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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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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你对这位大善人了解多少?”离开了后院,沈忘问陈诃。
“不多。”陈诃随手丢了一块石子,打飞了停在枝头的鸟,说:“听家中长辈饭后闲谈说过几句,乐善好施、广结善缘……现在看来恐怕不是这样。”
陈诃停了一下,又想起了一件事,说:“还有一些传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听闻甄老爷本来是读书人,早年闹兵乱时被抓了壮丁,九死一生活着回来了,新婚的媳妇已经病死了。”
“不过,关于这件事众说纷纭,有人说甄老爷对故去的夫人没有感情,因为甄老爷娶了很多房小老婆;也有人说甄老爷对已故夫人情根深种,因为每位小老婆都长得和已故的夫人很相似,而且甄老爷已经六十高龄,膝下却没有一儿半女。”
陈诃凑到沈忘耳边,一脸严肃地说:“你说他是不是不行……”
沈忘没想到这人紧张兮兮地就说出来这个,挑了一下眉,望着陈诃不说话。
陈诃笑了一下,说:“总之,挺奇怪的。”
“此事有蹊跷,得去见一见甄老爷的妾室们。”
“啊……这不太好吧。”
“想什么呢……”
“别走那么快……唉,你知道在哪吗?”
“你知道?”沈忘反问。
陈诃摊手,理直气壮:“正经人知道这些干嘛啊?”
“那就慢慢找。”
姜环闻言已经动作轻盈地猫到了临近房间的窗户,陈诃靠过去,姜环转头打了个手势,说:“嘘。”
透过窗户的缝隙,可以看到甄老爷的书房,和一般富户的书房不同,甄老爷的书房没有附庸风雅的古玩收藏,也没有商贾之家的贵器神像,放眼望去三面墙壁上都挂着仕女图,有的是展开的,有的半卷起,有的滑落在地上,一时竟数不清有多少幅。
“没想到甄老爷竟然是老色鬼,尽收藏些美女图卷,我去看看是哪朝那代的,这些得卖多少钱啊。”陈诃在随手展开一幅落在地上的画轴,吹落了上面的积灰,呛得直咳嗽。
“好奇怪,怎么脸都看不清……”陈诃揉了一下眼睛,再定睛一看,发现画卷上的仕女身姿曼妙,手里拿着一只风筝,但是再往上看,一张脸却像是沾过水渍,五官模糊成一团,怎么也看不清。
“这才说明年代久远,你说是不是……欸,你人呢?”陈诃抱着三四个“古董”画轴,转头和沈忘说话,却发现找不到人了。
陈诃突然觉得后背一凉。
他突然反应过来,明明刚刚三个人都站在窗边,自己什么时候走到了画前面?
陈诃下意识想离开这间诡异的书房,却发现门窗没有上锁,却怎样也推不开。
再回过头,房间里已经换了一幅场景。
冰天雪地里,一人身着金甲、背负一柄暗红色长剑,跪在冰面上,一字一句说:“此战之后,我想救一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言语里是比漫天飞雪更严寒的沉痛和决然。
冰雪中,只有他一个人,过了很久,才听到那虚无缥缈处传来一声叹息。
“去吧。”
那人闻言,长拜,起身,背着那把剑一步一步消失在了那一片白茫茫的混沌中。
如释重负,这是陈诃此刻心里的感觉。
“陈诃,醒醒……”语气冷冰冰的,好像却带着急切和关心很熟悉……好苦!
“呸呸呸!”陈诃醒来,立马吐口水,瞪着眼问蹲在一旁的沈忘:“你给我吃了什么?这么……血?”
陈诃的苦字还没吐出来,就看到沈忘正在好整以暇地用破布擦手指,指节苍白,指尖被自己吮的发红,依稀可见一个小小的牙印。
沈忘包好手指,推门进书房。
背影看起来有些不开心,陈诃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得出这个结论。总之他两步走上前去,和沈忘并肩,沈忘偏头看了他一眼,陈诃抓住机会立即说:“刚刚谢了。“
沈忘看起来好像更加不开心了,不在看陈诃,背着那把破布抱着的铁剑,直接进了门。
“我来过这,这墙上的画很奇怪,都没有五官……”
“后来,我发现你们都不在,就想出去,然后就产生了幻觉……”
“我看到有个人背着一把大剑,说一定要救一个人,说得没头没尾,也不知道救谁……你…怎么了?”
陈诃看到沈忘的背影明显僵了一下,只一瞬间,又恢复如常,沈忘说:“没什么。”
可陈诃觉得沈忘这副样子不像是没什么,又换了一个话题,随口说到:“该不会是小爷我的前世吧,还挺厉害。”
沈忘随手取下一幅丹青,过了一会儿说:“幻境所见,当不得真。”
“别说这些画虽然看不清脸,但是身形看起来倒像是同一个人?”陈诃来过一遍,甩着手里的玉穗子,走马观花地扫过满墙的仕女图。
“看看这个。”许久不说话的姜环开口,声音有点哑,脸上是震惊。
“这张图有脸,怎么看起来……很熟悉。”陈诃看着书案上的那一副图说。
沈忘扫了一眼这幅仕女图,和姜环对视一眼,皱起了眉头。
只见那画里的女子美丽动人,身旁的丫鬟嘟着嘴抱着食盒,画面中心的女子正垂着手把一块馒头递给小乞丐。
“是先前……看到的年轻夫人?”陈诃有些难以置信地说出他的猜测。
“可是,这个人是你吗?”陈诃指着画面中的小乞丐,问完姜环又拍了一下少年的肩,插科打诨地说到:“怎么给个馒头还要画幅画记下来,也忒小气了,改明儿去我家,馒头管够!”
姜环眼里是迟疑和震惊,诡异的气氛并没有缓和下来,两个人纷纷转头看向沈忘。
沈忘摇了摇头,说:“我们想错了。”
陈诃:?
“这些画看笔触,都是出于同一人之手——甄老爷。”之前还把这些仕女图当古董的陈诃,闻言,面不改色地撒开了手里的四幅画轴。
沈忘看着他的动作,几不可察地笑了一下,继续说:“顺序错了。还记得那个传言吗?甄老爷原本是个书生,碰上兵乱,被抓了壮丁,新婚的夫人在他回来以前病逝了。”
“你说的没错。”沈忘看向陈诃,说:“这些画上的确都是同一人,不过不是刚刚遇见的那位夫人,而是几十年前病死的那一位。”
陈诃现在彻底不想碰这些画了,但他还是刚刚随手丢在地上的四幅,捡起来,整整齐齐地放在了画架上。
沈忘蜷了一下指尖,就着书案上的笔墨,画了一道符,刚把画放好的陈诃就看到面前卷好的画自己展开了,下意识后退一步,抵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偏过头,看到沈忘站在身后。
原来沈忘比自己高啊,高虽高,但却是真的清瘦,回去得好好帮救命恩人改善伙食。
沈忘等陈诃站稳,不动神色地后退了一步,专心地看着眼前的画。
只见那了无生气地画中人动了起来,几十幅画中的人同时活了过来,在那一张小小的宣纸上或笑或闹,踢毽子、放纸鸢、溪边浣衣、檐下折花……只是,都没有脸,没有五官。
这样看来,她们确实是一个人。
等所有的画上的人都停下来,周围又是一片死寂,所有的画面上的人都消失了,变成了一缕青丝,轻飘飘的落下,发不出一丁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