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十年》鱼干姜

134、一百三十四

　　“哇塞，姐妹这里氛围这么好，我第一次见到有人还能在这里继续办公的。”我从屏幕上抬起头发现来的人是安迪。
　　我挑挑眉揉着太阳穴：“能怎么办，我那位哥哥到点就不让我在办公室待着了，说什么怕那帮老股东作妖讽刺我业务能力不行。可这不就事实么？”
　　甘姨的那份转让书最终在我爸的说服下我签了下来。就像他们预想的那样，就算是工作上我没有出任何的疏漏，那些老古董们就像是上头了一般，总能变着花样指指点点，所有的中心思想大概都是告诉我，我有多不适合这个位置。
　　安迪望着我好看地笑了，跟服务员开了一瓶酒又点了一些小食后瘫坐在一旁的沙发椅上：“我是觉得你哥只是想让你回去休息。”
　　“罢了。”我长叹一口气，关上了平板，“怎么突然来了？”
　　“没什么，前面来这边找个朋友，楼下经理说你也在，就过来了。”安迪说着撇撇嘴，“对了，我刚刚收到的消息，你之前的那个助理不是跟米勒·欧诺顿结婚了么？你猜猜他给她的新婚礼物是什么？”
　　我耸耸肩让她继续说下去。
　　“E社总编辑。”安迪带着讽刺地说完了这几个单词，“真的太恶心了。”
　　我觉着荒唐地笑了出声：“难怪。”
　　“而且我还听说是因为两个人签了很完整的一套婚前协议，米勒觉得抱歉才送的这个礼物。不过米勒这个人……”安迪翻了个白眼，“祝愿那位小姐好运咯。”
　　“说到底也还是欧诺顿的人了，不管是不是真心的，最终结果也不会太差。”
　　“这倒是，但人怕的从来都是落差。不是么？”
　　我勾了勾嘴角认同了。
　　“那你怎么打算的？真的要回来接手了？”安迪向后仰了仰，认真地看着我。
　　“接手算不上，等我爸身体好一点了再看看吧。”
　　安迪晃荡着脑袋：“也是，有了这段时间的基础，之后调到哪里都有空间。”
　　我应了声，拿起叉子吃了些东西。
　　“那你真的不做设计了？”
　　“不知道，”我顿了顿，“现在还风头上呢，不是做决定的好时候了。”
　　“那你和肖恩呢？怎么打算之后。”安迪有意无意地问出了口，“我也不知道哪里小道消息传出来你和肖恩离婚了，我还没来得及拦截呢，底下的人就说肖恩那边已经派人撤了。这次我看你一个人回来，还以为是真的呢。他这反应看着可不像是离了婚的呀，这前阵子离婚的消息出来对他还是有好处的，你们如果都分开了还能这么好心？”
　　“随他去吧，和我没关系了。”
　　“妮基？”安迪反应了过来，立刻坐直了，“是真的啊？”
　　“嗯。”
　　“他是不是做什么事情了？和那位舒小姐？”
　　我摇了摇头：“突然没那么喜欢他了，就分了。他也同意了。”
　　“你这是要把你海后那顶帽子戴上啊？”安迪眼里还是露出了堂皇。
　　“总归要对得起这评论。”
　　安迪看着我的淡定，翻了个白眼：“反正我是不信。你反正现在整个人看起来传递出来的讯息就是快让肖恩来哄我。”
　　我学着她样子还了一个白眼给她：“什么跟什么。行了，我还有一堆东西要看，你要不换一桌，要不然就安静点。”
　　“行吧，我闭嘴了。”她说罢倒真的只是戴上耳机窝在了一旁的沙发上不再打扰。
　　许久。
　　“妮基，你真的是我认识的所有人里面最勇敢的那一个了。”

　　本以为我爸的情况逐渐好转，但某天夜里的一场急救让我们所有人都提心吊胆了起来。在我爸被推出手术室后，我和晋哥商量着我先回公司处理一下事情后，晚些再来换班。只是爸的情况让我一整天都有些恍惚。
　　我从公司出来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靠在了自己的车旁边，宛如从前一般。
　　“嘿。”是汉斯。
　　“你怎么来了？”我快步走上前去，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的态度面对他。
　　“回来谈事情，听说你回来了，觉得还是要来见一下你。”汉斯的语气和善，却露出了不小的为难。
　　“怎么不直接上来？”我收紧了大衣。
　　“我们走走吧？”
　　道路两旁的装饰随着节日的临近越发多了起来，到处都用红色或者绿色装点搭配的挂饰，浓厚的圣诞气息在今年这样的一个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凄凉。
　　“你恨我吗？”汉斯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仿佛失去了情绪，“夺走了你这九年？”
　　我没有点头：“不是每个人的人生都有选择，你只是做了你该做的事情。”
　　“P药业的案子，我和我妈争了很久，她最终才同意让出了那百分之五。不过也因为这件事，她有点生气了，后来再加上……米勒的事情，她才同意欧文那么做，掐着保释的条件。”汉斯顿了顿，“我和她吵了一架。”
　　“汉斯。”
　　“这本就是她们的过错，不应该让你来承担所有。”
　　我勾了勾嘴角：“这样的规则已经不是第一天存在了。”
　　汉斯听懂了我的讽刺：“所以我和肖恩一起演了场戏，让欧文和米勒之间因为利益产生了些摩擦，最后才有了机会让他们松了口。”
　　“利益？”我停下脚步，抬头，让他继续解释。
　　“肖恩P药业的案子虽然拿下来不愁，但医疗技术上还是需要南部的一间医疗企业支持。那企业，是米勒瞒着欧文做的投资，之前几年审核的时候故意反馈给总部不合格的消息。我故意又掺合了一脚，米勒作为股东必须出席竞标，那个节骨眼上，欧文觉得不对劲找人查了出来。只不过，有了这层关系，肖恩的合作就凉了，需要另寻技术支持了。”
　　这不就是旭霖用了整个合作换了我的一个机会么。
　　震动。
　　“小甄，快回来医院，爸的血管……可能撑不下去了。”晋哥的声音很逗。
　　“好，我马上到。”
　　我收了线后，汉斯看着我有些慌乱的样子：“怎么了？”
　　“我爸出了点事情，先走了。”我努力撑住自己，立刻往自己的车跑去“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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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倒下的突然，凌晨的那一下也是。我实在不敢相信这样突然的变故，只能一遍遍地在心里祈祷，拜托他能像前几次那样撑过去。
　　“哥。”我赶到的时候，急救室门外的灯还亮着。麦琪姐搂着甘姨坐在凳子上，明显已经失了神。
　　“突发性的，刚推进去不久。”晋哥整个人都在颤抖，却还是试图冷静下来安慰我。
　　“会没事的……”其实这四个字更像是我说给自己听的，“会……没事的……”
　　“妮可席。”许久，医生走了出来，摘了口罩后的表情似乎已经宣告了一切。
　　“这里。”我握紧了拳头。
　　“对不起，甜心。你的父亲，没有能撑过来。”医生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们尽力了。”
　　我跄踉地向后退了几步……怎么可能？
　　后来，我听到了甘姨和麦琪姐的啜泣声，只是我好像失去了所有的情绪一样，一滴眼泪都掉不出来。我机械地跟着医生进了手术室，然后看着爸的脸被白布缓缓盖上。我拼命地掐了掐自己的手背，试图告诉自己这不是事实。
　　可是，是真的好疼。
　　恍惚中，是晋哥做了最后的祷告。
　　再后来，就是一些文件上的签字内容了。

　　晋哥好不容易将甘姨和麦琪姐安顿好后才带着满身的疲倦来找我：“小甄。”
　　我回过神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抚了抚身上的西装外套：“走吧。”
　　“你应付得来么？”
　　我点点头。
　　“道森一会儿会在你旁边。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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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跟着晋哥走近了大厅，望着一屋子穿戴整齐的人蓦地感受到一阵恶心。
　　“席太太。”道森的声音从人群里响起，快步走向我后，领着我到了主座。
　　一片哗然。
　　“我，道森·格尔，受文先生之托，有权在此公开先生的遗嘱。”道森清了清嗓子。
　　爸的遗嘱很简单，很大的一部分私人财产都充作为集团公益基金的款项，留了一部分给甘姨还有晋哥一家。至于他手中的股份，全权留给了我。
　　当道森合上文件的那瞬间，所有人都开始不淡定了。
　　“席太太，这份合约书上很明显的有一条关于成员的基础要求，如果您是威胁，那么是不足以有资格接受文先生的股份和集团的掌握权的。”
　　“是啊，席太太。您刚在管理失职的风头上，一个小杂志社能够流出一百五十万，整个集团这么大的生意，我们这些老人怎么敢就这么将生意交给你。”
　　“虽然官司的结果是和解，但你作为一个集团管理者仍旧是带着污点。”
　　“今年的改选也才刚结束，接下来的五年可不是能那么容易让你来挥霍的。”
　　好些个人叽叽喳喳地讲着不停，吵得我头开始疼了。
　　“第一，不论我是威胁与否，加上我父亲的股权，我的份额已足够权利决定继任者。其次，官司的结果既然是和解，那么已经不构成我拥有污点，而且代理期间我并没有出过任何工作上的差池。第三，如果在座各位觉得五年的任期太过于有风险，我认可并同意重新进行改选。具体的日期和时间，我会让道森通知大家，如果各位对我个人有什么具体的意见，欢迎各位到场指点。最后，我希望各位都能给我的父亲留下一些清静，媒体方面，在正式举行葬礼之前不得透露出半点消息。今天就请各位先回去吧。”
　　我说完后，那些老头子身旁的律师开始疯狂地敲击着键盘，过了好一阵子之后，似乎都和身边的人达成了共识后，红着脸带着挑衅的笑意离开了。
　　“妮基，做得好。”道森将所有人都送走后，长舒了一口气。
　　一起进来的晋哥走到我身边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脑勺：“做得好。”
　　我努力地挤出了一个笑容：“接下来，就麻烦你了。”
　　“应该的。”道森摇了摇头，然后从公文袋里拿出了两个信封，“这是文先生让我转交给你们两位的。”
　　“谢谢。”我和晋哥分别道了谢，两个人却谁也没有拆开。
　　道森会意地笑了笑：“那么我们周一见了。”
　　“好。”
　　许久。
　　“小丫头真的长大了。”我和晋哥两个人站在大厅里很久，谁都没有动，他突然来的一句评论里，竟带着些哭腔。
　　“是么？”
　　“嗯。”他顿了顿，“爸的一切，我们一定会守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