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运动系包围的日常》南岩令

27、027 将棋室

　　01.

　　赤司的棋艺可不是真田爷爷那样的半吊子，除了将棋之外，他还擅长围棋和国际象棋。
　　国二校园祭的时候，各大棋社都遭受了他“惨无人道”的踢馆。

　　赤司先手落子。
　　咲枝观察着棋局，缓缓跟上。

　　几番博弈后。
　　她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那个平时严于律己的赤司君，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无论是哪个人格，分神这种事情都不会发生在他身上。三年来，她从未见过他在工作时摸鱼，哪怕是赛后，他都保持着绝对的冷静和理智。

　　“赤司君。”

　　他抬起头，瑰红色的双眸在昏暗的室内熠熠发光。

　　咲枝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对面的人已经转换了人格。她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道：“那个，我进来的时候还是征十郎君吧。”

　　“算是吧。”将棋的棋艺棱角分明，不像黑白棋子那么圆润饱满，他手指交叠，夹起棋子，“其实现在我也有些分不清，或许，他本来就是我的一部分也说不一定。”

　　咲枝以前读过国外有名的多重人格小说，在她的印象里，不同的人格是独立存在的。他们会有不同的性格和记忆，甚至有不同的性别和性取向。

　　学者认为，多重人格本来就是因为各种压力而产生的，可以说是为了顺应环境而生成的需要。所以，当主人格能自主应对的时候，其他人格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这种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迫切地追问道。

　　赤司微扬下颌，以上位者的视线打量着她担忧的神色，这是他许久没有接触过的情感波动。
　　搜刮了脑内记忆，他回应道：“应该是全中赛之后。”

　　“全中赛……”咲枝呢喃着发散思维，能让赤司产生压力的，除了他那个庞大的家族，大概就只有篮球了。或许，毕业后真的是个不错的契机。

　　“真田，”他俯身吃掉她的王将，眸子里闪烁起晦暗不明的亮光，“你是在担心？”

　　盯着被他无情拿走的棋子，咲枝内心郁结。可等观摩完棋局，她又卸了气。虽然心不在焉的是赤司，可受影响的分明是她。
　　呼出一口长气后，她颔首道：“是，我是在担心赤司君。”

　　见他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她又补充道：“不管怎么样，这三年，很感谢赤司君。学生会也好，篮球部也好，我很感激你让我拥有了一个普通国中生该有的青春。”

　　“是么。”他收敛起笑容。

　　明明是瑰红的瞳仁，却让咲枝产生了他是另一个人格的错觉。

　　“我也很感激真田你。”
　　他话音一转，“但是，你好像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咲枝呼吸一滞。

　　啊这……
　　他怎么会知道的。

　　注意到她躲闪的目光，赤司弯起唇角，“看来是真的。”

　　“其实我也不在意你隐瞒了什么。”他执起本阵的玉将，放到她空下来的王将位置，如同攻城略地的帝王般沉下眸子，“我在意的是，现在真田欠我一个人情。”

　　“啊——”咲枝发出一声长叹，算是默许了这个“人情”的存在。
　　然后她不死心地问道，“赤司君是怎么知道的？”

　　“你做坏事的时候被我碰巧看见了。”他从容地解释，“刚开始还有些惊讶，后来就释然了。毕竟，他迟早会知道我的存在。”

　　咲枝捂住额头，太阳穴突突直跳。如果是及川说这话，她绝对会嘲讽地说几句风凉话。可从赤司嘴里说出来，说服力却莫名提高了不知道多少个度……

　　咲枝：“就和你的网恋对象突然爆照给你，说他是木村拓哉一样？”

　　他的眸子里涌上笑意，“你是这样认为的？”

　　“赤司君的意思不就是这样？”他迟早会知道我的存在。这不就是由天生的自信而产生的理所当然式发展么。

　　“你可以遵循你的理解来看待。”赤司保持着温和的神情，没有驳斥。
　　却在短促的手机铃声响起后，蓦得变了神色。

　　“父亲大人，有什么事情吗？”
　　“好的，我就下来。”
　　“不麻烦，父亲大人能来，是我的荣幸。”

　　毕业典礼是开放式的，不少亲朋好友会在下午的时候前来祝贺。

　　咲枝在离开礼堂后，首要目标就是将生日礼物交给黑子，结果还没有说几句话，他就迎来了幼驯染荻原成浩的到访。

　　其实弦辉爸爸和悠子妈妈也有要来的打算，虽然他们只在洗碗的时候偷偷讨论过，但还是被咲枝给听见了。

　　“是父亲来祝贺赤司君毕业顺利吗？真好，几天前和哥哥们说了这件事，结果他们说「你是第一次毕业吗」什么的。”
　　虽然说完这句话的及川，被岩泉追着跑了三条街。

　　她默默回忆着，继续道：“赤司君的父亲应该很忙吧，难得抽出时间，不要浪费。”
　　“快去。”她将赤司推出将棋室，然后猛得拉上障子门。

　　年久失修的门经受不住，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咲枝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紧张巴巴地察看门的情况。

　　推赤司出去的时候，她并没有换鞋，所以此时她只能踩在榻榻米的边缘，左右摇晃。

　　丝丝缝缝看过去，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她松开手，然后张开双臂让自己保持平衡。
　　只要转过身，她就可以安全回到榻榻米上。

　　这时，有人“刷”得拉开了门。

　　没有了支撑的咲枝一惊，扑腾着向前栽倒。

　　02.

　　将棋室的门窗布局被很多人吐槽过，即使是炙热的盛夏，也有日光照射不到的死角。

　　绿间像往常一样拉开障子门。

　　迎接他的却不是刺眼的节能灯，而是慌乱扑腾双臂的真田咲枝。

　　他从未见过少女如此生动的表情，就算是表白，她也是淡然的，像裹着夹心的水果糖，永远猜不透里面真正的滋味。

　　他有力的双手足以撑起少女纤细的腰肢，前提是他没有抱着今天的幸运物——布朗熊。

　　倒下来的那一刻，首先印入咲枝眼帘的，是布朗熊那张笑容可掬的大脸。抱着它的人好像很高，高得挡住了头顶的亮光。

　　兴许是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到，它的主人松开了手，所以她将自己张开的双臂快速聚拢，然后环抱住它的脖子，闭起双眼。

　　然后，她的唇瓣贴上了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塑料质感，光滑圆润，是布朗熊的鼻子。

　　“没事吧。”绿间顺利接住少女，然后抱着她平稳放到榻榻米上。

　　咲枝睁开双眼，怔愣着望向他。她本来打算拉布朗熊作个垫背，没想到它的主人居然是绿间，而绿间居然稳稳地接住了她。

　　她将整个脑袋都埋进了布朗熊毛绒绒的胸口处，长发遮掩下的耳根处染上霞光般的绯红。
　　太羞耻了！

　　绿间将发烫的掌心虚握成拳，而后掩饰似的推了推眼镜，“事情已经发生了，面对现实吧。”

　　她稍稍抬起头。

　　明亮的日光从绿间身后喷泄而出，发散着将他笼罩在白色光芒中。就像是……
　　就像是灵异综艺的神棍。

　　“噗嗤。”

　　“？”

　　“咳。”她清了清嗓子，反问道，“绿间君怎么会来这里？”

　　“路上遇到赤司，”他顿了顿，“他告诉我，将棋室没有人在。”

　　咲枝：“……”
　　这是在报复，绝对是在报复吧，赤司君！

　　用湿纸巾擦拭干净布朗熊的鼻子，她将熊还给了绿间，顺便问道：“这难道是今天的幸运物？”

　　“是。”

　　“对了。”咲枝踩着榻榻米，来到悬挂记录板的地方。然后踮起脚，意欲往上再添一笔。

　　白色的粉笔被她一个用力，“啪嗒”折成了两断，那道新添的横线也画得歪歪扭扭的。
　　然而即使不大美观，缺失笔画的“正”字还是在两个月后的今天，被完整补全。

　　咲枝：“现在，是105胜105负86平。”

　　“值得赞扬，毕业前抹平了胜负数。”绿间与她并肩而立，打量着记录板上的数字，然后自然地忽视了自己落差较大的战绩。

　　咲枝、赤司以及绿间，应该算是将棋社的“幽灵社员”，考勤板上从来不见踪影的那种。但是，他们记录板上的记录却不下于其他社员。

　　“高中后……”咲枝侧过身，终于说出了萦绕在心头的话，“国中的时候大家都在一起，所以从来没想过会输。”
　　“高中大家去了不同的学校，迟早会有一战，而冠军，只有一个。”

　　绿间低垂眼眸，平静道：“打败他们几个夺冠，不是更振奋人心吗。”

　　咲枝莞尔：“像是绿间君会说出来的话。”

　　绿间：“他们肯定也是这么想的。所以，真田。”

　　她一怔：“怎么了？”

　　“全国大赛夺冠的话，”他侧过身，锁住她的鸢眸，声音沙哑道，“我们再谈谈吧。”

　　有风从百叶窗的缝隙间漏进来，微微吹拂着咲枝的刘海。她圆睁双眼，瞳孔骤缩成椭圆形，如同受惊的猫咪般发生一声气音，“哈？”

　　“小枝。”门外及时传来紫原懒洋洋的呼喊声。
　　“小桃子说叫大家一起合照。”他低下头，进入将棋室，“啊咧，绿仔也在。”

　　绿间恢复冷淡的神情，斥责道：“不要把有味道的食物带进将棋室，紫原。”

　　紫原恍若无闻般走到他们中间，然后逐渐收敛了慵懒的神色。“我刚才好像听到绿仔说什么全国大赛夺冠。不好意思，全国冠军只会是我们阳泉。”

　　绿间眉间微蹙，睨视着他道：“现在就下战书了吗？”

　　“不，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他将手中零食包装袋精准扔进垃圾桶内。
　　“就算是面对赤仔，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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