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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新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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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的首个早晨,鞭炮声响彻云霄,炸裂开来的红色碎片恨不能飞去隔壁院。
阮晋跟何方说了十几遍自己会煮饺子,对方这才把锅前的C位让给他。
何方随手扯过一个凳子坐下:“哎?几点了?”
“你几点起的?”
“废话,四点五十多。”
阮晋反问他:“那现在几点了?”
“……”我废话。
“什么时候叫他们?”何方抻着脖子去看饺子怎么样了,没等他开口,匆忙道,“哎哎哎,阮晋,拿勺子搅和搅和,快粘到一起了。”
“噢噢噢。”
阮晋把长柄勺支在桌上锅盖旁,似是想了想:“七八九点?”
“?”
何方不安分地凑上去乱蹭:“宝贝儿,七八九点是什么鬼?你逗我呢?”
阮晋推开他:“起来,一会儿给你爸看见。”
“我爸不是不在这么……不对,我爸呢??”何方记得老爷子刚才还在这说要下饺子。
阮晋没再推他,轻笑起来:“你连爹都找不到了还叫孩子?”
“我去看看……”何方一遍一遍地喃喃着走进屋。
老爷子跟何冉一个满面荣光地聊着,另一位一副这辈子没睡过觉的困倦模样,明明坐着沙发却像躺下就能睡死过去。
何方倚着门:“哎,爸,你怎么把他给叫起来了?”
老爷子这才停下绵绵不绝地话:“我哪叫了,我去上铺看看他俩,小冉就醒了。
何方又把目光移像何冉:“你怎么不去睡?”
“睡不着。”
“看着不像。走,饺子要熟了。”
“嗯。”
“走走走。”老爷子隔着空气推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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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洱半睁开眼,聚上焦后发起呆,一分钟后,他向旁边看了看。
冉哥哥呢?
他半醒半昏,脑子转的比清醒时慢几倍,站起来是差点撞墙上。
阮洱抓着梯子旁的扶手,一点一点往下走。
客厅嘈杂的声音把人吵的清醒几分。
对了,今天过年!他这才反应过来,吵闹的人是来拜年的姑姑婶婶。
阮洱扒着门缝在屋内扫了一圈,没瞧见何冉,他轻手轻脚离去。
……
阮洱是在饭桌前找到的何冉。
“冉哥哥,你怎么在这呀?”他眨巴着眼问。
何冉懒懒地撇过来,张嘴胡扯:“吃饭。”
“啊?你也刚起吗?哥哥他们五点就吃哦!”阮洱说着还比了一个“五”,自豪地像是自己五点起了似的。
“嗯。饼铛里有饺子。”何冉说着,指了指挨着墙的小桌上的电饼铛。
阮洱的眼睛泛起光芒:“冉哥哥帮我一下好不好?我掀不开它。”
“嗯。”
何冉搬过一把椅子,叫阮洱扶着,稍显迟钝地掀开了电饼铛。
热气扑面而来,带着香气。
阮洱嗅了嗅:“好香啊,是热的吗?”
“嗯。”
何冉拿了一双筷子,阮洱捧着碗,围在冒着热气的电饼铛前,倒是和谐。
饺子泛着金色的油光,肉汁和香油混淆在一起,不分彼此,香气疯了似的往他脸上窜,阮洱本来不饿,肚子也应景地叫出了声。
“冉哥哥,醋在哪?”阮洱问他。
“不知道。”
“噢,我去找找。”
阮洱在一堆瓶瓶罐罐里扒拉,醋长什么样来着?
他转过头,理所当然:“冉哥哥你来找吧,我不认识‘醋’那个字。”
没听见动作,阮洱又怕他拿错,提醒:“哥哥说酱油和醋长得很像哦!”
“噢。”
其实何冉也不认识“醋”这个字,但三个小时前才见过,总不至于忘了。
宽厚的醋瓶在一堆高矮胖瘦的调味料里很容易辨认出来,如果旁边没有外貌相差无几的酱油瓶。
何冉伸出的手顿在半空,这两个瓶子只有上面的贴图不同而已。
何冉自暴自弃似的随便抽出一瓶,倒出一点到碗里,凑近嗅了嗅。
怪怪的味道,不是醋。
“别吃,是酱油。”
“哦哦。”
几经周折才吃到饺子的饺子还是温热的,何冉也跟着吃了几个。
黑细的筷子夹起一只饺子,被小小的牙撕碎遮拦,连着内里的馅料,整个被拆吃入腹。
“唔,醋好酸!”阮洱记不清上次吃饺子是在什么时候,但这是第一次和冉哥哥一起过年,也是今年第一次吃到的酸醋。
“冉哥哥,你怎么不吃了?”他嘴角还有一滴醋,发问时有些呆傻。
“不想吃。”
阮洱追问:“不好吃吗?”
何冉懒得再编:“我早上吃过了。”
“啊?你起那么早啊?”
“嗯。”
阮洱接连吃了十几只饺子,舒服地拍着肚子,“人走了吗?”
“走了。”
阮洱从椅子上跳起来,“咱们去找哥哥。”
“嗯。”
阮晋敛起纸杯,把剩下的茶水悉数倒掉,叠在一起丢进垃圾桶。
“哥哥,他们都是来拜年的吗?好多人哦……”阮洱蹲在垃圾桶前盯着杯子坠落,然后又是下一波花生壳、瓜子壳。
随着“哗啦”一声的结束,阮晋才应声:“是啊,我想想,这是你谁来着……”
“对了对了,你叫她大姨,那个男人就是咱大姨夫,是妈妈的大姐。”阮晋梳理这些杂乱的关系,差点把自己绕进去。
阮洱点点头。
何方从衣服里掏出两张钞票,“喏,你大姨给的压岁钱。”
两人正要接过,何方又倏地收回,“我也给你大姨那几个小孩压岁钱了,所以这算我的。”
阮晋从他手里夺过来:“你真好意思!”
“我好意思呀。”何方笑嘻嘻的打趣他。
阮洱以为哥哥要给他,结果出人意料,阮晋把钱分别放进两个红包里:“长大了再给你们。”
“啊?……”阮洱很是不解。
“你才七岁,知道怎么花钱吗?小卖铺大妈骗了你你都不知道。”何方伸手去捏他的脸。
阮洱的脸没揉搓到发红,他被阮晋喂了块牛轧糖,说话含糊不清:“唔……哥哥,我想要压岁钱买小零食!”
何方放过他的脸,“想吃什么哥给你买。”
“噢噢~”
又来了几个人,阮洱看着眼熟,却叫不上人来。
阮晋也没理清这辈分,老爷子先招呼起来:“哎哟,小雨呀,来,坐坐坐。”
“你们叫叔叔、婶婶。”
三人道:“叔叔好,婶婶好。”
小雨婶婶笑得没了眼睛,拿着两张红钞递过来,往何方手里摁,“来,压岁钱。”
“哎多大了,不用了婶婶。”何方客套地推脱,假情假意地互推了半天各自给了压岁钱。
阮晋借口去泡茶,把两个小孩子弄走了,出了门,他长舒一口气:“呼——真麻烦。”
阮洱抬头问:“为什么要走呀?婶婶好像很高兴。”
“你小雨婶子才懒得来,这不是过年被她婆婆催来了,平常都见不着面。”阮晋道。
这样。
何冉:“不愿意为什么要来?”
“不是说了,八成是她婆婆要他们来的。”阮晋把茶叶包拆开,往茶壶里倒茶叶。
“不听就行了。”何冉淡淡道。
阮晋好笑道:“哪能不听?你哥听了这话八成被你气死。”
“噢。”
阮洱扒上去闻,“茶好喝吗?”茶叶香香的,和冉哥哥一样。
“好喝。”
“冉哥哥你怎么知道?你喝过吗?”阮洱把视线移到他的身上。
何冉没答,阮晋反而开了口:“不好喝他们喝这个?”
“是哦。”阮洱迟迟地反应过来。
他们两个又被丢在了餐厅,阮洱无所事事地晃腿,“冉哥哥,过年好无聊,怎么那么多人要来拜年呀?”
“他们也去拜年了。”何冉趴在桌子上,声音微小。
阮洱听不清他哼哼唧唧了什么,也没细究。十来分钟后,来的两位叔婶许是没什么话可说,尬尴地笑着被送走。
何方长舒一口气,胳膊圈着阮晋的脖子,“我的妈,这婶子也太能聊了,从我事业有成聊到我弟未来工作,她不尬吗?”
“这不走了?”
何方点点头,觉得有道理,被半拖着走近饭桌。
“哎,你们两个干什么呢?睡觉呐?”何方从他身上下去,抱胸看着桌上两个。
何冉原本垂着的头被支撑着起来,眼神迷茫,“嗯?干什么?”
“快中午了,包饺子。”阮晋应声。
何冉并没有留神听,动了动脑袋,起身让出位置。
阮洱也被叫醒,把眼睛揉的发红,声音含糊不清:“唔……哥哥,婶婶走了啊?”
阮晋:“嗯,走了。困就去床上睡会儿,中午吃饭叫你。”
“嗯嗯。”
寒风瑟瑟的日子,最使人渴望、予舍予求的不过早晨被染上体温的棉被,再者便是一口热汤茶饭。
阮洱的全身被热气包裹,绵软的感觉像是躺在太阳上。
他还是喜欢暖和的被窝。
阮洱想到这,也睡死过去。
……
“阮洱,吃饭了。”不知过了多久,一道稚嫩地童声响起。
没听见回话,何冉索性坐在床边楼梯上,“阮洱,吃饺子。”
他想起前几天看的动画片,道:“不吃饺子会掉耳朵。”
兜兜转转了一遭,还是这句话:“阮洱,吃饭了。”
“唔……冉哥哥骗人,我才不会掉耳朵。”他一边说,一面又捂住耳朵。
何冉没跟他纠结,敷衍地略略点头,“嗯。吃饭。”
“噢……”
阮洱把饺子塞嘴里,传进耳朵里的声音变得不清晰,“哥咕,冉咕咕把我叫气来……”
“吃完再说。”何方道。
阮洱咽下饺子,“哥哥,冉哥哥把我叫起来的时候说了好多,但我没听清,他不告诉我!”
“你个小告状精。”何方打趣他。
“没有没有!”阮洱狡辩,又觉不够似的,又开口补充:“我不是小告状精!”
“好好好,你不是告状精。”阮晋温声道。
何方把话题撤回正轨,“哎,小冉,你跟他说什么了?”
“忘了。”
何方不满地“啧啧”两声,“小小年纪不学好,连哥都骗。”
“没有。”何冉狡辩。
下午来的人就少了大半,几人窝在一起看电视,嗑瓜子、吃糖果。
“唔!这个巧克力里有水,怪怪的味道。”阮洱的手湿湿黏黏的,泛着光。
阮晋抽出一张纸递给他,“这是酒心巧克力,里面是酒。”
“酒一点也不好吃。”阮洱擦完还觉得黏腻,起身去洗手。
何方又见着一枚酒心巧克力,在手间把玩几下,“哎,何冉,吃一个?”
“不吃。”
“吃一个吃一个。”何方把巧克力丢他面前,任他处理。
何冉盯着巧克力,对峙不多时,他一点一点撕开包装,巧克力散出甜丝丝的酒水味道。
巧克力很一般,酒的味道就像阮洱说的,怪怪的。
不好吃。
过年其实没什么可做的,走亲戚、出门拜年这些事都不需小孩,阮洱无所事事地看熊出没。
好没意思。
阮洱黏着何冉叫哥哥,把人喊烦了,何冉凶巴巴地看他,“你干什么?”
“陪我玩会好不好?”
“嗯。”
阮洱把拉链拉好,小嘴滔滔不绝地跟何冉介绍:“冉哥哥,那边有个小门,外面有好多好多树。”
他又凑上去压低声:“还有鸡!好多只。”
何冉不感兴趣,一路“嗯嗯嗯”,听到这句,缓缓开口:“鸡?”
“对啊,鸡长得很好看哦。”
……
“哥哥,可不可以把那边的小门打开?”
阮晋从手机里拎起脑袋,“开那的门干什么?”
“我想带冉哥哥去玩。”
阮晋想了想,一本正经地与他对视,“不行。那边不安全,回头我带你们去,行不行?”
“好吧。”
阮洱闲不下来,总能找到乐子。
一下午,捉迷藏、鬼抓人玩了个痛快,洗了澡,湿漉漉地蹲在被窝里。
他们窝在一起,看窗外灯火阑珊景,享新年之喜。
阮洱在昏昏沉沉地时候,想起今天听了不知几十遍的话,声音含糊:“冉哥哥,新年快乐呀。”
“嗯,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