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街》零束

68、67.千之签(七)

　　“呀！这真是……真是让人觉得有点尴尬。”站在台阶上的千脸微微一红继续说道：“不过你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恩……比以前精神多了……”随后她看了空荡荡的客厅一眼，问道：“穆和莫扎特呢？”

　　“他们已经走了。”伊凡犹豫了一下方才回答说，“昨天穆先生不是对你说过了吗？今天早上……很早的时候有一班汽车经过，他们就是搭乘那一班汽车离开的。”

　　“对哦……我想起来了。”台阶上的少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莫扎特是这么对我说过的！呀……真遗憾，早上的时候我还朦胧中感觉到床板的震动呢！应该是那个时候的事情吧？是吧？呀……真遗憾，如果我那个时候可以起来的话，就能送他们一程了。”

　　「早上的震动吗？」伊凡在心里反复咀嚼这句话的含义，「对了……是在密室的时候的事情吧，那个人把柜子弄倒的时候……不过这件事情还是不要让她知道的好。」

　　“那么，下一班车是什么时候？”正想着，面前的女孩又开口了，“你会和我一起走吗？我是说，同一班车。?

　　“呃……我想会的。”这个问题自己从来没有想过，伊凡愣了一会终于回答说，但马上他就发现这个答案并不妥，急忙解释：“别担心，我想最后一班车……”他回头看了紧闭的大门一眼继续回答，“三天，或者四天以后就会出现……而且即使我不在，肖恩也会和你一起的。”

　　“啊……我没有其他意思……”真是越描越黑不是吗，少年在心里狠刮了自己一耳光，“我是说……你和肖恩……我是说……”

　　“他是个很好人。这些天多亏了他的细心照料。”女孩看起来并不介意的样子，但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伤感——不知道为什么，“我得好好谢谢他才行。”

　　“我也这么认为！”楼梯上再次传来脚步声——不管是谁，最好都还是不要说太多。伊凡转口说道：“我有点困了，恩……昨天晚上没有睡好……”

　　“你就在客厅里睡吗？”千愣了一下问，“你这几天好像一直都在客厅里……就像那天晚上一样……”

　　“没关系的，那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

　　“那可不行！伊凡！”千走下一步，拉住正准备转身的伊凡的手，“那样可不行，你会感冒的，我可是为这个吃了大苦头。”

　　“我的房间现在没人。”她盯着伊凡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到我的房间里去休息，我是说，一定要。”

　　“那么……”回过头来的伊凡瞪大了眼睛看着千，然后视线移开向女孩的后方，一个恶作剧从心里浮了起来，“好吧。”接着，他用力的握了握千的手表示感谢，方才擦过对方的身体走上楼梯。

　　“很羡慕吗？哈克力克！”与傻站在楼梯转角的肖恩擦过的时候他小声问，然后嘿嘿笑了几声跑开，身后传来褐发少年结巴的招呼声：“啊……千小姐……刚才，我是说你和伊凡……”

　　“我头一次看见你在这个楼层。”踏上最后一层台阶，一个声音响起，他抬起头，正好看见索尔站在面前，“也是头一次看到你的头发是湿的，更不用说你的恶作剧。”

　　“我刚洗过脸。”伊凡不好意思的回答，“很久没有做那些事情了，竟然有点怀念的感觉。”

　　“这是一个好的开端。”索尔耸了耸肩膀说，“好的开端，也会有好的结束。”

　　“是的……”走道最里面的房间的门在沙哑的声音中被推开了，壮硕的坦格尔（注：壮男两兄弟的哥哥，在上两章改了名字）赤裸着上身走了出来，伊凡闭上了嘴，沉默地目送着那个可怕的男人踏着沉重的步伐消失在楼梯转角，这才接着把话说完：“即使是死亡。”

　　“你觉得坦格尔这个人怎么样。”喘了口气，他转过头来以极其细微的声音问。

　　“那个家伙吗？”索尔眼睛眯了起来，“实话说我不喜欢那家伙，你知道……不过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弟弟，这让我对他有一点改观。”

　　“有什么理由可以让自己毫不犹豫的杀死自己的弟弟？”伊凡低着头想了想，以夹杂着疑虑的声音小声说，“只是为了遵守规则吗？”

　　“如果你和他起了争执，我是说……如果，你觉得谁会赢？”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突然问。

　　“两天前的话，我有把握。”索尔似乎对这个问题有点意外，但还是回答说，“这种说法或许你无法理解……两天前的话，即使那两人联手我也不在乎，但自从那家伙杀了自己的弟弟以后……”他顿了一下继续，“我可能一直都看错了，或许弗克斯的存在只是个累赘也说不定……”

　　“那么……现在？”伊凡追问。

　　“我不知道，或许胜负五五分。”索尔的脸色有点奇怪，“你在担心那家伙吗？”他突然反问说，“担心他会违反规则？”

　　“这只是一个假设而已。”伊凡想了想，“你也说过，他杀了自己的弟弟……不管弗克斯是不是累赘，那也是他的亲弟弟……”

　　“对……让人无法理解……”

　　“希望他是个好人……”伊凡叹了口气。一夜未眠，他的身体已经疲倦到了极点，向索尔点头之后他到了千的房门口，轻推开门走了进去，然后扑通一下倒在床上。

　　千的房间收拾的很干净，柔软的被褥之间更是残留着让人迷醉的少女的体香，斜躺在上面的伊凡从口袋里掏出那根红签高举在额前注目了许久，再轻轻将它收好，这才翻了一个身，将脸埋进枕头里昏昏睡去。

　　.

　　第四天的肖恩也显得与平日不同，起先千以为这是因为早上伊凡的恶作剧，但很快她就发现那有另外的原因。

　　那个褐色卷发的青年在担心，等待，或者说期盼着什么，虽然他一直低垂着头坐在椅子上，但总是不时站起来走到门口，推开大门走到屋外踮起脚朝着远方观望，每当他把转过身把很合上，他的嘴唇总是咬的紧紧的，而这个时候，假如这个时候他的目光与千的目光相对，他总会飞快的把头扭开。

　　“你在等什么人吗？”这种情形持续了数个小时之后，年轻的女孩终于忍不住小声询问，“你总是在门口张望，怎么了？”

　　“不，没什么……”这个时候，肖恩的头低的更加深了，嘴唇也咬的更加死了，“没什么……”

　　索尔或许知道肖恩在等什么，但千却没有办法开口向那个男人询问，她感觉到这一天的索尔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冷静，沉稳的多，他没有玩耍飞标，也没有说那些让人脸红的笑话，他一动不动的坐在沙发上，用锐利的眼神盯着坐在墙角的坦格尔。

　　于是万般无奈之下的千只好观察起这两个人来，索尔消瘦的体格和锐利的眼神很容易让人想起一年前的卡切，但并不向后者那样令人感到恐惧或厌恶，确切的说，索尔的存在是一种可以让人信任的安全感。坦格尔呢？他强壮，似乎不太友善，或许与古斯塔夫有点像，但又不像古斯塔夫周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确切的说，他更像另一个人。

　　像那个吸血鬼猎人！苦苦搜寻记忆的时候，这个突然蹦出的念头让千吓了一大跳，她扭过头去开始更加仔细，更加小心的观察起对方，但很自然的，什么收获也没有。

　　“如果说有什么共同之处的话，或许只是因为他们两个都很强壮吧……不超越人类的强壮……”最后她这么对自己说，不再去想了。

　　同样的情况在午餐之后继续，但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个小插曲，或许是因为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内心的焦虑分散的缘故，当最后千站起来，推开客厅右侧的门走进厨房的时候，竟然没有人冲过来阻止她。

　　那个大柜子摆放的位置与周围极不协调——事实上，这也只是千作为一个女人对环境的感知而已。但无论是什么理由也好，她尝试搬的，有意无意的按着柜壁轻推了一下。于是在沙沙声中柜子移开了，后面的门露了出来，等到肖恩和索尔冲过来阻止的时候，门已经被她打开了。

　　“不……我只是想来准备晚餐而已……”被索尔拉回的千急忙解释，“这几天一直都被你们招待觉得过意不去，于是想着今天我来就可以了……”她揉着被索尔捏痛的手继续说道：“然后……这个柜子……我觉得它摆放的位置不太好，有点妨碍活动……所以很随意的推了一下……”

　　“你全部看到了？”肖恩的动作比索尔慢了一步，进门的时候正好碰到千被索尔甩出来，急忙扶住她的肩膀大声喊道。

　　“不……没有……那里面……”

　　“什么也没有！”站在密室门口的索尔愣了好一会儿，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什么也没有！”再转过头来，脸色已经缓和了许多，“你太紧张了，肖恩。把手放开！”

　　“可是！”

　　“没事没事！”一边笑着，索尔打开肖恩的手，将千拉到门口，“我很抱歉，小姐，我们一直都隐瞒着你这件事情！噢！这真是个无聊的笑话，没什么不是吗？你可以随意参观！”

　　千好奇的探过头去——的确，除了那张宽大的石台和地上散落着的木架碎片以外，什么也没有。

　　“这里是什么房间？”回过头来的千好奇的问道。

　　“恩……一些难以启齿的事情……你知道这里都是男人，所以……呃……我想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索尔总算恢复成平时的样子了，一开口的隐语就令人脸红，这当然只是一个借口，但足以令千不再追问下去。“你愿意为我们准备晚餐，这实在是一个好消息，但实话说，如果你那么做的话，这里恐怕会有一个人舍不得吃而活活饿死。”说着敲了一下肖恩的头，“好了，别傻笑了，小伙子！今天轮到你准备晚餐不是吗？嘿，小姐，如果你愿意帮忙的话，不如上去把那个伊凡叫下来如何，他在你的床上睡了一整天，我希望他没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再呆下去的话，天知道这位例不虚发的飞标手还会说出什么让人尴尬的话来，千急忙点了点头，飞快的跑上楼去了。

　　“你的反应真快！”看着千离开，肖恩把门关好，按着心口喘了好几口气，终于平复下来，“说真的，那个时候我快吓死了。”

　　“我不明白那些头到什么地方去了……”看了那个房间一眼，他继续说道，“虽然这样也好，但真奇怪。”

　　“伊凡昨天来过这里……”索尔回答，“或许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觉得今天的他与往日不同……不仅仅是变的勇敢了……”

　　“或许是游戏快要结束了……”一边的肖恩突然这么说道。

　　索尔惊讶的转过头来问：“结束？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只是……有这种感觉而已……”少年的声音渐小。

　　“没有人来……”

　　“别担心了！”意志正消沉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你不是早就决定了吗？哈克力克！”

　　“我只是……”肖恩还想再说什么，看来情况并不容他继续，门被敲响了，肖恩皱了皱眉将其打看，正好看到坦格尔宛如铁塔一般站在面前。

　　“我有样东西想让你们看。”坦格尔将手伸了出来，一边抑制着心中的怒火一边用低沉的语气说：“然后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签筒？”索尔迟疑了一下将对方手中的东西接过，那的确每日用来决定各人命运的道具，“五根签条，没什么特别。”

　　“五根？”坦格尔冷笑了一下，“有些事情我现在也可以说出来，我们并不是朋友。”他用眼角的余光扫了肖恩一眼，再冷冷的盯着索尔继续说道：“你们讨厌我，事实上，我也讨厌你们。但十六街的法则并不会因为这些而改变，抽到红签的人必须……”楼梯上传来千与伊凡的脚步声，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这是我们当初……不，这个法则从第一批人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我们所做的只是遵守而已……”

　　“即使是我的弟弟也无法例外。”他斩钉截铁地说，“而现在，有人试图破坏这个法则，你自己看吧，签的确是五根，但是……”

　　“红色的没有了，不是吗？”一个声音响起，伊凡已经下来了，他站在楼梯口，从口袋里套出那根红签同时毫不在意的说道：“别担心，我只是觉得，每天都这样很不好，你知道，就餐的时候附加其他东西很容易破坏气氛。”

　　“我们尝试一下愉快的晚餐不好吗？”他笑道。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坦格尔的脸色变了，“如果你打算破坏规则的话，那么我也……”

　　“你也什么？”伊凡的脸色同样低沉了下来。

　　站在厨房门口的坦格尔拳头握的紧紧的，以至于关节都发出劈啪声响，他咬着牙死死盯着伊凡，脸色青得仿佛厉鬼一般。这一变故使得在场的人都紧张起来，索尔更是退后一步将手放到背后警戒，但幸运的是，坦格尔并没有下一步的行动，背对着索尔的他再咬了咬牙，眼神迅速转变了好几次，竟然缓和下来，紧握着的拳头也松开了。

　　“我只是比你们先抽了而已。”造就这一切的伊凡叹了一口气，露出很失望的样子，但很快脸上就再次浮起笑容，“不过我的运气真差，竟然是红色的，看来今天会累的够戗。”

　　“你愿意负责，那最好不过。”坦格尔跺了跺脚，不再说什么径直离开了。

　　站在楼梯上的千看着伊凡手中的红签若有所思，这个时候她心里有很多话想说，想询问，但她也感觉得到，即使自己开口或许也不会有任何人告诉她答案。

　　晚餐在一个小时之后，席间伊凡很是活跃，总是不断的说着一个又一个笑话几乎要抢了索尔的风头，直到整个过程结束，他才站了起来收拾好餐具，对着千与肖恩笑了笑，与索尔一起离开了。

　　“我明天还可以见到他吗？”望着伊凡的背影千这么问，声音小的连自己也听不见。

　　.

　　遮掩着密室的柜子再一次被推开，随后紧闭着的门也被打开了，房间里石台依旧，只是周围的架子大半都变成了木屑，踩在脚底喀啦作响。

　　然后有两个人先后走了进来，一个名为索尔，是个眼神锐利的男子。另一个叫伊凡，是个身形瘦弱的的少年。对于室内的状况，前者虽然疑虑，但什么也没有问，后者知道缘故，但也没有解释。

　　然后少年两手撑着石台的边缘坐了上去，一边轻轻抚摩石板上的划痕一边轻问：“昨天，莫扎特先生也是坐在这里吧。”

　　索尔负手站在一旁，并没有回答，这种情况也在伊凡的意料之内，所以并不在意，他不再说话了，只是一点一点环顾四周，大口大口的吸着气，仿佛要把整个空间都吸如自己体内一般。再过了很久，他的呼吸平稳，眼睛也闭了起来。

　　“索尔先生……你会在肖恩之前死去吗？”

　　这个问题飞标手依然没有回答。

　　“是啊……我想也是……”仿佛松了口气一般，伊凡软软的倒了下去，“你是个好人呢，和穆，还有莫扎特先生一样……”

　　“索尔先生……”

　　“杀了坦格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