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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二章 猛虎采桃花 ...

  •   唐寅一计不成,便另找出路,计上心头。趁着自己沈夫人的身份还没被揭穿,进出书画小店,淘来了苏州当地著名的凝脂墨,据说此墨用之即凝,遇水不化,数年不褪。
      一日正午,外面日头毒辣,又并着寒风凛冽,大街上空无一人,沈周和唐寅也躲在屋内围着炭炉。
      沈周的袖子挽到了肘间,此时他正执笔,蘸着从应天带来的油烟墨,潜心勾勒着窗外这一幅山水茫茫的图景。
      唐寅从内间走出来,给沈周披上了保暖的大氅,又在脖颈处打了个结系好。
      他把凝脂墨摆在桌上,用狼毫笔的笔尖沾了一小点,捉住沈周的手展开放在掌心,在后者手背上轻轻落笔。
      沈周一动,手腕轻扭就要挣脱开来,唐寅便道:“我这墨可是上好的,画歪了一笔你都只能顶着残品招摇过市了。再说你画画,我也画画,各人乐各人的。”
      沈周闻言便不动了,只施舍了唐寅一个眼神,说道:“不许画你那小人书上的东西,不然我今日拼着这画不要了也得丢了你的私藏。”
      “自然是听启南的。”唐寅笑道。
      于是屋内一时间便又静了,只听得屋外莽莽秋风拍打窗子的声音。
      沈周画完了手上的图,搁下画笔,却看见唐寅早已撂了笔墨,只手撑着下颌。盯着沈周看。
      沈周把手从唐寅那里抽出来放到面前,“画完了?”
      “嗯。”唐寅应声道。
      沈周定睛一看,手背上的图画栩栩如生,莫名地赏心悦目。花丛中跳出的猛虎,本欲狰狞地张开爪牙,但却看见了地上四散的桃花,于是右爪前探,好像想去采下那春日里的桃花。
      沈周不仅看得出这构思精巧,也看得出唐寅的画工不逊,甚至较之前大有进益。他将手背转了转,手指抚上去,才找到了此图如此赏心悦目的缘由。
      图中无论是猛虎还是桃花,皆是按照沈周手背上的肌骨血脉描画出的纹理,因此显得与红润的手背同气连枝,自然也就赏心悦目了。
      “你这番倒是废了大心思来的。”沈周由衷地赞叹道。
      唐寅满不在乎地一笑,作势要盖上珍稀的凝脂墨,收了纸砚,“启南欢喜了便好,让我做什么都无妨。”
      沈周目不转睛地盯着手背看,几乎是爱不释手了。
      他凑近前去,闻到了一股不同往日的墨香。
      “你这用的什么墨,色泽纯正,气味也香醇。”沈周问道。
      唐寅胡乱一笑,企图糊弄过关。“市集上淘来的,除了有些香便没什么特别的了。”
      “原是这样。”沈周点点头,捧着自己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日光正好,早些午憩吧。”唐寅挡开门口垂下的珠帘,起身走进内室,解了腰带,脱下外袍,搭在一旁的椅背,上榻躺在内侧。
      他等了许久,却也不见沈周过来。
      “启南?”唐寅半坐起来,探身向外看去,他把头发拆了,将发带一抛,流水般的乌发铺了一肩。
      “来了。”沈周在外间遥遥应道,顺手抄起狼毫笔与凝脂墨,藏进了袖子里。
      唐寅毫无防备,伸手准备接着沈周。
      不料看着文弱的小公子犹如饿虎扑食一般捉住了唐寅,把他面朝下摁在榻上,双手扭在背后。
      “不许动!要不然我就不放开你!”沈周制服了唐寅,自己跨上榻来,跪坐在唐寅旁边,把后者的手压得更紧实了。
      “好好好,都依你。快放了我吧,手腕都疼了。”唐寅服软道。
      沈周闻言这才放开了唐寅。
      唐寅哪里是这么容易被威胁的人,双手甫一自由便要鹞子翻身,可惜沈周早有准备,两腿一抬便夹坐住了唐寅,正好腾出双手来用笔墨。
      “我服了小公子,这还不成么?”唐寅无奈,只能投降,无意间回头一看,却见着了自己的凝脂墨,顿觉大事不妙,“启南,你是要拿这墨画在哪里啊?”
      “我自然早就找好了一块完美的画布了。”沈周隐去不答,却亲自动手解开了唐寅前胸的衣扣,不顾他的挣扎,揪住衣领将里衣整个扯了下来,随手扔在地上。
      沈周不带任何私人情绪地抚摸着唐寅的背,后者面若桃花,肤如凝脂,无疤无伤,却又经络分明,纹理清晰,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唐寅早已猜到了沈周要做什么,可是此时也不好反口凝脂墨的用途,便只能默默祈祷沈周的画技卓尔不群,着实过人。
      沈周见唐寅不再挣扎,也不锢着他,自找了唐寅身边的一处,摆好了墨砚,用狼豪一蘸,便大胆下笔了。
      “启南,你可得当心。无论是这墨还是我这皮可都价格不菲,当年可是有姑娘掷果盈车只求看我出浴的。”唐寅担忧道。
      “那我便把你卖了,一天洗上个千八百回,赚的银子便可以买更多的上等墨品墨笔了。”沈周说道:“别乱动,再动我不欢喜便给你画成花脸猫!”
      其实沈周不过吓唬唐寅罢了,哪里真的舍得给他画残了呢?只不过是看着了方才唐寅的画工,心生画意,要一决高下而已。
      作画最考验耐心,唐寅索性闭了眼睛任人摆布,假寐一会儿,沈周则是全副心思都放在这一副画上。
      袍子宽大,随着沈周不断蘸墨落笔,大半盖在了唐寅的身上,领口也渐渐滑落开到沈周的肩头,露出一点点无关情色的冰肌玉骨,倒为此时神色认真的沈周更添一抹姿容风雅。
      “沈先生别来无恙啊!”外间有人推门而入,是沈周的一位旧友,未曾听说沈夫人壮举,又是许久未见,还和从前一样不拘礼数,这才直愣愣地闯了进来。不料却看见这样一幕旖旎风光。
      榻上趴着的人衣衫半褪,露出光滑的腰线,肌肤胜雪,眼睛半睁半闭,睫毛挡着,好似沉睡的玉雕。坐着的人则大半身子都伏在前者身上,只露着洁白的后颈,手却还抚在前者背上,半张脸隐在阴影里,不知作何表情。
      旧友连忙告罪,近乎是落荒而逃。
      而榻上的两位一个睡着,一个画着,全然没有在意这位不速之客的来去匆匆。
      唐寅迷蒙间好像听见人声,抬头问询,却被沈周一头按下,便也作罢。
      “成了!”
      唐寅被沈周的掷地有声叫醒,迷迷糊糊地便披衣下床,却被沈周夺走了衣裳,把他推到镜前。
      “好看么?与你的笔法同出一脉。”沈周说道。
      唐寅适才打了个哈欠,眼上水雾未散,端着一副桃花般的面容虚虚地往镜子里那么一瞧,就已是不能动了。
      唐寅原本洁白的背上如今已经镶上了亭台楼阁,飞禽走兽,从肩颈一直到腰侧,画上的众人情态各异,栩栩如生。
      他扳着自己的肩膀,转头看过去,呆呆地问道:“山河社稷图?”
      沈周替他拢好了袍子领口,遮住背上的图画,纠正道:“是江南百景图。”
      “此画当真是出神入化。”
      “好了好了,”沈周推着唐寅转出去,“我让他们烧了热水,待会一起去把墨渍洗掉。”
      等唐寅彻底清醒过来不再闹起床气的时候,他已经在浴桶里了。
      “你这凝脂墨到底是上品,叫水这样泡着也不见晕色,看来之后还得费点功夫才能擦净了。”沈周把唐寅扔进浴桶,自己得里衣却还穿得整整齐齐,向里面撒了些花瓣澡豆,拿起一块布巾,说道:“别看着我啦,转过去。”
      唐寅不听他的话,扒住浴桶的边缘,带着湿气的手掌艰难地扯住了沈周的手腕,把他往前一带。
      沈周被扯得倾身向前,不明所以。
      “来,启南。”唐寅的声音低哑,带着任人堕落的迷醉,“你我仿效成帝合德,御池同浴。”
      沈周不自觉地伸出手去,踏进唐寅的温柔陷阱。
      唐寅半坐着,探身出去要解沈周的腰带,但这腰带繁复冗杂,许久也不见头绪,他便索性一勾,把沈周直接勾进水里。
      “里衣会湿。”沈周抱怨道。
      “不怕,”唐寅答道:“我给你洗。”
      唐寅捧起沈周的脸,看着此时的美人,叹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沈周看着唐寅的眉眼,撇见他颈侧的伤痕并着江南百景图的一角,恍惚身在梦中。
      “伯虎,我的卿卿——”
      不知道是谁的美色诱惑了谁,也不知道是谁谪仙下凡,被谁一把拉进万丈红尘之中。
      唐寅耳边还别着桃花,不知何时,这一小朵桃花便与沈周的发尾纠缠在了一起,难以分离。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白乐天的诗,你似乎很喜欢《长恨歌》?”沈周听到了唐寅所吟诵的诗句,问道。
      “只是诗作贴合此情此境罢了,伯虎不曾博览群书,言语干涩,心中有感也只会借那些个耳熟能详的诗词来化用,实在惭愧。”唐寅笑道,在床榻上支起身子,执着沈周的左手,指尖从后者的手背上滑过,蹭了蹭猛虎采花图上的桃花,“来日定兢兢业业,给启南置办出个气派的华清池,才配得上这般玉白凝脂。”
      沈周有些不自在,但到底没有抽手,只是问起了别的,“你之前说成帝合德,我还没问,我们谁是皇帝,谁是妃子?”
      唐寅也就此作罢,不再捉弄沈周,仰面过去,答道:“若世上真有启南这样的小皇帝,莫说宫妃,我只当个御前奉茶的太监便心满意足了。”
      唐寅话是这么说,却立马又无比顺手地勾上了沈周的腰,双手并用,一下子便抽开了腰带,月白色的衣带散落开来,伴着沈周微蹙的眼角眉梢。
      唐寅的唇吻过沈周的腰际,蹭得那桃花形印记染上了一抹绯红。
      沈周的手划过唐寅背上江南百景图的一隅,指甲把亭台楼阁擦出一抹淡淡的白印。
      “忘了告诉你,这凝脂墨本就是如何也洗不掉的。”
      这二人倒是风流快活了,殊不知第二日他们未曾在意的旧友传出的流言便不胫而走,说是沈先生白日里与夫人春风一度被旧友撞见,当时两人正颠鸾倒凤不是天地为何物,沈周的腰带上还挂着夫人的赤色鸳鸯肚兜。
      “瞧瞧,沈先生的流言传得比市面上最抢手的本子还露骨。往日里他们抓不着你的事儿,好不容易逮住你的风月,才不会轻易放过呢。我看至多明日,应天那面也就知道个差不离了。”唐寅对着流言满不在乎,甚至还拿出来调侃,“不过这流言的词儿怎么如此耳熟,好像是小人书《玉嬛传》里的词吧?这传闻也太不敬业了,拿陈词滥调来糊弄我们?这启南你能忍?我现在就动笔,写好了词儿送给各大酒楼小二的手里去。”
      “唉,只可惜我从此便是板上钉钉的沈夫人,再无半点转圜的余地了。”唐寅假作为难,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不愿意?”沈周皱眉。
      “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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