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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楚子期临摹的书帖,字体匀衡瘦硬,追魏碑斩钉截铁势,点画爽利挺秀,骨力遒劲,即便是林满也能看出是名家之作,一时看得入神,不自觉停下了动作。

      虽然一直处在兄长的阴影之下,但楚子期也并非无能之辈,写完后,也临得书帖五分神韵。

      “看得这么认真,你可识字?”楚子期放下笔,抬头一看,却发现本应磨墨的某人正呆呆看着字帖。

      “回少爷的话,多少识的几个字。”林满回过神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又转动手腕,磨起墨来。

      楚子期也懒得拆穿这人,随手拿起一张宣纸扔到林满面前:“把你的名字写在上面,好好写,这纸贵得很,把你卖了都买不起。”

      心知楚子期所言不假,林满默默摆正飘到面前的玉扣纸,小心拿起楚子期随手放在一边紫毫宣笔,认真写下自己的名字:林满。

      林满的字是父亲手把手教出来的,与别家深闺小姐练的簪花小楷不同,林满的字透着一股随意洒脱,不像是正楷,反而更像行书,不过因为腕力不足,力道飘忽了些,让字落了下乘。

      “写的这是什么东西,看一眼都觉得脏了眼睛。”楚子期见林满写完,把纸抽了回去,铺开一看,一脸的嫌弃,“写什么‘林满’,你叫阿蛮,记住了吗?”

      “阿满记住了。”林满没有力气与楚子期争辩,便草草应下。

      听到林满的回答,楚子期面色好转了些,便对林满也温和了些,甚至还一时兴起,教林满应该怎样控笔,让林满感到有些受宠若惊。

      但很快林满就发现都是错觉。

      往后几日,楚子期都将林满带在身边,即便林满腿上伤势还未痊愈,楚子期也只当没有看到。

      期间,春月景明也曾在楚子期面前帮林满说过几次好话,都没有打消楚子期想要折腾林满的想法。

      所幸离启程之日也没剩几天,再加上楚子期的闲暇时间也并不多,让林满多少有了喘息的机会。

      跟在楚子期身边这几天,林满才发现,虽然在自己面前,楚子期就像寻常人家的顽皮孩童一般,但一旦到了外人面前,一行一动,无一不是世家公子的典范,尤其是在楚夫人面前,更是一副谦恭仁厚的模样。

      而且,世人都道士族子弟不学无术,上车不落则著作,体中何如则秘书,但在相处的短短几日中,林满却发现,起码楚家并非如此。

      楚子期每日五更起床跟师父练功,因为还未到去学堂的年纪,只能请先生单独授书,因而每日给长辈请安后就要到书房等候先生上课,四书五经,天文地理,算术律法均有涉及,等到先生散学后,楚子期才能得空休息片刻。

      林满甚至有些佩服楚子期在这么忙碌的空隙还要抽出精力为难自己。

      临行前一天晚上,为了给楚大爷以及楚子期送行,楚家大摆筵席,林满本以为楚子期还会让自己跟在身边,但在出门前,楚子期却点了春月一同前往。

      林满倒也乐得轻省,这几日被楚子期呼来唤去,甚少有空去母亲那里,也没有机会将实情托出,如今若是再瞒下去,明日一别,怕是母亲再也不会原谅自己了。

      打定主意后,林满跟景明打了个招呼,就往母亲的住处走去,一路上心情分外忐忑,不知母亲会有何反应,步子也不自觉慢了下来。

      等到走到母亲门前,林满敲门的手迟迟不敢落下,正当林满犹豫之时,房中传来母亲的声音:“是阿满吗,进来吧。”

      “是我,母亲。”林满见已经被母亲发现,也不再迟疑,推门进了房中。

      然而一走进房间,林满却感到有些不对劲。

      婉娘穿戴整齐坐在桌边,双眼通红地看着林满走近的身影,桌上还放着一个包裹。

      “跪下。”

      林满走到母亲面前,还未来得及出声,就听到母亲这般说道。

      猜到母亲可能已经知晓内情,林满反倒松了口气,也不争辩,老老实实跪在母亲面前,跪下时,还未恢复的膝盖隐隐有些作痛。

      “若不是昨日楚夫人前来相告,你想瞒我到何时?瞒到明日出发?瞒到我再也见不到你?”即便婉娘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话一出口,又不禁哽咽起来。

      昨日楚夫人找到婉娘,说起林满将陪同楚子期去往京城一事,婉娘这才知晓自己女儿为了救自己,竟然女扮男装,卖身为奴。

      自从知道真相后,婉娘没有一刻不在自责,身为母亲,自己竟然什么都办不到,还要让女儿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救下自己。

      除此之外,婉娘还对楚夫人万分抱歉,林满的刻意隐瞒,若是出了什么差错,连累到楚家,那就成了恩将仇报。

      因而特意拜托楚夫人今日让林满有个空闲时间,让自己在临行前见林满一面。

      “母亲,您莫要生气,孩儿不是有意要瞒着母亲的。”听到母亲的哭声,林满也慌了手脚,膝行几步,上前抱住母亲。

      “你怎么这般大胆,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到时候丢了性命,你让娘要怎么办?”婉娘本高高举起的手,却迟迟无法落下,只有眼泪从眼角落下。

      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在林满的脸颊,仿佛铁水一般烫得林满的心尖疼,母亲的话更是让林满难过。

      “孩儿当时只想母亲没事,已经顾不得别的,还望母亲保重身体,莫要生气。”林满伏在母亲膝头,低声说道,如今被母亲责骂,再加上这些日子来受的委屈,终于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娘哪里是生气,娘是恨自己无能。”婉娘回抱住林满,再也压抑不住眼中的泪水,“都是娘拖累了你,我的阿满,娘对不起你呀。”

      “母亲,这都是阿满自愿的,只要母亲能好好活着,让阿满做什么都可以,阿满一点都不觉得苦。”阿满忍住泪水,硬挤出一个微笑,想要安慰母亲。

      婉娘见到女儿这般懂事,虽然还是心如刀绞,但也忍下眼泪,将一旁的包裹递给林满。

      “这些盘缠拿好,出门在外少不了用钱的时候,娘没有别的东西可以给你,只有这个玉佩,你 ,就当是娘陪在你身边。”婉娘说着从怀中拿出一枚羊脂玉玉佩为林满带上。

      林满将玉佩收好,但却将包裹推了回去:“这些还是母亲收着吧。孩儿如今已有工钱,楚二少爷又是和善之人,并无用钱之处。”

      两人争执了许久,林满执意不肯收下,最终婉娘还是拗不过女儿,只好作罢。

      楚家大厅正灯火通明,厅中之人推杯交盏,看上去都面带笑颜,一片祥和,然而却都各有打算。

      到场的人并不只是楚家两房,顺阳楚氏算是有名的士族,分支不知几何,到场之人即便只是本家的亲眷,还是将大厅坐得满满当当。

      如今楚家在朝为官之人不在少数,但恰逢新皇登基,官居高位者当属楚大爷,因而今日虽说是饯行,但在座之人的眼睛却是明里暗里都在看向楚渊明。

      楚大爷楚渊明如今正值壮年,虽说与妻子尉氏故剑情深,但膝下只有两女。

      如今将弟弟的二儿子要去,想来并无纳妾之意。虽说未将楚子期过继过去,想来也是因楚老太爷刚刚离世,不好举办仪式,但即便真的过继过去,都说伴君如伴虎,进到宫中,到时出了什么差错,弄不好就丢了性命。

      因而在座之人,家中有多个儿子的,心中也多了个打算,想趁着这次机会,在楚渊明面前过过眼,留下个好印象,日后若是楚子期真有了什么好歹,说不得就是自己儿子得了楚渊明垂青,从此飞黄腾达。

      楚子期静静坐在不远处,脸上挂着淡淡笑意,只是认真吃着面前的饭菜,好似周围一切都与他无关。

      楚子彧看着弟弟这般模样,心中闪过一丝心疼,于是便摆脱身边攀谈之人,走到楚子期身边,寻了个空位坐下。

      两人默默坐在一起,过了好一阵,楚子彧才在喧闹中开口。

      “弟弟可还记得,你五岁时那年,你我二人被歹人劫持时,我对你说的那些话吗?”楚子彧笑着问道。

      “记得。”楚子期低着头,闷声回答,“大哥说既为兄长,就是要护弟弟一生。”

      何止记得兄长的话,楚子期还能清晰记起兄长为了护住自己,硬生生挡在自己面前,被歹人一刀砍在肩头,鲜血洒在自己脸上的情景,也是从那时起,楚子期得了晕血的症候。

      “记得便好,今日之时虽不同往日,但那些话还是大哥我想要跟你说的。”楚子彧摸了摸弟弟的头,继续说道,“虽然大哥我无法阻拦父亲将你交给大伯,但只要你不愿,哥哥拼了性命也会将你带回来。”

      楚子期抬头看向兄长,发现往日惠风和畅的兄长,脸上满是认真。

      “子期并非不愿,只是想到要离开家,一时有些难过罢了。”楚子期不想让兄长担忧,便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然而这个说法并不能让楚子彧信服,还是担忧地看着弟弟。

      楚子期解释了许久,见无法说服兄长,只好借口尿遁,寻了个空隙,出了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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