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象》陆方沅

4、夏时

　　(四）夏时

　　[巫师，请告诉公主，骑士还有雪山未越，荆棘未爬，丛林未斩，浑水没趟，让她继续死睡去吧]

　　1.

　　奥布伟大的公主殿下自从上穿梭机以来就像只八爪章鱼一样扑到某人身上再没放过手。

　　右手拿着蛋糕左手接着可乐身子推着满脸纠结的少年挤到休息室，然后将所有东西往桌子上一放就光明正大的一头往少年怀里扑。极不负责的拿他当了枕头，枕个舒服的姿势又抄起蛋糕，一块一块的往嘴里送。边嚼边含糊不清的哼着变了调的小曲儿好不惬意。

　　于是基拉•大和只得一脸无辜的乖乖装枕头，伸手揉一揉可爱妹妹的金色小脑袋，完全无奈的叹一口气。哎哎我说卡卡，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一点嘛。

　　女孩子没工夫腾出嘴巴来回话，使劲的咽着蛋糕极其不满的鼻子里哼出一声，抬手将奶油全涂在了少年白净的脸蛋上。
　　基拉类似于哀号的低叫了一声，噌的跳起来冲去抓纸巾。坐回去边擦边戳戳正在吃吃偷笑的女孩子，好不正经的打趣道：“我都三天没回PLANT了诶，马上要到了，要保持和女朋友见面时的良好形象！形象你懂不，形象~！”

　　卡嘉莉还是全然不顾的笑，从沙发上蹭过去环住基拉的胳膊摇来摇去。“好了好了我不欺负你了，来来我要靠……”

　　“啊啊这不还是在欺负我么。”嘴里抱怨着却还是拉过小姑娘让她舒舒服服的往自己怀里钻。伸手拍拍女子肩膀叫她好好休息，低了低头又没了笑容。“拉克丝叫我去接来商定停战协议的奥布代表，我其实真没想到能接到你…”

　　停一停怀里的家伙还是沉默，于是动手摇一摇女孩子。“还以为你不会来……”

　　卡嘉莉终于动一动，肩膀一颤一颤埋在少年衣服里闷闷的抗议。“扫兴啦基拉，好不容易见了面不要让我想起烦恼的事情嘛！”

　　少年又一次叹一口气，仰头向后倒在沙发背上，抿一抿嘴角抬手轻抚着女子金灿灿的发丝。“开心一点吧卡嘉莉。”

　　怔一怔又垂下双眸，茵紫的瞳孔直直注视着不肯转过来的女子。“这样，不会很累么？”

　　怀中猛地一阵颤抖，卡嘉莉缓缓转头，眸底氤氲了深深的雾气。“基拉，够了……”

　　少年温暖的手指划过女子的面颊。“卡卡，为什么要逃避，为什么躲着他。”

　　“够了够了，我说够了，不要再说下去了。”卡嘉莉如一只红了眼的小兽噌的跳起，猛地推开基拉瑟缩到沙发边上。锐利的目光死死瞪着少年，满脸纠结复杂的表情。

　　她安然淡定的微笑是她武装自己最后的武器，将一切泪水鲜血塞到背后脸上绽开无懈可击美丽不可方物的笑靥。这是她游刃于政界仅剩的不需要任何物质代价的武器，却只一瞬间被对面的少年毫不留情的撕裂。
　　她明白她的伪装在他面前不会起到任何作用，因为基拉大和也是同样悲伤的人，而微笑是所有哀伤着的存在最好的假象。

　　她明白是同生共死的他们太了解彼此了。4个人，两个国家，携起手来强大的力量，同生共死了那样漫长的时间，连彼此皱一皱眉头就可以清楚的透析是被辣椒呛了嗓子还是常年的伤口痛的开裂。
　　正因为太过了解，卡嘉莉知道只要走到他们面前涂抹的再厚的粉底也会随同她的表象一并被扯开，展露出单薄在世界中心那样卑微无助甚至可耻的自己，毫不留余地……

　　只因为如此，只因为她的少年也可以一个眼神看出她的真正所想，所以想要逃避，想要躲开。这样的时刻可悲的自己根本没有多余的力量去面对地狱般炽热的爱恋。
　　卡嘉莉太想依赖他，太过深爱着他，以至于在如此复杂的情势下已不敢确定他是否还如从前般爱她。又或许他们之间只是彼此舔舐伤口的两只弃兽，彼此恰好都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于是相拥在一起互相取暖。这种恐怖的感觉随着政事的紧张以及第三方的出现变得愈加强烈。

　　那么如果，他们之间连真正的爱情都没有，那么又将用什么来对抗世界随之而来的战争？所以是要继续逃避现实么，不敢挺身问出苦心久矣的问题，

　　阿斯兰萨拉，你爱我么，真真正正将我与其他女人分别的温柔么，当真爱我么。

　　不敢面对这问题的答案是‘是’还是‘否’，于是逃避么？那么要放手么……

　　卡嘉莉狠狠窝在沙发背里紧咬牙关。“笨蛋，基拉是大坏蛋！这样的梦，就让它一直做下去就好了不是么！为什么非要让我醒过来！”

　　少年睫毛簌簌探身拉她过来，“傻卡卡，若不抬眼去看前方的路，那么要从何说起未来……”

　　“你姓阿斯哈，那家伙偏又姓萨拉，若你们选择逃避，那么你们的明天呢。

　　我与拉克丝终于找到的光明，也同时希望你们也可以，

　　卡卡，就如阿斯兰一样，你们不能，不可以，也不应该逃避。

　　你爱他，就如他爱你，不是么？ ……”

　　2.

　　卡嘉莉近乎忘记她是怎样走下穿梭机的。

　　下飞机之前1个小时，她毫无首长形象的躲在自己哥哥怀里哭的稀里哗啦，鼻涕眼泪一并抹到那家伙身上，哭声哀号的像是天塌了地震了一般。痛痛快快闹了一场忙着急火燎的跑到卫生间放最大水流清洗她的花猫脸，下登录口的时候双眼通红像是碍眼的沙子揉到里面，别扭的痛。

　　卡嘉莉咬咬嘴唇绽一个笑容抬起头，望着迎面而来美丽的议长，拉克丝克莱茵款款走到她面前，落落大方伸手牵过，不经意侧替她身挡过媒体嘈杂的镜头，一个眼神示意基拉速速解决。于是三个人急急走向来接的车子。

　　她跟着拉克丝略显尴尬的匆忙走，低着头细碎的视线小猫一样不经意的向四处扫，眸子底下压藏了深刻的祈望，匆匆的寻找着印象中少年的影子。一遍又一遍的环视终是没发现那双茵绿的双眸，猛然一阵的失望潮水般涌上来，无奈叹一口气，转而嘲笑自己愈加愈甚的矫情。

　　不知不觉走到丝毫不张扬的纯黑高级轿车面前，拉开后门便欲挤进去。旁边拉克丝忙又拽她出来，莫名其妙推她到前门又彬彬有礼帮忙拉开，顺便附赠一个毫无公害的甜美笑容倾身做了个‘请’的动作。
　　卡嘉莉皱皱眉头一脸的不解，便也没再多问一屁股就跌坐了下去，车背是柔软的棉绒，舒服得很。

　　坐定便闭上了眼，眉皱的更紧，陷进毛茸茸的椅背便不肯再说话。后面基拉拥住拉克丝，两只一齐睁大眼睛探过脑袋。“饿卡卡你在睡？”

　　“困。”

　　只回一个字，噤了声又翻了个身找个更舒服的位子不去理会不知为何又开始嘀嘀咕咕的两人。

　　车子慢慢前行着走出限速区，过了机场关卡驶向国道。卡嘉莉晕晕沉沉眯着眼，越来越觉得不对劲，车子平稳的提速，紧接着在道口飙上正道，倏地一下飞起来似的感觉。她一个激灵跳起来，脑袋砰一声撞上车顶，慌慌张张看向仪表盘，180km的时速赫然冲击着脆弱的视网膜。卡嘉莉咬牙切齿猛地抬头，二话不说冲着司机毫无形象的大喊你你你是不是疯了。
　　狂吼之后视网膜再一次崩溃，开车的少年一脸无辜的又安然踩踩油门，半开一条小缝的窗吹进肆虐的风刮起他张扬的蓝发，嘴角是若有若无的浅笑，幽深的眸子偏一偏看过来，女孩子刹那间掉进那双茵绿色深潭般温柔的眼，僵直了身子不可自拔。
　　她期待了长久的少年就坐在她左手边不到30公分的地方，眉眼是安静，附偶固执的笑，一如从前。

　　突然地她觉得一切都没变，无论她自己做了怎样的决定计划怎样的拉开距离一切还是没有丝毫改变，再一次见面他还是那个少年，干净的面容温柔的望她，她还是不置可否的无法冷着脸移走视线，如此的思念着他。
　　阿斯兰单手轻拄额头冲她温温的笑，张开嘴是一如既往柔软好听的声音，道：“卡卡我们又见面了。”

　　卡嘉莉张张嘴依旧的僵硬，微微颤抖着挤出一声“嗯”，连忙转过身子面向前方，道路两旁的树木以快的诡异的速度速速向后退去，她怔怔盯着前方，全身紧张的发热。

　　拉克丝把他们拽到自己的公寓，和基拉忙里忙外不去豪华现成的饭店非要自己准备晚餐。阿斯兰一言不发乖乖坐在沙发上抿着绿茶等吃饭，卡嘉莉四处扫视半天厚着脸皮挤进厨房要帮忙，被拉克丝好言好语却不容抗拒的推出来，只得讪笑着尴尴尬尬坐到了阿斯兰对面。
　　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偶尔小偷一般抬眼瞄一瞄对面的少年，阿斯兰倒也安静，不慌不忙喝着茶，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盖住眼睑，脸蛋还是干净的白，少了前些年的略显苍白倒是更加健康红润起来了。

　　卡嘉莉绝望缓缓叹出一口气，心想这家伙过的还真滋润，留自己在草也不长一棵的行政府天天没日没夜，别扭着性子硬是不理不睬他他倒也渐渐不去主动联系她。
　　想来想去眉眼愈发的纠结，终于还是火爆的性子使然，猛地支起身子大义凌然去看那双绿色眸子，嘴里吐出毫不自然强硬的字句，大喊：“喂阿斯兰！你你，你。”

　　说道一半却突然没了后文，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软在了沙发里。她的少年被吓一跳，生生吐出半口茶到前襟，等半天也不见卡嘉莉再说些什么，阿斯兰只得装作毫不在意去拽纸擦衣服。玩笑一般的场景，又没人在旁边打个圆场。瞬时间气温下降好几度，两只笨蛋不知所措的僵硬在那里，还要双双装一副自然去掩盖不安。

　　门铃像救命声音一样响起，卡嘉莉忙一个跃起冲去开门，门外涌过来的是PLANT一帮熟面孔，是熟面孔却又都不是熟人，她只好又得尴尬站在门口，嘴角牵起僵硬的弧度笑着说大家好。
　　来者也都一愣，但随即都非常一致齐齐将视线投向沙发上的阿斯兰，后者若无其事优雅起身，慢慢踱到门口伸手牵过卡嘉莉向后一点，放一大堆人进屋，挑一挑眉毛扫视一圈仿佛再自然不过，

　　“怎么，卡卡你们不是都认识的么？”

　　语毕探手将卡嘉莉推前一点，自己向后一靠双手插兜满脸天真。还是迪亚哥率先回了话，依旧放荡挤到前面探头一张大脸贴近女孩子鼻尖，毫无形象的感叹：“呦呦地球的美女其实也很多嘛，这可是其中一等一的公主货色捏。”

　　卡嘉莉半眯眯眼终于放松下来，半开玩笑般认真，“你这家伙，米莉我可没带来，小心回去向她告状。”

　　“啊啊，小美女你怎么能说出这样对不住你外貌的话！~”迪亚哥呲牙咧嘴，晃晃悠悠装模作样倒在阿斯兰身上一脸受伤样。

　　一番对话活跃了气氛，伊扎克仍是老样子，一个KUSO冲进屋子，第一件事就是把迪亚哥从阿斯兰身上捞起甩到一边，自己狠狠坐在沙发上闭眼睛睡觉。
　　后面跟进来真和露娜，紫发女孩子灿烂的笑开扬手问卡嘉莉好，旁边的真嘴角抽搐了几下，也还是转过头，尽力友好的笑一笑，眼里散开了多一点的柔和。
　　美玲最后进来，怯生生的目光看看卡嘉莉又瞄瞄阿斯兰，抬手低声问一句好，几步轻盈跳进屋，下意识直直往阿斯兰身后躲，头句话就是轻车熟路的唤了声部长。卡嘉莉侧眉，看阿斯兰冲美玲温柔回笑，接过她顺便带来的代签文件，少年坐到沙发上处理些政务，酒红色头发可爱的女孩子便站在一旁恭恭敬敬。
　　抬起的眸子突然对上卡嘉莉的，两人都是心里一惊，忙又匆匆移开视线。卡嘉莉干站在屋子中央不知如何是好，咬咬嘴唇便转头冲厨房略似哀号般喊了句“基拉！”被叫的家伙慌张探头来看，女子便立马救命稻草一样抓上去，小身子用力挤进厨房说什么也不要再出去。

　　一顿饭吃过各回各家，卡嘉莉躲闪着目光不经意一般蹭到基拉背后，拽拽直直盯着她看的拉克丝的衣角，一双大眼睛硬挤出点泪水可怜巴巴的哀求。
　　于是拉克丝无奈，叹一口气没有做声。人接连离去，关上大门的同时女孩子长舒出一口气瘫在了沙发上，基拉皱着眉头一张俊脸悬在她上方，伸手便掐她的脸蛋，
　　“不跟阿斯兰乖乖回他公寓住，赖在我这里算怎一回事？”

　　卡嘉莉伸一个懒腰，半眯着眼不去瞅他，
　　“怎么怎么，本公主的待遇就是要和一异性挤公寓睡？”

　　基拉无奈，“小姐，是谁抱怨接待外方贵宾的高级套房感觉冷冰冰，说好不容易来趟Plant，一定要找熟人在身边的说？”

　　“啊是啊是啊，我亲爱的哥哥不就是熟人第一人选么真是……”

　　“卡卡……干嘛不理他 ”

　　“哎呀，我哪有哪有，你看那家伙万年不变一张死冷死冷的木头脸，我拿什么去贴上去暖和暖和啊！”

　　拉克丝皱紧眉头，无奈看着抱着脑袋装作鸵鸟的女孩子。
　　“上帝保佑，卡卡，你这样他并不开心。”

　　卡嘉莉仰起头，复杂的看了看她姣好的面容，道：“和他去？天知道会不会更加的纠结。拉克丝你要知道，世界并没有给我们足够的宽容去坦诚相见。”

　　基拉撇一撇嘴角，二话不说将她从床上拽起来，一直拉到凉风习习的露天阳台。寒风凛冽，混浆的脑子被吹得一阵激灵。卡嘉莉甩开他的双手不满的大声抱怨：“该死的你做什么！很冷！”

　　“卡嘉莉，飞机上我与你说得明白，而你一直在怕些什么？若是从前你可以担心三次大战的引发，可以相信太平洋联合的从良。可是现在战争已经开始了，太平洋联合依旧是反了，你明知道以它的领导阵容不可能稳妥安生，可却一直再拿这个作为逃避他的借口。”基拉语气万分不满，那个人毕竟是他为数不多可以连性命都托付的挚友，他见不得他的难过，尤其竟是为了自己的妹妹难过。

　　卡嘉莉向后微微仰起头，看到并没有星光的夜空。眼神漠然又极其明亮，像极了未经琢磨的黑曜石。
　　“我和他在一起，便注定要再踩下许多的鲜血，即使最终的格局会是美好。我见过他战场上肃杀的神情，而后看着满地的鲜血眸底不容忽视的彻骨隐忍，他恨死这样的他自己，讨厌战争却又不得不战的自己。他的负担已经太多，从帕德里克推翻克莱茵政权的那一刻就开始被迫背负整个世界的鲜血。”

　　她狠狠抿一抿嘴唇，表情执拗，“战争就是因为Plant的进攻姿态引起的，而这样的姿态则是由帕德里克所选择的。呵，可不可笑？这样看来那个男人是罪魁祸首。而他呢，他是那个人的儿子。这对于他是怎样的一种矛盾？”

　　“基拉，这是不是很深奥的哲学问题？全世界就只他一人不能任性，只因为他姓萨拉，又身处那样高的职位，而你却让我拉他去相爱，全然不管此举破坏的平衡？那么之后，世界的矛头会无一例外指向他，指责他的任性，并将他和他的父亲充分的联系在一起。基拉，你到底想让我做些什么？”

　　褐发少年沉沉的叹了口气，
　　“卡卡，你果然长大，已经可以考虑的如此全面。”

　　他抬手附上卡嘉莉的面颊，眼带怜惜，道：“拉克丝的意思，是要利用舆论导向来唆使太平洋联邦尽快发展战争到白热化，然后再去彻底消灭它。”

　　卡嘉莉震惊的看向少年，
　　“你是说，要让地联来推动战争，这样阿斯兰的亲奥布就理所当然，甚至代表了Plant的意思？你是说，非但不去阻止战争，还要让他快快的发展？”
　　女子心中油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感，“基拉，真是高效实用又极其残忍的手段，真是高明的，高明的却要用鲜血来浇灌的手段。拉克丝……”

　　基拉神情默然，“卡卡，不能再这样僵持下去，只有这样。我是赞同拉克丝的……不能再作救世主了……我们所处的位置毕竟是上位者。”

　　“这次名义上来商讨对战方案其实就是要讨论这条道路的可行性？”

　　“恩”

　　“而且…铃—”卡嘉莉话说到一半，手机铃声急惶惶响起，硬生生噎回下半句，皱着眉头便去掏手机。掏出之后，发现竟是基拉的在响。
　　少年打一个抱歉的手势接起电话，嗯嗯啊啊说几句话后便抬头复杂的看了眼卡嘉莉。撂下电话碰到她询问的眼神，只好无奈又好笑的回答，

　　“伊扎克迪亚哥非要去PUB鬼混，结果阿斯兰醉的飞快，被迪亚哥直接扔给了伊扎克命令遣送回家，走到半路直接睡着了。”

　　女子极其诧异的扬扬眉毛，“啊哈？”

　　基拉再一次的果断了一下，拉过卡嘉莉便跑到了门前，率先冲里屋大喊一声拉克丝走啦出门，就直接把女孩子推出了门外，卡嘉莉打架怎可能打的过他，原本强烈的反抗变得弱小不堪，基拉好笑的看着怀中被卡住双手的女孩喷火的双眼，笑道：“总不能让伊扎克带他回家，诗和会杀了他的。好了好了，孩子怪可怜的，我们去拯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