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一长歌》莱蕴

3、祭司燕月

　　边疆一战中，北漠军队大胜，占领大晋边境一城池，北漠王恐大晋援兵来袭，两万精兵大半留于城中镇压，其余押送战俘回北漠皇城。这场战役中大晋败得过于惨烈，大部分士兵落荒而逃，连将领都落入北漠军手中。
　　军队带着囚车浩浩荡荡地驶入皇城，在太阳余晖中，接受北漠民众的祝福，“赞福神女保佑北漠，保佑勇士们.…”全城上下一片欢愉的景象。
　　而受民众赞讼的神女当奈，此时在皇宫中并不好受。
　　“放肆！”北漠王从王座上站起，怒指着半跪在阶下的当奈，指尖因怒火不住微微发抖，“你私自调动两万精兵，在本王跟祭司都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与大晋开战，这有多危险你知道吗！”
　　北漠王如今年过半百，双鬓斑白，胡须也染上雪色，他一生严厉待人待己，唯独对唯一的女儿宠爱有加。现在看来，是宠过头了。
　　当奈紧咬嘴唇，忍着性子没有说话，手里使劲扯着带着战场血污和泥沙的上衣，仿佛要把脾性全撒在衣服上。
　　“王上息怒，不要气坏了身子。”祭司燕月上前一步，嗓音温柔悠长，泼墨般的长发垂倚在银色暗纹的浅色长袍上，一双碧蓝色的眸子在细长的睫毛下显得深邃不见底。
　　“莫不是祭司告诉本王发生了什么，你是不是还要继续打下去啊？！”
　　当奈偏过头瞪了燕月一眼，小声嘀咕：“原来是你告的状。”
　　见燕月仍是那一幅冷漠、毫不打算帮她辩解的样子，当奈心中的委屈和怒火突突爆发：“我七岁习武，十四岁上战场带兵，凭什么不让我去，以前的战争有神的预言，我可以知道战争的结果。这次我没有听见神的声音，还是胜了，说明我是可以掌握命……”
　　“当奈殿下，注意言辞，别不小心说了不该说的。“燕月轻声打断她，语气仍是温柔而平淡。他抬起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安慰地抚摸着当奈的头，让她不要再说错下去。“三日之后是神女加冕仪式，王上担心殿下，也是一时心切。”
　　“王上，当奈殿下这次大胜中原人，说不定也是神明的旨意。”
　　神女加冕仪式，在当奈生辰那日举行，是北漠举国上下最为关注的重大典礼。神女在典礼上祭祀，就能听到神明的赐福，北漠将得到安定。
　　“ 北漠万民颂唱，歌声缥缈向远方，拉开陈旧的长卷，陈诉古老的颂扬，尊敬的天空之父啊，请照耀她的光芒，亲爱的大地之母啊，请让她留在我的身旁。”
　　这是每个北漠人民都耳熟能详的歌曲，赞美神女的歌。
　　她太想在神女加冕仪式之前立功，最后想出的这个方法也太过偏激冲动，的确是她理亏。当奈长长吐了一口气，沉默下来。
　　父女俩之间的火药味儿，就这么被燕月几句话给散淡开。
　　“ 罢了，人没事就好，”北漠王也心软下来，他扶着额头坐上王座，“ 不过，当奈必须在公主殿中禁足到加冕仪式，没有本王的允许不准放她出来。”
　　“ 阿爹！”听到禁足二字，当奈忍不住呼出声，半跪的身子挣扎起来，有点恼怒。
　　“ 叫父王！大殿之上成何体统。”北漠王刚压下的怒火又有复燃的趋势，“ 来人将当奈带回公主殿，禁足三日。祭司留下来，本王有要事商议。”
　　“ 知道了。”当奈垂下眼眸，绞着手指，小心翼翼地望了燕月一眼。每次父王要燕月留下，一准觉得没好事。
　　当奈从小被当作继承人培养，北漠王从小教她识文习武，朝庭政事人生道理，父王什么不告诉她。但事情一关乎到燕月，就成了例外。她自视能够洞察人心所知,可她看不懂这个年轻的祭司，位高权重、受百姓爱戴，却又好像什么都不在乎。
　　殿外余晖散尽，天色变得昏暗起来。北漠夜间温度下降很快，若是当奈穿着白昼里穿的红纱衣，从大殿走到公主殿，非得风寒感冒不可。
　　燕月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当奈的身上，小声对她说道：”殿下先回寝殿吧，臣过一会儿再给殿下赔罪。”
　　披风穿在身上的那一瞬间，带着燕月身上的余温和一股特殊的香气一齐扑上来，这是一种什么香气，好些年她都没有弄明白，像是某种花的清香，又像是燕月常年主持祭祀时沾上的点点的清香，似有似无。
　　当奈有些恍惚，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嘴角止不住地上扬，一溜烟忘了刚才不愉快的事情。拉紧身上浅白色的披风，快步离开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