秦颂都等得不耐烦了，才上前道，
　　“请归月皇与二殿下恕罪，在下是王子殿下的随侍，阿那。我家王子殿下不善归月官话，由我代为传递。方才王子殿下与我说的话有关两国今后的和平交际，所以才多费了些时间，还请见谅。”
　　归月皇看他一口归月话说的流利，双眼滴溜溜地转，说完笑出一口白牙，十分讨喜，脸色好了些，
　　“弋凤国果然多人才，一位随侍说的话竟连朕都分不清是哪国人了。”待众臣附和地笑完，他才问道，
　　“说吧，你们王子还有什么有关两国和平交际的事要说？”
　　阿那躬身道，“秉陛下，弋凤国女王陛下新政，只为促成两国常年和平交好，结束多年这些无谓的纷争。”秦解忧凑出个脑袋正听得仔细，却忽然发现阿那的视线似乎从她的方向掠过，
　　“因此，王子殿下奉女王陛下之命前来，想向归月国的公主…和亲，结永世之好。”
　　“…”全殿寂静一瞬，然后便响起议论声。大臣们，秦扬与秦颂，都不自觉往秦解忧的方向瞟，又往龙椅上归月皇的方向瞟。秦颂甚至与秦扬对视一眼，二人眼中都是惊讶与尴尬。
　　归月皇毕竟是皇帝，脸色平淡如初，声音也听不出情绪，只挺直了多日上朝以来都没有挺直过的背，
　　“和亲？这倒新鲜了。”
　　但众臣与秦扬秦颂都听出了他话音里极度的不满。君王似虎，秦解忧便是归月皇屁股上最不能动的那根毛。此前有多位大臣想打这根毛的主意，结果…仕途就结果了。
　　不止是归月皇，秦扬秦颂心里也十分不屑。他二人虽然在暗地里争斗，秦扬甚至知道秦解忧偏好秦颂一些，但都对这个古灵精怪的妹妹宠得很。秦解忧，归月如此暗无天日的深宫之中唯一的解忧药，岂是这样头上插鸟毛的蛮族可以觊觎的！？
　　感受到归月皇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秦颂心知自己父皇肯定是在不满他这个“接待”做得很不到位，这种事都没有提前打好招呼。他尽量心平气和道，
　　“明明殿下能主动提出交好，我国上下当然求之不得，只要两国同心，何愁不能造福百姓呢？至于用什么方式，我国可与殿下慢慢详谈，通商，开市，每年多派使臣互通有无，都好说。”
　　塔拉明明听后立即面无波澜，转头继续跟阿那耳语半晌，阿那继续大声传话道，
　　“我们殿下说，那是自然，但要长久和平共存下去，和亲是最理想的方式，我国殿下是女王陛下唯一的后人，贵国也只得一位公主，二人若能结合，定能成两国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桩美事，何乐而不为呢？”
　　秦颂脑门冒汗，秦扬一边不屑的打量着弋凤这几人从到尾的鸟毛，一边也有点幸灾乐祸。这种事归月皇是不好当面拒绝的，只能让秦颂这个接待人从中斡旋，他倒要看看自己这二弟怎么收场。
　　“可…可皇妹生来在归月住惯了，虽说贵国也治理有方，但毕竟民风民俗不同…皇妹过去恐怕…”
　　“我们殿下并非…”
　　“秉陛下，霜离也有事要说。”
　　还没等阿那说完，从进门到现在只说过一句话的霜离国储君离清竟将他打断了。只见那宽大的白袍上飘了几步，声音跟脸一样冷淡，说出的却是惊人之语，
　　“陛下，我霜离也有和亲之意，”他不顾满朝惊讶的目光，“离清素闻归月解忧公主的美名，这次前来不但奉父皇之名，也带了自己的私心，想亲自向公主提亲。”
　　这是连什么和平共处的借口都不说，干脆就是想娶。弋凤国几个女侍都撇撇嘴，并没有太惊讶。三国之中归月国力最强，弋凤虽屈居第二但军队的战力不容小觑，前面好几代女王都对归月的山山水水眼馋得很，多次挑衅，因此两国关系一直相当紧张，倒让他霜离落个清净。现在新任女王不想再作劳民伤财的事，主动示好，若真与归月结盟，那霜离那弹丸之地必定危险，只要这离清有脑子，就不会任和亲的事在自己眼前发生。
　　只有阿那若有所思地看那身白袍一眼。
　　众臣的讨论声更大，归月皇的脸色也更差了，一个不够，还来另一个？自家的白菜是那么好拱的！？但秦颂却仿佛看到了条出路，放松了眉头，
　　“这…哎，这就难办了。我归月公主只有一位，现在却有两位殿下要来娶我的皇妹，若应了一方，岂不是亏欠另一方，偏袒向来不是归月的待客之道，今日不如就…”
　　“二殿下此言差矣，我国明明殿下并非要迎娶公主，更不会让公主万里跋涉去大漠中受苦。”
　　阿那得意地看了离清一眼，“弋凤女王陛下当政，明明殿下并无继承权，不用陪伴在女王陛下身边，这次前来不是想迎娶，而是想…”他清了清嗓子，十分骄傲似的，
　　“入赘！”
　　“明明殿下受女王陛下之命，恳请入赘归月，一生侍奉公主左右，以求结束两国多年争端，促成和平盛世。”
　　不止归月君臣，连弋凤国自己人都面露惊诧与尴尬。再怎么女子当权，自家的皇子竟然上赶着要去别国，开口就要侍奉人家公主左右，实在让他们抬不起头，都不得不低头开始数自己短靴上的鸟毛来掩饰情绪。厉害的是塔拉明明，不但面色不变，反而恭敬地又行了一礼，以示肯定，可见入赘之心何其坚定。
　　跋涉千里就是来入赘，朝贡无数货品，还要再搭上一个皇子？这新任女皇陛下怕是下了狠心了，一时间秦颂也愣在原地，说不出拒绝的话。
　　阿那说完，眯眼看向白色兜帽下那张脸，想看他还有什么招。那兜帽下的腮帮子鼓了鼓，下了什么决心似的，
　　“…我…离清也愿意…愿意…”
　　不等其他人开口，他身边两个随侍立即将他拉住，
　　“殿下，再怎么样也不能…”
　　“和亲有什么不好，正好让本公主去外边看看。”
　　秦解忧终于忍不住一帮子人在自己眼前讨论自己的婚事，从众臣中走出，
　　“父皇，两位皇兄，既然两国殿下都想向解忧提亲，不如将这件事就交给解忧，让我来看看两位殿下是否当得起我的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