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十年》鱼干姜

20、二十

　　在我“若无其事”地将和旭霖的合照在社交媒体上分享着筹备婚礼中的喜悦后的不久，公关放行的那张照片也渐渐开始有了热度。底下的评论也是各式各样的，看的我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网友A: 喂喂喂，这还是那个魔女妮基吗？
　　网友B：就是说啊，这么脆弱？
　　网友C：哎呦，装的。不然你以为这照片怎么来的！本就是在公司里发生的。
　　网友D：不过这打脸够快的，刚刚才秀了个恩爱吗？估计就是没争赢吧，才会这么狼狈。
　　震动。
　　“你想做什么？”是旭霖，光是听他的口气，我也能猜到他的不满意、是很不满意，“一声不吭直接下场撕？”
　　“她本就是冲我来的。”
　　“所以你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名声？”旭霖的语气越来越冲，“文语甄，你有没有想过先问问我？你花了这么多年建起来的墙，就这么容易……”
　　“如果我躲在你后面，她会做出什么你不清楚吗？”我咬咬牙，“以前的通行证，可是你给的。”
　　旭霖那头安静了一阵子，就算不是面对面，我也能感受到他很努力地在压制着自己的脾气：“最晚下班前我会重新出份公文、说明这件事。”
　　他没有等我回应，就收了线。
　　我望着社交媒体上不断冒出的红点，皱起了眉头，旭霖说的“重新”大概是指已经拟好的回应了，只是没想到我这边没有任何预兆地入了场。上头的意思很明确，大概也是对于我将婚礼封闭得严严实实的关系，就算是承诺了独家，但毕竟还是缺少些水花，而李贞薇这么一闹，能是有了热度。
　　只不过这样的花边对于旭霖的事业来说总会是个炸弹。

　　旭霖的聪明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在他大三的时候就开始创业，也很有骨气地没接受家里的帮助。所以刚开始的时候的确是遇到了很多波折，不过也因为他的坚持，最后被纽约的一位投资者看中，再加上他努力的经营，才有了现在的位置。
　　他签完合同的那天晚上，他难得在吃完饭后提出在外面喝一点。纵使签约的喜悦让他看上去心情不错，可是他心里有事。
　　来来往往，他也变得越发沉默了，我并不知道他是不是醉了，但在我还很清醒的时候，他忽然摆手封上了杯：“别喝了、两个人总归要有个清醒的。”
　　我挑眉，向酒保要了杯水：“说吧，怎么了？签约这么开心的事。”
　　“李贞薇跟我提了分手。”他顿了顿，“昨天来之前。”
　　我望着他难受的样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你这几年身边那么些人，她能忍下来真的是上辈子欠你的了。”
　　旭霖冷笑了一声：“也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还有自知之明，不错。”酒保将水放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让他再替旭霖开一瓶。
　　“是我自己贱……你知道我们怎么认识的么？”
　　我记得梁莫好像提到过，但他也没细说：“大学？”
　　“有次很晚了，我从图书馆出来，她一个人坐在路边的椅子上，蜷缩在那里。我看她脸色很不好，就上去问她有没有事。她死撑着站了起来，刚说完没有，就一下子昏了过去。”
　　沉默：“然后呢。”
　　“那天，我背着她跑了很远，跨了大半个学校，也幸好医务室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后来……也就那么认识了。”旭霖一口干掉了剩下的酒，谢过酒保递来的新的。
　　“所以现在换你舍不得了？”
　　他笑了笑没有否认：“你决定了？毕业不回西岸了？”
　　旭霖跳脱的话题让我意识到他不再想提李贞薇的事情了，索性顺着他，耸了耸肩：“大概吧，我还没敢和我爸说。”
　　“你很喜欢？杂志社的工作？”
　　“我不知道。”这是我的实话，“我只是觉得我该闯一闯。”
　　旭霖微微晃荡着酒杯：“你回去一样可以。”
　　“可是我一回去，就算我爸不插手，他一定也会让我哥帮忙打点好一切。那样不就没意义了。”
　　“所以并不是为了汉斯留下来？”
　　“我们分了。”我低下头，声音很轻。
　　沉默。
　　旭霖很久没有说一句话，我们就那么沉默着。最后还是他起身让酒保结了账后，带着我一起走向了停车场。
　　已是后半夜的停车场里没有什么人影，也很是空旷。我付完停车费回到车旁的时候，旭霖并没有坐进去，只是靠在门边，有些失了神：“上车。”
　　他忽地站直了身板，上前将我拦进了怀里，随即落下一吻。
　　唐突、却仍是温柔。
　　我在他怀里被这样的冲击震惊地晃了神，他不断的索取着，不给我丝毫退让的空间。那是他第一次吻我。
　　后来，他像是突然失去了力气，倒在了我怀里，我回过神后，费了不小的力气才将他抬回了家。
　　那个时候，我以为，他不过是因为李贞薇的事情刺激到了他的那颗男人的自尊心，他需要有个发泄的途经，才会变成了那样。说到底，他在感情上并不是个什么好人。
　　之后，他似乎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也就再没提起过这件事。

　　“爸妈的机票我一会儿发给你，下周日过去。我手上这项目尾巴还有点东西要处理，晚餐估计是赶不上了。”
　　“没事啦。一顿饭而已，婚礼到就行。”
　　“行。不过……真的、嫁了？”
　　“甘晋，你和我爸都怎么了？两个男人都没甘姨爽快。”
　　“怎么回事？决定结婚了，连哥都不愿意叫了？”晋哥笑了笑，“还不打算回来办婚礼？”
　　“我和旭霖都忙，而且你觉得按照爸那性子，折腾个大半年都有可能。”我打趣着。
　　“那还不是因为他就你这么一个女儿、还那么急。我一开始还真以为你有了，才这么突然。”
　　“你们……真的够了。”
　　我妈再婚后的一年多，我爸突然让我和他一起吃晚餐，也算真正将他和甘姨想要重组家庭的愿望告诉了我、还有这个哥哥。甘姨之前就跟我们家认识，是我妈妈的朋友，所以彼此都见过，但也只是几面。她一个人拉扯着甘晋长大，还将他送进了全美第一的名牌大学读书，是个很厉害的人。
　　晋哥因为一直都在国外念书，我对他的印象也只停留在小时候。这些年，他一直都和我爸他们在西岸生活，虽然我跟他说不上十分亲近，但相处起来并没有隔阂。大概是从小的经历让他特别会察言观色，当然，这是种褒义的夸奖，所以重组家庭后，很多时候他真的会像个大哥哥一般给我很多建议，也会像朋友一样同我打闹。不过，当他开始处理起工作上的事情，完完全全就会是另一幅模样。
　　“对了，我妈跟我说了，婚礼不会来。你找机会给甘姨提一嘴呗。”
　　“知道了。”晋哥微微叹了口气，“新闻上的事情，怎么回事？”
　　“爸让你来问的？”
　　“算是吧。”他也没有多隐瞒，“他现在可是巴不得找个什么正经理由让你把这婚给拒绝了。”
　　我笑了起来：“小网红想要火才搞了这么一出。旭霖和她之前的确有过一段，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
　　“对方还是动了手的，你们自己做好心理准备到时候给爸一个解释。不然我是觉得我还没准备赶过来呢，爸就能把你给逮回来。”
　　“知道了，哥！放心。”
　　……
　　其实我妈离开后的那几年，我和她本还是有联系的，就算时候知道我爸和甘姨结婚举家移民，节日里的问候也不会少。只不过，我也忘记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那些问候都没有了。
　　我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毕竟那已经是她的新生活了。以她的性子，怎么可能希望我有过多的介入，所以她不联系，我也很清楚自己不该去打扰。
　　当时在和旭霖安排请柬的事情的时候，他随口提了一嘴。我并没有抱着多大的希望地打开了已经没有记录的对话框，编辑了一条简讯，很是简短。在我以为会收到好友验证 的时候，消息成功地发出。不久后，不带任何意外的、是婉拒。
　　“我爸他们周日到。”启动洗碗机后，我望着已经有些空荡的厨房失了神。
　　旭霖应了声，蹲着自己的杯子出了厨房。
　　他这两天回来之后都没有给我好脸色看，我想他还是不理解为什么我这么刻意地将这件事情处理成现在这幅样子。他的公文放出去后，变相地压低了很多地方的议论声，而李贞薇也像是突然放弃了一般，在社交媒体上不再回应，甚至是关掉了视频的评论。
　　因为旭霖的公文，上头本打算想拉他入场，最后还好在凯文的帮衬下让那帮老头子松了口，条件便是去登记那天的热度了。
　　“明天出来之后会有记者。”我带着些忐忑，试探。
　　旭霖一直都不是很喜欢出现在闪光灯前，但这次他倒是接收得会很快：“知道了。”话音刚落，他便起身，进了浴室。
　　他的气没有消，只是我弄不清楚他为什么会这么生气。旭霖那样冰冷的态度我还是看不懂。明明这件事已经没有伤害到他了，或者说舆论上已经被处理妥当，为什么还是这么生气。
　　这些天整理东西的倦意突地袭来，可是当我真的钻进被窝后，脑子还是清醒得睡不着。
　　我想，我应该是清楚旭霖的愤怒，不过是不愿意承认了罢。这些年，面对公众的时候，我做的每个决定都会牵扯到太多东西，我建起来的那堵墙、和顺应着所有舆论去演出我的疯狂的时候，就连旭霖……也会变得不认识我了吧。
　　“文语甄，”身后突然陷下，“这是你的人生。”
　　我背对着他，没有动弹。
　　“为什么要让别人决定？”
　　“我们今天不吵了，好不好？”我有些累了。
　　旭霖的体温蓦地传来，他将我整个人抱在了怀里，然后将脸埋进了我的肩窝里。许久，都不吭声。
　　“不是所有人都会听解释的。”我已经很困了，但旭霖的冷静还是让我觉得要把事情讲清楚，“这个道理我从进杂志社第一天就明白。”
　　旭霖的手忽然用力了些。
　　我握住他的手放在我手心里：“在很多人的眼里，我们只能是棋子、不能知道自己已经身处在棋局中的棋子。”
　　旭霖刚洗完澡的身上带着属于他的味道和温热，那是一阵的安心。他探起头来，我听见他微微叹了口气：“你做什么，怎么选择，我干涉不了。但是如果你连一点点信任都不给我，我真的会觉得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很荒谬。”
　　也许，旭霖从来都没有想要瞒过我他内心的想法，只是我注意到他这样的心情，是很久之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