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十年》鱼干姜

127、一百二十七

　　“她的情绪起伏太大了，经过她的同意，我还是给她注射了些安神的药，让她好睡些。”凯瑟琳站在病房门外，声音仍旧压得很低，“她的血压有点太低了，这几天最好还是留下来比较保险。”
　　“我知道了。谢谢。”
　　凯瑟琳又叮嘱了几句别的后才离开了。
　　我回到病房的时候，语甄应该是睡了，只不过整个人蜷缩在一起，枕头上的泪痕还是湿的。我刚上手想要替她整理一下额前的头发，她像是感应到了似的牵住了我的手，然后紧紧地握住后，身体才稍舒展开来。她的这种习惯跟她曾经那样跋扈模样的反差的确一度让我有些意外，大概也是因为这样的反差才让我也彻底陷了进去。
　　六年前，当我看到语甄和凯文的新闻的时候，几乎是冲动之下买的机票过来找她。她毕业那年和汉斯分手之后她几乎是一股脑地将自己投进了工作中去，所以当那样的评论再次席卷来的时候，我没有办法冷静地看着那一切发生。
　　那些年里她的身边有很多人，所以我一直以为她对某些事情早已不陌生了。我借着酒意得了逞，只是就算我再不清醒，她那紧张得几乎僵掉的表情还是让我晃了神。她那天只喝了两杯，估计最后是累了，断了片。但我反而是更清醒了，就那么枕着她，就那么看着她直到窗外露出微微的光亮。
　　我知道那天我有多冲动，但我也很清楚，我没有后悔。
　　后来的几年，我一边打点着西部的生意，一边忙着纽约分公司的启动。我们都很忙，但对于那个日子，她从来都没有开口提过，对于所有的一切都只是默许。我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过去那些污蔑她的视频不做任何解释，对我对她的误解也从来都只是默认。但说到底……是我太过懦弱，不敢戳破这层纸。
　　她其实一早就把答案告诉过我了，是我不够勇敢。
　　结婚前的那个初夏，她因为杂志社的事情回了趟西部。而那阵子纽约公司的事情已经完全妥当了，所以我隐隐有了想要说开的想法，甚至……如果求婚……
　　在一次西部的聚会上我偶然碰到了语甄的父亲。
　　“小子，你有话想说？”在他离场前让助理将我招呼了过来，“好些年不见，的确是成熟了不少。”
　　“伯父好。”我礼貌地问好。
　　“有什么就直接说吧。”看他的样子大概以为我是想利用和他这点交情提融资的事情，不过他倒也不介意，只是让助理领着我们到了一个稍微安静一点的外厅里。
　　“伯父，我知道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我已经好久没有那么紧张过了，“小时候的成熟的确是拿不上台面。但这些年我一直很努力地在往上走，我认为现在的我已经有能力给语甄一个家，让她一辈子做她喜欢的事情，好好爱她一辈子。”
　　伯父眼里透露着疑惑，我才意识到自己唐突了，毕竟这事儿应该是语甄这个当事人都不在场：“小子，我可没听说你们在谈朋友啊。”
　　“是……是我想追她。”
　　许久，伯父突然笑了起来，不一会儿又严肃了许多：“小子，语甄的事情从来她都有自己的主见。我也很感谢你愿意在向她开口前来找我。不论小甄最后怎么决定，我要你记住的是，如果将来我们家小甄受到任何一点伤害，我会让你彻底翻不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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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突然想起到家里喝酒了？”她进门好一会儿之后才摘下了墨镜。
　　我摆摆手，领着她在茶几前坐下：“累了就直接回房间多舒服。”
　　语甄的样子稍稍有些拘谨，大概是第一次来的缘故：“这倒是在理。不过席旭霖，你这水泥房……够别致。”
　　我被她逗笑了，从冰箱里拿了些小吃，随手开了瓶红酒递给她。她估计是害怕自己手抖，从沙发上起身坐在了地毯上，开始晃荡着杯子。望着她微卷的头发：“头发回来了？”
　　“嗯，每次一下雨就跟没拉过一样，基利总是抱怨，没辙就放弃了。”她撇撇嘴表示着无奈。
　　许久。
　　“所以，出什么事了？”
　　“什么出什么事情了？”
　　“你总不能平白无故找我来参观你这水泥房吧？”
　　“什么跟什么。”我被她逗笑，顺手拿起了遥控器，“看什么？”
　　语甄耸耸肩：“随便，但我今天可能得早点回去，明天一早有个采访。”
　　“好。”
　　她虽然是这么说着，可我进厨房洗个水果的工夫，那一整瓶红的已经见底了，意识明显地看起来有些恍惚了：“诶，席旭霖，我一直想问你，你那个纹身到底是什么啊？”
　　“都几年了还惦记着？”我放下水果，看着已经有些上头了的她。
　　“什么叫惦记着。”她顿了顿，“你就用这个骗了我一件毛衣，给我看了个东西也不解释。那能叫告诉我答案了么？”
　　“这锅我不背啊，你自己当时可是说用毛衣只要个提示。”
　　“日期算个什么提示。”她吐槽着，“数字我也看得出来好么。”
　　我淡淡地笑笑，在沙发上重新坐下：“那你重新再猜猜？”
　　“八月十三？”她沉默了好一会儿给了个答案。
　　“八月十三？”
　　“苏昕生日啊。”她的声音渐渐小了。正当我想解释的时候，她忽地笑了起来，笑了片刻后又哇得哭了，“旭霖，我真的好累啊……一举一动被所有人看着，我以为我能够将一切做好的。可是……就因为我不是白人……呵。”
　　“起来。”我一把将她从地上捞起来，让她坐在我怀里。
　　她不停地抽泣着，还不忘撇过头去不让我看她：“哎，你别看我。”
　　“那不是她生日。”我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让她的气顺了些，“九月二十一。”
　　语甄仍旧是在哭，但时不时会嘟囔着：“九月二十一……九月……二十一……”
　　“什么日子，记得么？”
　　“嗯。”她抽泣着，“你来……的日子。”
　　“语甄……我们结婚吧。好不好？”
　　她止住了哭声，转过头来：“真的？”
　　“嗯。”
　　她眨巴着双眼，愣了片刻：“不行、不行。”
　　“为什么？”
　　“我们都不在同一个地方。”
　　“如果我们在同一个城市了呢？”
　　“真的？”她眼里的期望让不自觉地嘴角上扬了起来，“不行、还是不行。”
　　“为什么又不行了？”我望着她孩子气的模样，刮了刮她的鼻梁。
　　她轻轻拍开我，带着点严肃：“没戒指。”
　　听着她语气里的认真，我最终还是没忍住地捏了捏她有些烫的脸颊：“你先答应我，我一定让你选个满意的。”
　　“真的？”
　　我缓缓点点头，将自己手机递到她面前。

　　“老头子那边终于松口了，汉斯之前要的案子，我们这边资料已经全部撤下来了，算是平安度过了。就可能我们明年开年要努努力了。”迪恩将所有的文件摆在我面前，“对了，还有，股份转让我重新拟了一份，你签字就行了。”
　　我接过他递来的那份股份转让书出了神。
　　“肖恩，你别生气了呀。我……那份附录你也看过了嘛。”
　　沉默。
　　“是妮基的事情出什么变故了吗？”
　　语甄听从了凯瑟琳的建议在医院里多躺了两天，但她有意地让凯瑟琳拒绝了所有人的探视。甚至是在她出院的那天，我到医院的时候，她人已经先我一步离开了。最后还是靠着泰勒的关系用了些手段查到了她临时住的酒店：“迪恩，你愿意帮我送点东西到这里吗？”
　　迪恩从我手里接过了便签：“酒店？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等下，妮基想要离婚是认真的？我会以为你们是因为改选的事情才放出来的假消息。这样不行啊，肖恩，她刚刚才打了那么大一场官司，而且不是听说公寓也被查封了吗？”
　　我抿着嘴，沉默着。
　　他看到我不想说也知趣地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妮基那边你别担心，要送什么你打包好，我马上送过去。”
　　“谢谢。”
　　“不过，肖恩。我是认真的在考虑这件事。”迪恩难得地正经了些，“年后，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我想来主要负责西部的业务。这样，你就不用一直往西部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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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震动。
　　“席先生。”是塞缪尔的声音。
　　“卡佩先生。”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见一面吧。”
　　“好。”
　　我不知道塞缪尔在这个时候突然来找我的原因是什么，但他给的地址是语甄下榻那家酒店对街的咖啡店。
　　“妮基的状态很糟糕。”就算天色是有些晚了，塞缪尔还是没有想要摘下墨镜的样子，只是保持着优雅的坐姿，“已经三天都没有出过门了。谁也不愿意见。我本想请佐伊去一趟，但她有事情耽搁了还没回来。所以……我希望你能去看看她。”
　　他说着从大衣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信封：“这是……”
　　“我当时订酒店的时候怕出事，备用的房卡就放在我这里了。”塞缪尔的语句里没有任何的情绪，“席先生，我喜欢她。这件事我从来都不想否认，但妮基的拒绝从来都很好地维持住那份边界。你们的事情，我的确不清楚、也没有资格进行任何说教。但我只希望你能不能不要再让她难过了？”
　　“谢谢。”我接过了那个信封，并没有想回答他最后的问题。
　　他估计是觉察到了我的淡漠，整理了下自己的大衣后便站了起来：“世界上的人有太多种，她真的是个很优秀的人。这些年她可以装着自己不在乎外头的人对她作何评价，但她的心是软的。她那看上去的坚强不应该被她在乎的人当成理所当然的东西。肖恩，你确实很聪明、年纪轻轻有了现在的成就，但如果连一个那么在乎你的人的心都看不明白，你真的不值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