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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第七十章 ...

  •   如今,她听说傅小五现在足不出户,关门闭户守起望门寡,她为赵霃守节,好好的闺房布置得像灵堂,白幡灵位也不许人撤去。
      傅腾气得暴跳如雷,找人将她捆了锁起来,饿也饿了,打也打了,可是没有法子,她皆是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
      唉。她这副样子,别说嫁入王宫了,就连寻常人家知道内情也是不会要的啊。
      赵霈按耐住心头的烦躁,呼出一口浊气,“太后娘娘节哀,王兄百日祭未过,孩儿认为此时不宜讨论此事。”
      傅太后忙点头迎合,“正是,我也是这样和你舅父说,可小七着实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好在她如今年岁还小,我叫她进宫来陪陪我们,你也顺便见见,原是不碍什么事。只是顺便的事,你也无需太放在心上。”她偏过身子求助白氏。
      她已经这样退让了,言语也尽量温和,好似处处维护了赵霈,实则步步紧逼,赵霈实在没有拒绝的道理。
      白氏无奈只得帮腔道,“从前跟着五小姐进宫来,着实是个温顺的孩子。”
      赵霈不着痕迹地点点头,面上闪过一丝无奈的笑意。
      他抬起眼睛望向傅氏,似乎很为难:“可是……王叔明日就到左婴,王叔为赵国镇守海域数十年,殚精毕力,孩儿很想亲自去接王叔,尽一尽心意。”
      王叔……
      他的王叔除了那个人,还能有谁?
      仿佛心脏漏掉了一拍,傅氏眼中有惊慌闪过,但她很快镇定:“珹王?他要回来……是何时的事?为何……本宫没有听人说起过?”
      他……不是说过有生之年都不会再踏足赵国的土地吗?
      她眼中的一丁点儿细微的惊恐被赵霈捕捉,一种戏弄的快乐在他心中翻腾。
      这么惊慌吗?到底在怕什么?
      很快傅太后曾经认定的一切都会被颠覆,也许傅氏兄妹的决裂就是明天,他一定要养好精神,看看他们会怎么掰扯这段旧案……
      赵霈这才回身,笑得轻快:“王叔镇守海域辛苦,如今想要还朝孩儿觉得这只是一件小事,便没有与母后商议,已经应允了。”
      你怎么敢?!
      傅氏打量着面前这个坦然而笑的少年,目光渐冷,“这件事你舅父知道吗?”
      这一次他听懂了这个“舅父”当然是指的权倾朝野的傅腾,赵霈轻轻对上其愤怒的双眸、恍若释然:“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
      他的坦然几乎激怒傅太后,可又生生按捺住了。
      “你有什么事也该与你舅父多商量,珹王回朝这么大的事他竟不知情,说起来倒像是个笑话了。”
      和他商量什么?叫他好做打算阻止珹王回朝吗?
      “是。”
      赵霈不动声色,轻轻勾唇,“孩儿刚刚说了,舅父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
      王叔明日回朝,傅腾若是现在还不知道可真辜负了他这么多年在朝中的苦心钻营。
      傅氏还想说什么,可赵霈不耐烦再听了,他觉得自己越来越没有耐心了,面对这些人他全然没有对白妧的那种耐心,他能看白妧睡觉看一整夜,听她均匀的呼吸,偶然的梦呓,都能觉得无比的安心和宁静。
      可一面对傅氏兄妹,他连一句话都不想多说,心里翻腾不停的恶心,对他们的厌恶是从上辈子就开始的。
      再忍忍吧,他在心头告诫自己,很快了。
      遥远的海域吞噬了最后夕阳一抹余晖,左婴城中夜色渐浓。
      走出太后的宫殿,瞬间觉得空气都清醒了许多,他忍不住轻吐一口浊气。
      “嗝……”
      鹿簪跟在他身后,不小心打了一个饱嗝,见赵霈一脸厌恶看过来,连忙解释道:“小人都说不吃了不吃了,可海壁他们还要硬塞给小人,结果小人一不小心就吃多了。嗝……”
      海壁和鹿簪一样是他身边的内官,只不过此时的海壁还是太后身边的内监,他不像鹿簪莽莽撞撞,实则是有些野心和头脑的。傅氏见赵霈不待见他们安排的逢灯,要不了多久傅太后就会以“鹿簪迟钝不适合贴身照顾王上”为由,将鹿簪踢出扶云殿去,再借机将海壁安插进来。
      赵霈扫过鹿簪的脸,淡淡地问:“太后宫里的饭食好吃吗?”
      “挺好吃……啊不,宫中饭食都差不多,是海壁他们实在盛情难却。”
      赵霈又问:“海壁这个人好相处吗?”
      鹿簪嘿嘿一笑,他摸了摸后脑勺:“什么都瞒不过王上,哪里是好不好相处的问题。他说小人是王上身边的人,将来还要仰仗小人,便对小人多有客套。”
      倒也算坦白,海壁明知对鹿簪太好会惹人眼,便干脆这样坦白让鹿簪卸下防备。
      鹿簪有些小聪明,自以为背后有徐阿满做靠山,宫中之人对他皆是奉承,他对海壁等人的套话从不设防,当初也的确出卖了不少消息给海壁。
      他奉主便认主,对赵霈算得上是忠心,可也有一点点私心,不过不要紧,他的私心都在赵霈的掌控范围内。
      今天两人调换身份的事情他不会透露给别人,毕竟说出去他也讨不了什么好,不过必要时可以敲打他一番。
      赵霈不置可否,问道:“你是我身边的人,旁人奉承你也是应该的,只不过你得清楚你自己的身份,你记住,若你口风不严泄露出去什么重要的东西,我定饶不了你。”
      刚刚还好好的唠着家常,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偷偷看少年的脸色,很严肃又不像是生气,鹿簪心中砰砰跳了两下,很是不解,“小的明白,小的是王上身边的人,永远只听王上的话。”
      这样赤胆的忠心,令他沉默。
      一阵风吹过,冰凉的,天突然之间下起了雨,雨点打在身上有点冷,鹿簪看他正愣愣地望着宫室发呆,一座座宫室的明灭灯光映衬着唯美的雨夜。
      论景致,雨中的赵王宫朦朦胧胧算得上美,这是他记忆中的样子,可惜没有人和他一起欣赏。
      夜幕下的宫廷,向来只有权利和利益的交换,他知道在这里再也看不见一张真实的脸,鹿簪的忠心只会停留于他是王上。
      他开始怀恋那座弥漫着烟火气息的小城,在这样的夜晚,街边的夜宵摊上还有一群人在享受美食,他们热闹地聊天,或是安静地吃完往家赶,处处都是生活的滋味。
      突然之间自己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可是又不知道那是什么。

      云雾笼罩中,山色空漾,虚幻飘渺。
      白偀在左婴待了几乎一个月,等到灾情基本到控制了,他放才从左婴启程回济阴,他到家时玉氏刚好能起床稍事活动。
      果然如白妧所料,玉氏一出房门,看见满园精心伺候的花草被搬了个干净,她便脱口而出:“这是白九干的好事吧?”
      若换了往日白妧没有不落井下石的,只是九叔去左婴是为了赵霈的事,赵霈的事就是她的事,九叔临走时交代她好好照顾玉氏,她自然鞍前马后,没有不尽心力的。
      怕玉氏心情受影响,白妧忙劝慰道:“那日可把九叔吓坏了,他这样做也是关心你,那些花我们搬去了祠堂那边,你放心,林伯能照料好的,你若是喜欢往后再搬回来就好了。”
      玉氏脸上终于露出释然的笑容,嘴角向上牵扯起温暖的弧度。
      她眉目温柔看向白妧:“这些日子除了我姐姐和我母亲来过一趟,就是你陪着我了,也就你肯来陪我解闷,妧儿我要谢谢你。”
      她说话时会无意识去抚摸小腹,白妧看过去,她的小腹尚未隆起,她的眼中憧憬着有儿有女的未来生活,面上已是一副慈母的表情。
      白妧心中惘惘,她曾经也有这样的机会……
      她不自觉上手合十闭上眼睛祈祷,这是第一次她为那个孩子祈祷:希望那个孩子再投胎能遇上一个好母亲,就像玉氏这样,或是她的母亲崔氏那样,关怀他呵护他,保护他健健康康长大。
      玉氏问:“妧儿,你在想什么?”
      白妧睁开大大的眼睛,视线穿过白家四壁的高墙,向虚空凝视。
      她说没什么,“我希望赵霈能快点解决麻烦,九叔也能早些回来。”
      玉氏噗嗤笑了一声,“还希望那位心上的郎君能早日来接你……”
      “哎呀!婶婶,你怎么说这个?”她涨红了脸拿眼瞪着玉氏,仿佛一朵迟开的花也似躲在绿叶后面不敢露脸。
      她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此刻竟难得显得有些害羞的样子,似喜似嗔,赶紧拿手捂住了滚烫的脸蛋。
      玉氏拢了一回头发,一面笑道,“若你真是十三岁的女儿家我可不敢和你开这种玩笑,可我是知道你的,你向来藏不住爱掩不住恨,没什么心眼,遇事就爱单刀直入。我现在才开始有些担心……若你和赵公子的事成了,你会跟他去左婴吗?做他的王后,住在王宫里?”
      白妧摇摇头,她不知道。
      她欠他的,他欠她的,早已在命盘上乱成一团,根本理不清了。
      直到现在她心中仍然笃定地认为,她对赵霈好就是一种必须完成的任务,只要她能做到对赵霈有求必应,她付出过,无论是感情还是钱财,往后就能问心无愧。
      至于嫁不嫁去赵国,往后生活如何,她还未考虑到。
      “相爱容易,相守难。”
      白妧眉目舒展开,她觉得她已经将这一切看淡,“从前在醍恩台两厢情好的时候,我没有想过以后,总想着他不可能带我这样的人回赵国,只要他肯放弃济阴,我就算身败名裂,身死殉城也没有关系。”
      “现在也是一样,只要他将来不要对济阴城乱来,就算他不履行和我的三年之约,他另娶他人,我也毫无怨言。他和我本就是不一样的人。”
      玉氏看她的表情竟无言以对,她这话说得有多违心,那双大大的眼睛里分明写满了不情愿,仿佛在说,你敢三年后不来找我,试试看!
      白妧怕她孕中多思,赶紧转移话题,“对了,孟家那边议亲也差不多了,从前我总是误会灵双,这次我方能确定灵双是真的很爱白朗这个人。”
      白朗向孟家坦诚了白家开仓放粮之事,百奇少了半副身家,随时可能陷入资金运转不灵的境况,他请孟家再斟酌婚事。
      不料,六礼都未露面的孟灵双却突然从屏风后走出,对白朗一番真情吐露,她喜欢的只是白朗这个人,从不是百奇的家业,她愿意嫁给白朗。
      无奈女生外向,这番操作看得孟家双亲目瞪口呆。
      其实孟家双亲原本对白朗也很满意,如今女儿连脸面都不要了也要嫁白朗,两相权宜,就算白家舍了半副身家,白孟两家的婚事也是板上钉钉了。
      玉氏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你嫂嫂的一片真情能不能打动白朗,我原不该说这样的话,白朗的性子沉稳,我横竖是看不出他到底内敛还是对感情迟钝。”
      玉氏的话回荡在她的耳边,她怎么能没有感触,心绪如潮水在胸中汹涌起伏。
      上辈子无论白朗做什么,孟灵双都无条件维护他,看似他对孟灵双也是关怀备至,在外也从不拈花惹草,可是他的那种关怀似乎只停留在表面,他只是在做一位某种标准的好丈夫。
      白朗爱孟灵双吗?他们举案齐眉算是爱吗?
      他对家庭的淡然让人不禁怀疑,如果父母安排的人不是孟灵双,那无论谁和他成婚,他都能一样和她恩爱生子吧。
      白妧站起身来,心中慌乱,两人的感情她是最清楚不过了。
      她有些不安,“婶婶,这件事我会不会做错了?是我硬拉的红线,可如果不是白朗,孟姐姐会不会就能遇到她的如意郎君……”
      就像当初,如果不是江良野有意接近,她或许结局会不一样。
      或许她会另嫁他人,没有人算计白家,赵霈就不会派兵围城;就算赵霈多年来对她念念不忘真的攻城,李驳也不会因为江良野和秦姐姐的事耿耿于怀,宋王不会听信李驳之言,不肯派兵增援;她不会死,白家更不会家破人亡……
      玉氏拉了她的衣袖,想叫她冷静一些:“那我问你,你当初嫁给良野时你可认定他是你的如意郎君?若你一直不知道真相,你会不会一直认定他就是你的良人?”
      我……白妧沉默,我会。
      谢二郎当初家暴可笙时,她还曾暗暗庆幸,江良野对她也算是很好了。若她一直不知道真相,她会一直以自己是江夫人自豪,她会将他视作生命中唯一的爱人,会替他生儿育女。
      可她一旦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她何止是痛苦?
      白妧回眸,眼中染上淡淡的忧虑,“你的意思是……一直瞒着她。”
      玉氏摇摇头,她不知道她的这种思虑对不对,“或许是我多想了,她爱慕你哥哥多年,嫁与白朗便是她最大的梦想,既然美梦成真,我们又何须去叫醒她。”
      可是……白妧欲言又止。
      玉氏淡然一笑,劝她道“这世上有很多人没有见识过爱恨也能活得好好的呢,你瞧。”
      她努努嘴,院墙根底下蹲着个圆滚滚的身影,是小苔寻了米粒在逗蚂蚁,已经蹲在那里看了大半个时辰了。
      “你看她不谙世事的样子,是不是活得比咱们这些被情爱拖累的女子更洒脱些?”
      小苔若有所感回过头来,她面带稚气,眼眸像一池盈盈欲滴的泉水,清澈无暇。
      白妧这才稍微安定了一点,她小声说道:“是我对不住她,原是我将她拖进这趟浑水来的,如果白朗以后对不起灵双,我定不会绕过他。大不了往后她要克扣我的嫁妆,我不吭声便是了。”
      玉氏哑然失笑,“说不定人家还要感谢你,让她如愿嫁给了你哥哥。”
      听她说起嫁妆,玉氏便故意揶揄她:“说到嫁妆,若你以后嫁到王宫里去,没有嫁妆可是要被人笑话的。”
      白妧没意识到言语被玉氏下套,她直愣愣摇摇头,“不会的,赵霈才不会……哎呀婶婶!你真讨厌!”
      “小柔!”
      只见一个人影攸然闪过月门,他闯进院子来,是白偀回来了,他跑得气喘吁吁,喜上眉梢的样子顿时感染了白妧。
      九叔平安回来,白妧心里顿时如大石落地,说明赵霈的事情解决了。
      他一路小跑到玉氏面前,拉着手上下打量玉氏,这下他更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咧着嘴笑个不停。
      玉氏见白妧和小苔还在,齐妈妈也在不远处缝着百家被,怕他犯傻气,忙出声提醒:“你笑什么?”
      白妧规规矩矩向他行了一礼,眉眼含笑:“九叔回来了。”
      白九这才回过神来,一低头仿佛才看她一般:“哦。妧儿也在啊?”
      “……”
      白九这个人平日就爱给她添堵,白妧也不知他是故意还是真没看见自己,但这回九叔算是立了一功,她只好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对白九说道:“九叔一路辛苦了。”
      白九摆摆手说不辛苦,他抬手时,大家顿时发现他手上捏了个薄薄的东西,他自己也愣了一下,随即便递给了白妧。
      “你的信。”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第七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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