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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第九十三章 ...

  •   参横斗移。
      直到司帐第三次催促他安置他才停笔,将信交给鹿簪,仍觉得不甚满意,仰身在榻上开始期待她下一次来信,一股没办法控制的喜悦之情溢出胸怀,将他的思绪装得满满当当。
      这种思念和从前的思念完全不一样,从前对她是胆怯卑微的,明明想要得到却不敢贸然打扰,生怕得不到自己想要的那种回应;现在他甚至可以笃定她也在想念着自己,一念及此,便能感觉到一种莹润的柔意将他包围,令他感觉前所未有的甜蜜。
      自打白妧走后,司帐便给给他换了白妧一样的熏香,一翻身,她的香味萦绕鼻尖,她好像就躺在他触手可及的身边,正巧笑看着他,可一伸手却扑了个空。
      他开始后悔,他不该叫她走了,就该将她私藏起来,日日相对才好,可她那么在意名分,她要做他的妻子,妻子就一定要明媒正娶。
      克制,忍耐,等待……
      赵霈猛然间从榻上翻身而起,他喘着大气,这种状态完全不是他自己,这种情绪既让人踏实,又患得患失,明明她远在千里之外,又觉得她在身边,这是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就是白妧说的爱情吗……
      宫人整理扶云殿,有宫人发现王上方才坐过的席上赫然放着一本《食珍录》,一时不知该放在何处。
      鹿簪接过手一看,《食珍录》?
      糟糕,王上必定对司膳不满意,否则怎么自己研究起吃食来了?恩,也差不多是时候该敲打敲打司膳了。
      没几日,得了鹿簪“指点”的司膳便换着花样弄出几味稀世珍馐来,琳琅满目摆满赵霈的食案小几。
      其实司膳心里苦,从前并不是他不乐意做一些名贵的菜式,只是白太后是真的俭朴,傅太后被迫俭朴,赵霈平日吃食又简单,他的一番功夫无处施展,着实有些憋屈。
      此番得了鹿簪大人的提点,他大有准备施展拳脚之意。
      赵霈看着席上的一碟牛舌愣愣出神,他以为自己看错了。
      上一世他为了蒙蔽傅腾等人双眼,让他们觉得自己是个昏庸的君主,便做出一副奢靡铺张的架势来,常常命司膳做一些稀奇且昂贵的菜式,劳民伤财的事他没少干;可这一世他从没有过这种要求,为了凑银钱还白家,他一再缩减宫中用度,甚至将后*庭那些吃闲饭的女人都送出宫去了。
      他吃了一口便知道是真牛舌,沉声质问司膳为何如此铺张?
      他不明白,为何司膳还会做这道菜?他记得司膳曾经说过,这碟牛舌需要三只小牛犊的舌头才能制成,只取最嫩的舌尖部位,又加上制作工序复杂,又焗又炒,牛舌的配菜也是极其讲究,银钱更是如流水支出。
      赵霈气得重重放下碗筷,不禁质问司膳道,你可知三头小牛犊的价格是几何?一农户养一头小牛有多不容易,你却只为了片牛舌就杀三头牛犊?
      他就连平日议事晚了,留臣工用膳时也是能省则省,被骂抠门他也忍了,这个司膳竟然自作主张替他拿起了主意。
      司膳战战兢兢不敢答话,这不是鹿簪大人的意思吗?不是说王上对御膳不满意,他这才想方设法制的新菜啊。难不成真的是,会错了意?
      念他是初犯,赵霈只是罚俸一个月,并叫他以后不许再做,再次通令王宫,以节俭为善。
      司膳心惊胆寒撤下菜品,狠狠咬住后槽牙,可惜了他打点鹿簪的金锭子!
      直到出了扶云殿的大门他才敢将胸中憋着的一口大气吐出,这才惊觉自己的后背已全部被汗水浸湿,手心里也全是汗。
      他也会奇怪,这道菜他从未做过,也从未向任何说提起过制作过程,怎么王上会仅仅只尝了一口就知道是用小牛犊的舌头做的?就连他取了三头小牛犊的舌尖部也知道得一清二楚,也是奇了。
      司膳擦擦汗不敢多说,王上真是洞察入微,自己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赶紧端紧食盘退了下去。

      白朗的婚期定在四月十九,才是二月初白家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了,济阴的家中如今有老太太亲自坐镇,平平稳稳过了小定,就等着两个月后的大礼了。
      老太太来济阴之后孟灵双来拜见过一次,老太太见她和白朗站在一起郎才女姿,对众人和颜悦色的模样,又听她是家中长女在家管理铺子照顾弟妹,老太太很是满意,见面礼自然也丰厚不说。
      反观自己的孙女白妧,十三四眼见要及笄了,还是个不知人事的,不学管家不学女红,一说她她就说“是赵霈不让学的”,整日就知道将那个赵王挂在嘴边。崔氏也不管她,还有那个玉氏有时候甚至还帮腔白妧,只说是“赵霈一向很宠白妧”,老太太说过几次便也不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只有等到孟小姐进了门再带带她吧。
      崔氏定了济阴几家的糖式喜饼,叫了众人一起品尝,好早日定下白朗婚礼上用哪一种,这本是喜事,一时大厅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你一言我一语最后还是一致认为瘦猴精家的糖式最好吃。
      白妧吃着瘦猴精家的酥糖,这原本并没有什么悬念,他们家的糖果的确是济阴城里最好吃的,瞥眼再看小苔,除了吃就是不住地向大家推荐……
      崔氏随即便叫来瘦猴精的父亲下单,一起来的还有瘦猴精本人。
      瘦猴精本名叫侯平,人有点傻乎乎,大约是候掌柜叮嘱过,侯平来了也不说话,抱着订单本站在候掌柜身后,细细打量了一番众人,最后冲小苔笑了一笑。
      候掌柜和崔氏玉氏讨价还价一番,最后定下四种喜饼、八种糖果,取“四平八稳”之意。候掌柜眉开眼笑一一细数名录叫侯平记下,小苔一面也吃着糖果子一面和侯平小声说话,直说得侯平连连点头。
      候掌柜见侯平和小苔在说话,注意力全在她处,也不知他用没用心在记,脸上笑容逐渐消失。
      又说了几句话,他终究是不放心,走过去接过订单逐行一看,只见订单上清清楚楚写着:糖水青梅,金丝金橘,银线蜜瓜……
      他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哪里是白夫人刚才下单的蜜饯,这混小子记的全是平日里白小姐爱吃的糖果子,这些都是白小姐平日遣小苔姑娘来时常买的那几种!
      这死孩子,他那点心思打量谁看不出来吗!?他喜欢人家白小姐,每次白小姐遣小苔姑娘来买糖果子都给人家装得满满当当的,次次做赔本生意。
      他私底下踹了侯平一脚,用眼神警告他认真一点记,又赔着笑脸请崔氏再说一遍。
      白妧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便叫掌柜的把单子给自己看看。
      候掌柜赔笑着递来订单,忙替侯平解释说:“原是这孩子心不在焉记错了,白小姐别见怪。”说着又狠狠瞪了侯平一眼,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倒也不能这样说,儿子是癞蛤蟆,老子是什么?总归白小姐不是他能肖想的。
      白妧越看越好笑,忍不住对玉氏脱口而出,“你瞧,全是小苔平日爱吃的。”往日叫她去买糖果子她一向只买这几种,她们口味相同,便也不太管她,看来侯平都将她的喜好细细记在心里了。
      崔氏奇怪她为何发笑,她也不说,随即将订单还给候掌柜。
      白妧和玉氏相视一笑,整个厅里也只有白妧和玉氏知道小苔会嫁给瘦猴精。白妧心想,若是崔氏知道他们两个缺心眼孩子以后会凑一对儿,大概不会奇怪了。
      白朗下学回家正好碰见侯氏父子出门,候掌柜忙向他道了喜,他微笑道了谢。
      大厅门口便听见大家议论侯平刚刚将名录记错了的事,一面说一面热热闹闹吃喜糖,他听了一耳朵,只听见什么“有心了”“全是小苔爱吃的”……
      他本想退出大厅,近来书院里拿他成婚之事玩笑的同窗不在少数,他本就觉得有些尴尬。小苔眼尖叫了声“公子回来了”,他无处可躲,只得硬着头皮进了大厅。
      成婚之前,他还继续在玉海书院念书,白傅的意思以后也随他,只要不耽误接管百奇的生意便可,可人的精力有限,若要继续学业那百奇那边便不能完全接手。这件事他也打断成婚之后问问孟氏的意见再决定,便暂且不提。
      白朗有些窘迫,见小苔躲在一旁吃着红豆酥糖,问了一句,“好吃吗?”
      小苔毫无心机,只笑着答道:“公子的喜糖自然是好吃的。”
      只一句话白朗便变了脸,他脸色煞白,一劈手夺了小苔的糖果扔在地上,死死地瞪着小苔,那眼中就像要喷出火来似的。
      小苔也不知道哪句话没说对,也不敢反驳,当即吓得后退了几步。
      白妧知他近来是婚前情绪波动,没想到波动这么大,记忆中他从没有如此失态过……
      她忙走过去将小苔护在身后,问白朗:“你发什么疯?你心情不好,冲着小苔发什么火?”
      白朗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突然冷哼一声,环顾一圈周围女眷:“没心没肺!”
      满屋女眷竟无一人知道他为何突然发怒,还以为他在外受了什么刺激。
      崔氏听白妧语气也不好,生怕兄妹吵架,便立刻上前宽慰道:“有什么事好商量,若你觉得这家不好,咱们就再换,何必对你妹妹发这么大脾气?”
      他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崔氏,最后无奈呼出一口气,提脚出门去了。
      白妧看他的背影实在觉得他这一通脾气发得莫名其妙,大家在为他的事操心,他却没头没脑大发脾气,转身又走了,搞得大家原本很好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
      她本想追上去质问一番,却被玉氏拉了一把,玉氏现在怀着身子,她自然顾惜得多一些,被玉氏拽住不敢乱动。
      玉氏对她摇摇头,随即又宽慰崔氏道,“白朗一向温和,今日许是真的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咱们叫他自己静一静吧。”
      白妧哼了一声,“我还懒得理他!他不顺心就可以吼小苔吗?是他自己先要问小苔话的……”她蓦然间收住声音,惘惘地回身看了一眼小苔。
      小苔见她护着自己心里高兴,抬起头,“我没事的,小姐,我都可以。”
      白朗说,没心没肺……小苔竟还无知无觉……
      白妧贝齿咬住嘴唇,过了一会,紧绷的面色才缓和下来,嘴唇上印着一排齿痕。
      原来她的感觉一直都是对的,白朗对孟灵双那种不真切的感情是有原因的,因为白朗真正喜欢的人是小苔!
      所以他才觉得是小苔没心没肺,旁人如何笑他他都无关紧要,只因为小苔不懂他的心思,便立刻恼羞成怒。
      她幡然清醒,原来白朗每一次外出给她带礼物都有小苔一份是有原因的,白朗带她外出玩乐时也总带着小苔也是有原因的,这个结论叫白妧不能接受。
      白朗和孟灵双的婚事就算不是她一手促成的,也大有她的原因在,可是现在她连挽回都不能够了。
      她心里好失落,如今才想明白这件事,委实太晚了。
      一时间怅然得很,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写信给赵霈,请教该怎么挽回白朗的婚事,或是该怎么做才能弥补。可又想到这件事白朗未说破,她说出来又算什么呢?
      恍恍惚惚过了两日。赵霈回信:小苔是青梅竹马,孟氏也自有她的优势,定亲之前白傅和崔氏必定问过白朗意见,白朗做出了他自己的选择,或许婚后,给点时间好好相处,他能看见孟氏的好处。上一世就挺好的,叫白妧就不必过多计较了。
      说来也是,可这话怎么听都觉得怪怪的,她还是不满意,提笔写下:那傅五小姐自有她的好处,你也发现了吗?
      ……
      隔着信笺他好像能看见她蛮横地奋笔疾书,将自己的不满扭曲在对赵霈的质问中,赵霈放下信笺,心道,真是刁蛮。
      却刁蛮得怪可爱的。
      他跟傅氏根本是有名无实,他不想亲近,傅氏也恪守对赵霃的妇道,他有无内宠傅氏不过问,赵氏有无后嗣也与她无关。后来傅腾等人见实在没办法便想将傅七送进宫来,她这才阻拦了一番,只说“宫中日子暗无天日,已经折了我一个还不够,竟还要送妹妹进来”,她为了帮傅七小姐实则无形中替赵霈挡了一把,两人才能相安无事过了几年。
      如今……
      傅腾判了罪,多年贪污的家产充公,因为顾忌傅太后的脸面没有赐死,只等着被流放;傅怡被牵连,对王后之位根本毫无念想,在寺庙中落了发,下半辈子安安稳稳给赵霃祈福去了;傅七跟着母亲回了舅家,赵霈的恩怨只是与傅腾及其党羽,不打算牵连傅腾的妻儿。
      上一世他能记得上名号的女子,现在他已经自行替白妧清理除去,他的身边没有莺莺燕燕,也好叫她不要隔这么远还要吃些飞醋。
      前两日白天竹回了左婴,关于崔氏的病情还特意进宫回了话。
      白氏从前处境艰难,向来不爱与白家人亲近,如今后*庭的事大多是她在做主,便邀了白薇和白天竹一同进宫。
      白薇是第一次进宫,一草一木,看什么都稀奇得紧,原本打好了腹稿准备和她的王上表哥聊一聊白妧义正言辞驳斥了寒六郎的事,结果赵霈什么也没问,只是象征性地对她说辛苦了。
      她心里悄悄回复,不辛苦,明明是假公济私去玩了一趟,哪里还敢自称辛苦呢?
      见了白太后,白薇却觉得不亲近,明明她是自己的姑姑啊,怎么就是觉得她很冷淡的样子,白薇心里暗暗地想,大概是她那样聪明绝顶的医学奇才最看不起她这种医学蠢材吧。
      父亲和姑姑聊的是什么,为何总是在药材和疑难杂症上绕不开,她着实听不懂,明明是一家子亲亲热热的会面,怎么就像是疑难患者的病例探讨?姑姑说的什么遗传、家族,这些不能叫宫里的弘医馆去解决吗?
      即便如此,她也觉得宫里什么都好,因为过了今日,她和她的朋友们又有的聊了。
      只是一时间她觉得很闷,想起母亲曾说过,姑姑和父亲二人从小便是医痴,整日凑到一起便聊病例,其他的话一句也没有。
      听了一会,大概赵霈也觉得无聊,他难得插话问白太后:“母亲说的这些都是活人病例,可有起死回生或是借尸还魂的那种?”面对白太后质疑的目光,他也只是坦然一笑,“只是听舅父和母亲说得热闹,一时觉得有趣罢了,不了解也没有关系。”
      白太后沉默片刻,白天竹却替她回答了:“有的有的,古籍上有记载,昆仑上有起死回生的还魂草,白犀角也可通灵……”
      白太后叫他不要再说下去,她对赵霈说道:“古书记载太多,只是这些东西到底存不存在已不可考,没有确切的案例,怎么能做数?所以,起死回生是不可能的。”
      白天竹却不认同,他有些气急,“不是的,小妹,你忘了我们曾经研究过,理论上是可行的……你忘了吗!?”只是当初买不起那么名贵的药材,便只好作罢。
      白太后直呼他的大名叫他住口,随即眼神变得警惕,“白天竹!”
      她看着赵霈,赵霈只是望着她微笑,他好像毫不在意她的失态,只是随意地点点头,仿佛他真的只是随口一问。
      他从容不迫地与白天竹父女二人道了别,走出了高思殿。
note作者有话说
第94章 第九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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