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十年》鱼干姜

97、九十七

　　那阵反胃持续了很久，最后在詹妮弗担心的眼神里我带着抱歉离开了。
　　坐在车里我缓了好一会儿才算是回过神来，突然想起当年凯文用着花边新闻的热度将我捧上了这个位置的前一阵子，博克斯先生罕见地跟他红了脸，两人甚至是直接在办公室里就吵了起来，最后博克斯先生出来的时候还特地和我打了招呼，眼神里却满是不理解。我想大概那个时候，凯文就已经说服了伯克斯，让他以董事长的身份支持我的任职。这背后说到底是资本的搏斗，而像我这样被放上了棋盘的棋子，除了尽自己的责任，就没有别的权利去干涉这战局。
　　“今天来得挺早。”塞缪尔的声音从我的工作台侧边响起，随即扫了一眼我的速写本，挑挑眉。
　　我应了声，放下了手里的铅笔：“我这个月的指标还没完成。”
　　塞缪尔也不奇怪，回到自己的工作台，拿出了自己的速写本，翻出了一页递给我：“这一套，你觉得怎么样？”
　　我认真地看了一下之后，蹙起了眉头，这一套设计虽然好看，但隐隐之中，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塞缪尔见状将速写本收了回去，稍稍叹了口气：“我就知道。”
　　“塞缪尔，不是设计本身的问题。”我连忙解释，“我只是觉得……这不像你的作品。”
　　他听完勾了勾嘴角，合上了速写本：“凯文也是这么说的。”
　　“这很不像你。”我转过身，严肃了起来。他这样状态的低落从今年欧洲的秀场回来后就已经有了苗头，但大概是他收到的反馈异常的好，以至于所有人都忽略了他这样的不自然，“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沉默。
　　我看出了他的不想说，便也没有再给他压力，只是重新拿起笔在速写本上涂画着。
　　许久，“凯文想让我从下个季度开始做自己的品牌、做自己的工作室。”
　　我猛地抬起头望着他，这分明是好事才对，为什么他这样一脸的愁容：“这是凯文对你的认可啊。”
　　“可是……”他像是十分努力地在组织语言，无果，最后放弃了。
　　“因为压力而动摇，这真的很不像你。”我故意说的很直接，“我还是比较喜欢你带着礼貌的面具，一嘴毒舌地吐槽的样子。”
　　塞缪尔听了，难得地笑了出声：“妮基你真的是最不像凯文的学生了。”
　　“所以你这是在损我？”
　　“至少我认识的这帮人里面，没有人会评价得这么婉转。”
　　我也笑了起来，看着他稍稍舒展的眉峰是真的多了一份宽心。其实我一直都以为凯文带着塞缪尔是冲着接班人去的，只是这样突然将他丢出去，纵使有帮衬的资源，但对塞缪尔来说，整个工作已经不仅仅是关于设计了。我想，那也是他不安的来源了罢。不过，既然是凯文的决定，我相信这里面一定有他的道理。
　　“月底的那一周，我很喜欢的一位艺术家有特别展览，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
　　哔——
　　我回到家的时候，客厅的灯已经被打开，也能从浴室里听到水声。我望着玄关处多出来的皮鞋，还有柜子里被置放整齐的行李箱，有些意外。旭霖一直都定不下回来的时间，我也没有去催他，他常常在晚些时候会和我通一会儿话，聊着都是一些琐碎得不能再琐碎的事情了。我将自己的东西在玄关处整理好后，换了身衣服直接进了厨房。
　　我刚将意面倒入沸水中，身后就传来一阵热气，随即便是那熟悉的声音：“今天怎么这么晚？”
　　旭霖轻轻环抱住我，接过了我手里的盒子，放在一旁：“我这个月的设计指标还没完成……你怎么回来没和我说一声。”
　　“想给你个惊喜。”他说着将头埋进了我肩窝里，轻轻地吻了一口。
　　“都稳定了是吗？”
　　“嗯，我月底去一趟密歇根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旭霖说着从我手里拿走了夹子，“之后待到圣诞都没问题。”
　　我轻轻应了声，想从他怀里窜出来，准备其他食材，但他还是牢牢地把我箍在了原地：“还吃不吃饭了？”
　　“吃。”他笑着让我转过身，当我对上他那双漆黑的眸子时，眼里的笑意很是明显，许久，“我回来了。”
　　简单的四个字像是有种魔力似的，让人感到无比的温暖。
　　“欢迎回来。”

　　“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佐伊疯狂地消灭着眼前的甜点，没有丝毫的顾忌，“我都求了超久的艾伦，他才勉强地同意了。”
　　“你确定他同意了？”我拿着叉子摆弄着眼前的柠檬挞，“他才把你放出来多久，这样不是打他脸么？”
　　我眼前这位“桀骜不羁”的女子是艾伦的关门弟子，在行业内出了名的皮和疯，也有人常常打趣艾伦是被她折磨怕了才不再敢收学生。她一直都被艾伦带在身边，直到去年才被正式地放了出来，自己做。而我和她认识还要说回我刚刚当上凯文助理的时候了。佐伊挑眉，满脸不在乎：“反正他把我放出来了嘛，我才不管他和凯文之间有什么矛盾。而且，我们之前秀场坐一起，也没有人说什么呀。最离谱的好像也只是说你想蹭我热度。”
　　我无奈地笑笑，放下了手里的叉子：“塞缪尔刚发独立宣言，我就和你合作，他和凯文的关系你会怎么想？”
　　“破裂了。”佐伊小声地回答，耸了耸肩，“好吧，那你觉得时机成熟了一定要找我！”
　　“你还真的不怕我拖你后腿？”
　　“我倒是怕你和塞缪尔一样，跟着凯文一板一眼的，还会嫌我杂乱无章。”佐伊说着，见我迟迟不动眼前的柠檬挞，拿起了一旁的菜单递给我，“你要不要点个别的？这边甜点真的很好吃。我可以让老板用酸奶做。”
　　我谢过她，拒绝了，重新拿起叉子尝了一口，味道的确是不错：“你今天找我就只是为了合作的事情？”
　　“好吧。”她撇撇嘴，“那我就直说了。”
　　我挑眉，让她继续。
　　“今年秀场的竞争异常地激烈，而且你知道我性格的，模特都是很晚才敲定，以至于最后没有一线的来撑场子，就没了什么热度，销量也有点问题。仓库那边被也因为储藏出了蛮多问题的。”
　　从我认识佐伊开始，她就天然地带着一身傲气，骨子里的疯大概也是来源于她对自己的绝对自信，这一路的顺风顺水，和艾伦的庇护，路都还算顺遂：“你没和艾伦提过么？”
　　佐伊拖着下巴，眼睛里少了点热情：“去年刚出来的时候，借着艾伦带来的影响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是两个季度了，是我没能让那些人留下。我上次还看到了条评论，说我没断奶就被放出来之类的。”
　　“我看你这意思，是对自己的设计没自信了？”
　　佐伊不说话，却很快地重新换上了之前的模样：“设计不至于。我承认我不会运营而已。”
　　她的坦诚十分可爱，我突然想起肯之前找过我，想要做一档改造类型的节目：“下个月有个新节目，肯的。”
　　“啊！那个什么改造什么的吗？”
　　我点了点头：“你要是有兴趣，我可以让他联系你。”
　　“那太好了呀！”
　　“还有，这些模特，”我快速打了一份很短的名单发给她，“尽快用当季的产品搭配一套出来让公关的人去联系，我晚点会跟他们打声招呼。”
　　“好！”佐伊望着名单，眼神又充满了期待，“太谢谢你了！”
　　呕——胃里一阵难受。
　　我连着喝了好几口水才稍稍缓了过来，一旁的佐伊诧异：“怎么了？你今天脸色真的很不好看。”
　　“没什么，小毛病。”我敷衍着。
　　“真的没事吗？”
　　望着她有些担心的眼神，我打起精神，摇了摇头。她这才稍微的舒了口气，然后换了个话题，聊着些之前秀场的八卦。
　　反胃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好几天起床后，我都觉得恶心得难受，这样的异常早就有了预兆，只是是我自己不敢去细想了罢。前些天早上我路过药局的时候，犹豫中还是进去买了试纸，只是我一直没敢去拆包装。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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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旭霖公司的年庆上来了很多人，可能也是因为这一年的风波，大家在这个庆祝的时刻意外地放松了很多。我就那么跟在旭霖身边，应付着所有人。
　　“要不我让泰勒带你去休息室缓缓？”他小声地询问。
　　我摇头，将手上装有气泡水的酒杯放了回去：“我没事。”
　　“文语甄，”他轻喊了一声我的名字，带着坏笑，“你有没有发觉自己最近越来越粘我了？”
　　“别得寸进尺啊。”我没好气地递给他一个白眼，话还没说完，宴会的那头就出现了汉斯的身影，而他一旁邱童的孕肚也很是惹人注目。
　　旭霖望着我的意外，将我拉进了一些，眯起了双眼：“人家这进度赶得。”
　　“邱童也太拼了。”我皱着眉头，评价着，虽然之前大概是猜出了邱童怀孕的消息，只是望着邱童的那双高跟鞋，我还是有些震惊到了。
　　“婆婆那关迟迟过不了，她这个儿媳妇当的肯定是憋屈。汉斯这么带出来，也算是一种变相的宣誓了。”旭霖一点都不意外，只是用着最没有情绪的语气讲着这一切，“再加上又有了小孩，让不被看好的关系有了稳定剂，算是有决心了。”
　　我瞧见了旭霖眼里的认真，晃了神：“就是说啊……旭霖，如果……”
　　“嗨，肖恩、妮基。”是邱童和汉斯。
　　旭霖和我同时在脸上挂上了几分笑意和他们打了声招呼，正寒暄着，邱童的脸色忽然十分难看，汉斯和旭霖的反应很快，立刻喊来了泰勒，本想着一起去休息室，但正好几位资方向我们走了过来，喊住了旭霖和汉斯。
　　只是邱童的脸色越来越白，我眼神跟旭霖确认过后，从汉斯手里接过了邱童，交代：“我先带詹娜去休息室了。”随后，在汉斯担心的眼神中才离开了会场。
　　“好点了吗？”我望着摊在沙发上的邱童脸色苍白，不免还是有些担心，照理说，她这个月份应该算是稳定期了才对。
　　邱童微微点了点头：“刚刚坐车，有点晕，直接就进来了。我缓一下就好。”
　　我在她另一侧沙发坐下，没有再说什么。
　　许久，她稍稍直起身子，感叹：“这怀孕是真的要命。”她见我失了神，轻轻喊了我声，“你怎么看起来也这么累？”
　　我反应过来，带着些尴尬地笑笑：“下班直接过来的，今天一天蛮多事儿的。”
　　“也难怪。”邱童稍稍坐正了些，带着好些无奈。
　　其实自从她婚礼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私下见过她，我们两个之间的联系有的只是节日时候的问候，毕竟不管怎么说，发生过的事情总让彼此的身份尴尬了起来。
　　叩叩叩。
　　“太太。”是泰勒和汉斯，“克莱恩太太。”
　　“好点了吗？”汉斯和我打过招呼后就蹲在邱童的面前，紧张地询问。邱童只是好看地摇摇头，让他放心。
　　“太太，席先生那边可能需要您过去一下。”
　　我应了后起身，和邱童还有汉斯叮嘱：“如果有什么需要的按那个铃就行，这里不会有人打扰的。”
　　“谢谢。”
　　当泰勒关上门后，并没有直接往会场走，而是领着我去了楼上的休息室，我大概就明白了这是旭霖的意思：“太太可以先在这里休息，晚宴结束前十分钟，我会上来通知您的。”
　　“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