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十年》鱼干姜

60、六十

　　等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
　　我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面朝着大楼外洒下的夕阳，劳拉的辞退消息是伯克斯先生亲自去公布的，我看到了她脸上的愤怒，但那也只是片刻，她带着最有礼貌的那副面具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离开了杂志社。但她眼里对我的恨意根本是掩藏不住的。这场博弈，虽然的确现阶段我赢了，但这爆料的锅也得是我去背了。或许到最后一刻，她还想着董事会的那帮人会帮她吧？
　　“主编。”是安娜，“我刚下课就赶过来了。”
　　我转过身去，看着她：“发生什么事情知道了？”
　　安娜点点头。
　　“录音是从哪里来的？”我试探。
　　“录音？”安娜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我点点头：“网络地址都处理好了吗？”
　　安娜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突然意识到：“主编，不是我爆的料。真的，不是我。我早上看到的时候还觉得奇怪，您昨天明明跟我说过不希望有人打扰到贝蒂的颁奖典礼。”
　　安娜的反应的确不像是在说谎，更何况以她的个性的确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不过，到底是谁？这样的一个馅饼我是真的不敢接：“不是你就好，时间也不早了，刚刚基利说新的产品到了，你下去帮他挑选记录一下封面的款式就就可以下班了。”
　　“好的，”安娜点了点头，想要说什么却没有开口的样子。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主编，买咖啡爬楼梯这件事情好像劳拉之前的助理是因为这个辞职了的。”安娜说的有些犹豫，“我上次爬上来碰到大厦的工作人员的时候，他们当笑话说的。”
　　“之前的助理？”
　　安娜点点头：“好像是蕾贝卡。”
　　……
　　“关于这次的月刊更改方案还有什么其他问题吗？”我合上文件夹，扫视了一圈会议室，大家都纷纷摇头，“那就散会吧。雷蒙，你留一下。”
　　雷蒙点头后，将本先戴上的墨镜重新摘下，算是表达了对我的尊重，待所有人离开之后，起身坐得离我靠近了些：“劳拉的态度虽然有些问题，但到本是跟工作能力无关，我这边都还算轻松。”
　　“那就好，之前的几位设计师都和劳拉的关系比较近，如果他们会为难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雷蒙笑笑：“你都把我推上来了，这点我也不能丢你的脸面。”
　　我望着雷蒙脸上淡淡的笑意，挑了挑眉：“我还怕你会不同意。”
　　“你会怕？”雷蒙反问，“我看你是知道我们领养了个孩子的消息。”
　　“噢？”我没有否认，当一个人有了孩子之后，更强有力的保障是几乎每一个人都会做的选择。
　　“这个节骨眼上，董事会不可能愿意直接换上一位亚裔或者是非裔，背景身世能稳住舆论的人也没几个，看来我算是幸运的。”雷蒙的语气仍旧轻松。
　　“对了，还有件事情……”
　　“这周日晚上，到我们家来，正好你可以见见亚当。”雷蒙打断了我，“算是我的一点谢礼吧，狗仔我来安排就好。”
　　雷蒙很好地猜出了我的计划，我也没有多说其他，跟他又聊了几句，他便回办公室去了。我整理好资料，刚准备离开，就瞧见了站在门外的塞缪尔。我摆摆手赶紧让他进来。
　　“妮基。”
　　“你怎么突然来了？”
　　“没什么，我早上有点事情在楼下。正好夏延想让我转告你贝蒂的事情，她没什么事情，这几天热度过去了也就没什么人关注了，倒是有位德国的收藏家想买贝蒂的那副画。”
　　“我的天，真的吗？”对于这个消息我有些意外。
　　塞缪尔点点头：“中间的手续都是经由主办方来打理的，也免去了很多麻烦，不过关于照片的事情，我是真的没有查出什么。”
　　“没事，我只是不希望贝蒂的生活因为我的关系受到一些有的没有的非议。”我舒了口气。
　　塞缪尔默默叹了口气：“行了，那我先走了。明天记得晚上有课。”
　　“知道了。”
　　我记得快毕业的时候，汉斯问过我对于未来的规划，他一直以为我毕业后会回西部帮家里做事，直到他知道了我和杂志社续签了雇佣合同。我也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不带任何犹豫地签下了新的合同，大概是因为是凯文亲自拿给我的吧。这条路就这么一直走着走着，像雷蒙那样，我也总觉着自己是幸运的，如果不是当时出了些麻烦凯文才选择将我拉了上来，我想以我这样的条件，怕是真正入行都很难。
　　震动。是梁莫。
　　“哟，语甄。”梁莫的语气听起来倒还是不错，“都解决了？”
　　“都解决了。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我估摸着这才凌晨五六点钟。
　　“一会儿赶飞机，出差。”
　　“噢？去哪儿？”
　　“马来。”那头的梁莫打了个哈欠，“我刚给席旭霖打电话没接，就想打你这来碰碰运气来着。”
　　我望着车窗外的拥堵的道路无奈：“他还没回纽约呢，可能忙着吧，他刚接下一个大项目。”
　　“行吧，”梁莫明显失望了些，“对了，我才知道，你们上次回来没有去领证？”
　　我疑惑，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说起来这个：“嗯？”
　　“没什么，我昨天晚上回家吃饭和我妈聊起来说席旭霖前几天问她关于国内领证的事情。”梁莫的母亲是位律师，但我没想到的是旭霖会去问这个，再加上上次回去的时候，他也没有提过任何，“我妈说是挺麻烦的，不过中国人嘛，有小红本才踏实。”
　　我没有接梁莫的话，我不知道为什么旭霖回去打听这个，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语甄，或许你有没有想过，席旭霖是认真的、对你们的这段关系？”

　　这几年来，每次见到旭霖的时候、甚至是真的结婚后，都会发生好多事情，虽然都是意料之外，可是他从来都没有解释过什么。梁莫问我，有没有想过旭霖是带着真心的，我奢望，但我也知道那不可能。我从来都不是他喜欢的样子，从高中的时候起就不是。
　　杂志社的事情因为雷蒙的上任还有和其他媒体的配合没有多久热度就退了下去，至于劳拉，我只知道她试图让董事会的人捞她被拒绝了，其他的就没有消息了。日子还是那么一天天过着，但每当我回到家面对那空荡荡的房子时，总会很想旭霖，我知道自己已经沦陷了，所以总是期待着这个梦能过做的长久一些。
　　“快一个月了吧？你上次回西边之后。”乔恩从我手里取回最后一份报表望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到点了，“妮基，你下周有个假，要不我帮你定张机票？”
　　我抬头扫了眼日历，想着是真的好久了：“不用了，我再看看吧，凯文那边儿交代的事情挺多的，也走不开。”
　　“毕竟是结婚了呀，席先生那边总归是要盯着的。”乔恩调侃。
　　“行了，”我无奈，“看看安娜将礼服取回来了没？准备准备我们也该出发了。”
　　“好。”乔恩笑着出去了。
　　震动。
　　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小甄，好久不见。”是延茴。
　　延茴是位模特，中国人，十几岁开始活跃在各个品牌的秀场，因为业务能力出众二十年的地位牢牢地摆在那里。在我还是凯文的助理的时候，在一次后台救急中认识了她，但真的熟络起来还是当上主编之后的事情了：“茴姐？”
　　延茴笑出了声：“怎么这么震惊？我的确是去非洲了一趟赶不回来参加你婚礼，但礼物可是到了呀。”
　　“你来纽约了？”她是出了名的不工作时间就会满世界乱跑的人，这个月也算是下一波工作高峰前唯一能够休息的时间了，所以她打来还是有些意外。
　　“在波士顿呢。”我听见了那头有人喊她的名字，“有个广告来拍摄，明天下午来纽约，正好好久没来了，可能待个一个星期左右。”
　　“真的吗？那太好了，中央博物馆正好这段时间有特别展览。”我忽地想起来。
　　“行！那你时间空一空，我们明天一起吃个晚餐呗。我先去忙了。”
　　延茴匆匆地收了线，我这才注意到乔恩和安娜都已经回来了，我拿出小镜子整理了一下妆容后，便拿着包出去了：“走吧。”

　　“延小姐！”我本正协调着走台的顺序，没有想到延茴刚走进后台，整个人直接摔了下来。因为我在她旁边，她下意识地拉了我一把，我本就穿着高跟鞋也没有站稳，跟着一道摔在了地上，我倒是没有什么大问题，自己起身后，本想着拉着延茴一起，周围的工作人员就一窝蜂地涌了过来。
　　就连主设计师都来了，给坐在地上的延茴做检查。许久，才发现人的确是没有什么事情，但左腿脚踝的位置上一片红肿很是醒目，最后在助理的帮助下重新站了起来：“鞋子刚出去的时候不稳，扭了一下，但还好没有摔倒。”
　　在场的工作人员都满脸不可思议，没有谁发现这件事，负责的设计师皱着眉头望着延茴的脚踝：“你后面还有两套要走，真的可以吗？”
　　延茴点点头：“只是这红肿的地方会看起来不是那么好看。”
　　设计师认同：“这样，你先去换下一套，我来想想办法。”
　　我着急着安排着下一段的入场，确认她没事之后，便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安排着其他模特。
　　“妮基，我们这里没有黑纱了。”我正盯着监控，主设计师的助理急匆匆跑过来，“仓库里也没有了。但延小姐的脚上，先生需要一块遮面，你能帮忙安排一下吗？”
　　我扫了眼出场顺序和站在一旁的副手，最后决定手里的平板递给了那位年轻的小伙子：“麻烦你了，有什么问题随时用传呼机联系我。”
　　交代完后，我就跟着那位助理进了延茴的休息区域，而主设计师正缩在一旁在编织着什么，见我来了，手里的工没停着：“妮基，我需要黑纱。”
　　秀场的确会备着一些简单的布料用来防备突发事件，可是并不能含括所有材质，我刚想按下对讲机让仓库的人去找的时候，那位助理摇了摇头：“我已经自己去翻了好几遍了，真的没有，现在去买…”
　　肯定是来不及，我看着大屏幕上场外的情况，计算着真的没有多少时间了。蓦地，我看了眼自己的裙子。
　　“妮基…你知道我不是故意为难你的，但我真的希望……”
　　还没定主设计师讲完，我就拿起了一旁的裁缝剪刀，将自己的裙摆剪下了一圈，递给了他：“这些够吗？”
　　不光是设计师和助理，就连延茴都有些惊讶，设计师拿到布料后，赶忙和助理两人一起动手了。我望着延茴有些难受的样子，回了一趟休息室拿来了一瓶喷雾：“延小姐，您先将就着处理一下吧，结束之后我会将一切安排好的。”
　　延茴接过喷雾，道了声谢。
　　而正好那时，耳机那头让我赶紧去一趟前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