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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神的旨意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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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关翼收缩绳索,星剑在风浪中翻滚上升,我们悬空的心终于放下。
鬼面修罗顺着绳索上了机关翼,他把轻剑递给我。
我接过轻剑,问他:“你的盾刀没有拿回来?”
鬼面修罗摇摇头,随即望向波浪之中。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对他说:“等我们到了成都,那里有鬼市,有些摊贩卖武器的。我们买一把新的盾刀送你。”
他点头,但还是看着水里,在风浪中无言。
“大侠,能不能快一点。” 程江对炮哥焦急地说。
不知是因为机关翼承载了太多人的关系还是风浪太大的原因,星剑上升的速度很慢,水面上升的速度却很快。炮哥没有回应程江,还是以原有的速度让绳索上升。
水漫金山,波涛中时不时露出一双双挣扎的手,那些所谓的“僵尸”深陷洪浪,无法逃脱。
“这是神的旨意。” 又是那句听了多次的话语敲击我的意识,让我有一瞬失神。
恍惚间,耳边传来程江的撕心裂肺惊呼声。
浑身长满肉疙瘩的的鳄鱼出现在水中,深渊巨口吞噬星剑的身体,咬断了绳索。炮哥果断地上升机关翼拉开距离,及时阻止机关翼在拉扯中坠落。
洪水风浪没有停止,头顶下起了暴雨。在暴雨的击打下,机关翼难以维持平衡,炮哥被迫将机关翼紧急停降在绝谷的一处山脊上面。
重重地摔在山脊的一处尖石上,浑身湿透,狼狈不堪。暴雨打得我只能眯着眼睛,巨鳄扭动身体带起一阵浪花翻滚转向我们,而那个霸刀,正站在鳄鱼的头顶。
“这是神的旨意。” 余音绕耳,如肃穆的钟磬声在急雨中回旋。
身边其他人倒地,蜷缩着身子痛苦万分地捂住耳朵。我惊慌失措地说:“怎么了?!苍爹!阿萨辛!炮哥!程江!扑棱蛾子!你们怎么了…”
“这是神的旨意。”
“你给我闭嘴啊!” 嘴里全是雨水,发丝一缕一缕黏在我的脸上。雨中依稀能看见霸刀背后別着鬼面修罗的盾刀,一手拿着长刀,另一手摇着铃铎,缓缓向我们驶来。
“闭嘴啊!闭嘴吧!” 朝霸刀投掷出手里的轻剑。
愤怒达到顶端直冲我的天灵盖,全身灼热,一股憋了已久的气息无处发泄,我发疯似的对着霸刀嘶吼,手里出现麻辣小黄叽的重剑泰阿。
挥动手中的泰阿甩出一道金色剑气,踏着剑气奔向霸刀,“还回来!把苍爹的刀还给他啊!”
“狗屁神,哪来的狗屁神,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去死吧。” 笨拙地挥着重剑,霸刀稍稍侧过身子就闪避开我的攻击,明知伤不到他,我还是一剑一剑地砍着。
“徒弟。” 温润的声音突然从我心间冒出,立在原地,思绪混乱的我被柔和的声线抚平,宽大的手掌覆盖在我的手背上,“重剑不是这样用的,徒弟。”
“来,师父教你。” 我回头,那张似曾相识,几乎透明的脸让我有一瞬间愣神。怎么会…
霸刀后撤了十余尺,我们站在鳄鱼的背上对峙。
“徒弟,该这样。” 他引导着我,我们一起握着重剑。
“听雷。” 温和的声音出现在我耳边,闷雷之声滚滚而来,轰隆隆地充斥我的耳道。虚幻的雷电从天而降,身处雷霆之中,我的心却淡如静水,随着他带动我的双手,雷霆汇聚在重剑的剑锋之上,他揽着我的腰聂云冲向霸刀,我完整地打出了一招听雷,而这招正击打在霸刀的长刀上。
连续几声咔嚓,刀口出现裂缝。那双手灌注不属于我的力量,向霸刀压过去。
长刀断裂之时,霸刀翻身抽出鬼面修罗的盾刀抵抗,两锋相接,重剑与盾刀同时震动,两道虹光激荡,盾刀像有了意识,反向霸刀压去。
差一点,就差一点了,眼看刃口要切入霸刀的身体,巨鳄动身把我抛到空中,那双手也散成了光点。本以为我会落入洪水,却落入另一个臂弯。看着鬼面修罗的那张面具,我一点也不感到恐惧,“苍爹…你…不难受了吗…”
鬼面修罗另一手拿着和我一起被拋到空中的重剑,用那双暗红的眼睛凝视我。
我们落在一处半山坡,与炮哥他们隔了一个山口。“你恢复记忆了吗?” 我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雨很大,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清。问完我低了头,莫名有些害怕听到答案。
没有得到答案,只在抬头时对上雨中他朦胧的眼睛。不知何时,他捡回了我扔出去的轻剑,再次把剑递给我,我对他说:“谢谢。”
“谢谢你。” 我哭了,“谢谢你。都是我,都是我,如果不是我这么弱小。我…”
他轻轻地拍了几下我的头,握紧了我的一只手,单手用重剑指了指巨鳄。巨鳄在风暴和洪水中扭动身躯,吸食水中的僵尸尸体。
没有铃铎的干扰,炮哥他们在山脊处微微起身。程江望着鳄鱼的方向,扑棱蛾子拉着他。我无颜面对程江,说了要把周锦找回来,之前若有一线希望,现在…
或许是吃了太多尸体,鳄鱼逐渐停下动作埋头静止在水面上,连风浪也小了很多。
“苍爹…” 我下定决心,“我们一起把你的刀拿回来。”
他对我点头,揽着我的腰纵身一跃落在鳄鱼的长尾上面,疾步前驱至霸刀面前。
“苍爹,我用轻剑,你用重剑。” 我一落脚就奋不顾身冲向霸刀对着他的脖子刺过去,他很轻易地躲过我的剑。
但鬼面修罗的攻击却没那么容易回避,他把重剑当成盾刀,双手握着剑柄跃起向霸刀的头斩下去。
霸刀没有抽出盾刀抵挡,而是摇动手中的铃铎,声波以铃铎为中心向外扩散。
鬼面修罗向后疾退,铃铎无法干扰我的意识,我趁机剑指铃铎试图把铃铎从霸刀手中打落。怎料霸刀抓住轻剑剑身,用腿法把我踢倒抢走了我的轻剑。
“这是神的旨意。”
白玉轻剑和白玉盾刀同时被霸刀震碎的瞬间,难以言喻的痛心在胸腔蔓延,我直觉失去了极其重要的东西,可我的记忆是空白的,没有记忆奠基的情感,莫名却又强烈,让我无所适从。
我不顾一切地扑向霸刀,弱小的我因为剧烈波动的情绪产生了巨大的力量,竟然两手直接将霸刀的头颅从脖子上扯断,愤怒吞噬了我的意识,连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我硬生生地用手指切入霸刀的额头把他的头掰成两瓣,敲碎他的头骨。
直到鬼面修罗握住我的双颊,唤回我的理智。但看到满手黑血时,我惊颤不已,觉得自己下一刻又要陷入疯魔,鬼面修罗把我揽入怀中,隔着衣服用手指在我湿透的背上一遍遍写着:没关系、没事的。
神的旨意是什么?神的旨意就是让我感受痛苦和疯狂吗?难道神的旨意是让我堕入地狱。
推开鬼面修罗,我再次扑向霸刀残存的躯体,准确地说是扑向他手中握着的铃铎,用我最大的力量锤碎它。
铃铎裂开时,我听见来自天国的丧钟,而后,我又看见了那个人,弥业。他背对着我站在河边,凝视汨汨流动的河水,月色照耀下磷光闪闪,河面漂浮身着禅衣的尸体,还有五彩亮丽的花瓣,鲜明的对比透露着难以名状的诡谲。
这不应该是我承受的业力,我不承认。或者说,我害怕到不敢承认。是我曾经对自己太过自信,我以为我是能够面对自己的人,实际上当一项罪名超出我的想象,油然而生的悚惧让我颤栗不止,我根本无法面对,面对那样的残暴,也有可能存在于我的基因之中,潜藏在我意识深处的事实。
“你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我用平静的语气问道。阿鼻宴席永不散是弥业对我的宣告,我逃不了,在他面前表露恐惧毫无意。
我想,他已经为我精心设计了一座囚牢,不管我如何求饶,如何哭喊,他都不会有一丝怜悯,他一定会用尽所有世间最残酷的刑罚折磨我。某种程度上,他有这个权利,或者换一种说法,他有一个理由,并且合情合理。
站在他的立场,他怎么能不恨?
“够了吧?够了吧。” 我走到他的身边,与他一起凝视暗夜中的河水,“把周锦还给程江吧。虽然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挺俗的,但是…不同的人,总要有不同的结局吧。不然这个世界所有人只有一种结局,也太无聊了。”
“好。”
出乎我的意料,弥业没有犹豫地答应了我。
“还想说什么?” 弥业问。
“你还真是了解我。” 我笑道,“确实还有一个问题。你非答不可。”
“和叶…是不是你杀的。” 问出这个问题,我感到全身苍白无力。那个握住我双手,凭空出现的透明精神力灵体,他的脸,与我在殡仪馆看见的遗照一模一样。如果鬼面修罗摘下面具,是不是也与那张脸一模一样。
“你心里有答案,何必再问。”
“为什么?”
“我给过他机会。” 弥业毫无感情色彩地说。
“为什么?”
“你杀我师父,让他飘荡在游戏的世界,只是为了让我痛苦么?”
“千千万万种让我生不如死的办法,为什么偏偏选了这一种。”
“你太残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