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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六十九章 ...

  •   白妧张了张口,赵霈从前的确是受人蒙蔽,那些世家和高官一个个都欺他年少,处处抹黑他……
      “父亲,这是功德无量的事情,你想想,你不是帮赵霈,你是帮贫苦无依的百姓,您不是常说,咱们白家不是那起子为富不仁的商贾人家吗?他虽然做了赵王,可遇到难处,明知咱们家有米有粮却没开口,咱们主动在帮他一次,往后他念着咱们的好,若是白家有个什么事,他也算是咱们的靠山了……”
      白傅虽然赞同,与国交易毕竟是一盘大旗,实则他心头也心疼两千石粮米,还要搭上来回几趟的人工运输费,舍去一半身家去做这件事情,对白家来说值得吗?
      他有必要担心和思虑,他不是只图蝇头小利的市井商人,他的身后还有百奇,带领着几百人的商会,任何一个失误的决定都有可能令百奇商会崩盘。
      白妧对赵霈的喜欢难免会影响她的判断,可他是百奇的领头人,他不能乱。他拉过白妧的手,柔声询问,“妧儿,你将这一切说得这样冠冕堂皇,可是因为赵霈?如果现在叫你毫不偏颇地评判,你觉得,白家做这笔赔本的生意值吗?”
      白九了然地一笑,饶有兴致地听妇女的对话,她有多少私心打量大家都不知道?若是以后小柔生个女儿,她可以像白妧活泼阳光,却一定不能像白妧这样为了一个男人拿满腹身家去赌将来。
      白妧低下头,必须承认她做这件事完完全全就是出于私心,她口唇抿着一条线,她不能否认的是,这件事从任何一个点出发对百奇来说都是不值得。
      可她就是想帮赵霈度过这一困难,想救那些只是为了一个馒头一碗稀粥就加入暴乱的灾民,他们的初衷只是为了填饱肚子,没想到全部成了权谋争斗的牺牲品,也成为赵霈暴虐成性的佐证。
      此刻,她的微笑被完全湮没,“父亲。我是为了赵霈不假,可我想帮灾民的心也是真的,若是父亲同意,我愿意将我历年的私房都拿出来……”
      白傅平静地看着她,不置可否,“这件事再议吧。”
      白朗大致也晓得她有多少私房,明知道面对灾情或许只是杯水车薪。他赶紧碰了碰下白妧的手臂,温声提醒:“妧儿,这件事说起来简单,操作起来实则不易,不是三言两语便能定下来的,你容父亲再好好想想。”
      白傅抬眼,这才醒过神来,这个儿子他哪里想得出用当年秦王和吕不韦的典故来游说,必定是女儿早就想好了对策,今日借他的口说出来罢了。
      白妧见暂无转圜,心中知道暂时只能这样了……
      她回首看着不远处的芝垭山,山顶已经泛起点点白光。
      一场秋雨一场寒,眼见隆冬来临,她心里难受,下雪了,路更难行了,这个冬天要是没米粮救济灾民他该有多难过啊,更可惜的是她还不能陪在他的身边。
      白妧在夜里冥思苦想,原本打算过两日再游说一下父亲,可没想到第二日傍晚白傅就宣布,即刻将仓库里的所有存粮运往赵国左婴,白妧还以为是自己的一番诚心感动父亲,欢喜得不得了。
      白朗没有告诉白妧,是父亲与母亲商议,长辈们大抵还是和白朗心思一样,是为了结白妧一个念想罢了。
      海鸟和鱼原本就是不可能的一对,从前他还在时尚且能争取,如今山高水远,白妧和他身份悬殊,纵使他让白妧等他三年,恐怕三年后结局也是一样。
      两千石粮米或许刚好能缓一缓灾民的饥荒,灾民剩下的生计问题还是要靠赵霈想办法,他如今的地位与从前天翻地覆,或许一忙起来或许根本就记不起济阴还有个傻姑娘在等他。
      白傅和白九叫来百奇的几位管事商议如何将这粮米平安送达。
      单凭百奇的人马是不可能运输完成的,最后议定,先派脚程快的先去左婴暗中联络赵霈,米粮也先送一批过去,联络好赵霈之后,再带一些他们的人马过来,这样加加减减大概分三趟能将粮米运完。
      商议完这一切,管事们便回去挑选得力的人手,预计今晚放仓,最快明日便可启程。
      白傅仿佛被抽干了力气,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两千石粮米几乎是百奇一半的身家……
      这是一个关系着百奇未来方向的决策,重大而艰难的决策,他不过只用了一晚上便决定了,回想起来也算是仓促了,可一方面人命关天,灾民们等着救命,他多一刻不敢耽搁。
      白家在济阴乐善好施,开办私学,凡事只要官府开口就没有百奇不出钱出力的,可即使是这样,还要定期给太守和参将上贡。
      就算他能理解济阴地处边境,宋王的恩惠不能惠及也有可能,可太守和参将一年年变本加厉,变着法子向百奇要钱,这几年来就连白九颇有微言,济阴的官府越来越黑暗了。
      白朗说得对,是该给百奇留个后手了。
      若是真的借这半副身家和赵霈搭上关系,将来也不图他回报多少,只要肯在白家有难时略施小力便好了。
      再则,就如白九所说,白家有多少存粮赵霈是知道的,白妧肯开口替他说话就说明赵霈的确有所想法,万一他见白家迟迟不肯有所动作,动了什么歪心思……
      到那时候,便不是两千石粮米的事情了,他要白家的全副身家,白家也得统统拿出来啊。
      现在只能祈祷,但愿赵霈不是忘恩负义之徒……
      白傅闭目思考,虽然做了决定了可后续的事情还很多,须得有个计划,快而明确,千万不可弄巧成拙。

      树的叶子还没有落净,前几天还枝叶葱茏,忽如昨夜的秋雨,让仍然挂在枝头的叶子们一下子都变得有点枯卷,原本还开着的几朵花也被吹落了。
      王宫中没有了这些色彩的点缀,显得有点破败,宫人们由于天寒也很少有人出来行走,禁庭中就更显得冷清了。
      清冷的宫苑中,走过一个劲瘦高朗的内侍官,他低垂着脸,拢了拢衣袖,悄然入了扶云殿中。
      殿外、殿中皆无人侍奉,他咳了一声,“王上。”
      内殿的那位“王上”此刻正在榻上假寐,一听见他的声音,几乎是同一时间连滚带掉下榻来,一连哎哟喂几声,“小人宁愿您是偷跑出去,闹个失踪,小人挨顿打也好,也好过在这里提心吊胆躺两个时辰……”
      高瘦的内侍官卸下身上的伪装,一边取下冠帽,刀刻般的五官显露,来人正是赵霈,原来是他穿了鹿簪的衣服偷出宫去。
      “怎么?有人来过?”他一挑眉,眼中泛起涟漪,好似一直带着笑意,又好像并没有。
      鹿簪摇摇头,一边说话,“小人听见太后娘娘身边的海壁来过一趟,小人不敢起身,叫他只在殿外说话,让王上去太后宫中一起用夕食。”
      鹿簪此刻只穿了里衣,被冷风一吹便冷得发抖,赶紧拾起他脱下的外衣一件件穿了起来。
      赵霈也入了内间换回自己的衣服,“你怕什么?不过是两个时辰,你睡一觉孤便回来了。”
      鹿簪心里贬白了几句,可不敢明说出口,若是你回不来呢?你自己尚且自身难保,怎么保我?再说了,你那张床那么好睡的吗?
      “真不知道宫外有什么好玩的……王上下次这种事还是找逢灯吧。”
      赵霈没说什么,整理好后便带着他往太后的高思殿走去。
      他明知道逢灯是傅氏放在他身边的眼线,这种事怎么可能找逢灯?鹿簪是徐阿满放在扶云殿的,除了有一点徐阿满的私心,倒还真不是谁的党派,往后这种事他只认准鹿簪了。
      鹿簪看他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料他是宫外遇到什么可喜的事,十六七的少年郎能有什么可喜的事?难不成在宫外是邂逅了美人?
      不能够啊,先王留下的那些御嫔谁不是身姿动人的美人?王上连看都没看一眼,还说养在宫里一日三餐浪费米粮,应该全部打发去了宗祠和道观,最后还是两位太后拦了拦才又留下。
      难道是嫌弃她们是先王用过的?呃……这位王上大概不知道,谣传中后宫那些美人儿先王连碰都没有碰过,一个个都是完璧之身呢。
      难得他心情大好,却不是为了什么美人。
      是因为白家的粮米已经悄悄运抵左婴,白家行事低调,也不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找,直接去了左婴白家说明来意,左婴白家不敢耽搁,却只敢告诉白太后,才这样辗转通知了赵霈。
      他出宫见了白九,这次百奇派他做代表,先押运五百石粮米过来,等到和赵霈接好头后,再派人手去运剩下的那一千五百石。
      那些奏报写得光鲜,傅腾口中的赈灾也进行得有条不紊,赵霈冷笑,个中内情唯有他才知道,傅氏此刻正一面私吞赈灾钱粮,一面放出“新王天命不佑”的谣言。
      他不知道白妧是如何劝服白家人的,但他很清楚,两千石粮米已经是白家仓库的全部存粮了,这次白家拿出了他们全部的诚意。
      这一次,他一定不会让白妧赌输,不会让白家赌输。
      高思殿中,满桌美食,玉食珍馐。
      赵霈目光扫过,纵使五味俱全也毫无胃口,脑中浮现起和白妧一起在济阴吃过的馄饨,滚烫咸鲜,她心急烫了舌头,吃不下了又推给他,没想到他此刻居然会想念这种寻常的家常味道。
      傅太后和白太后见他叹息停箸,不由地相视一眼。
      傅太后显得有些迟疑,她想问又碍于不是赵霈生母,可白氏又是个闷葫芦,就算赵霈在她面前撒泼打滚她也不会有半句疑问。
      无奈只得还是傅太后发问:“霈儿,可是觉得菜式不合胃口?”
      赵霈抬起头,少年似乎遇到了很为难的事,欲言又止,他思索了一下还是摇摇头。
      白氏本是医药世家出身,最擅长药膳调理,为了不被人发现赵霈的“心疾”,自赵霈回赵国后便开始亲自照料赵霈的药食起居,虽然赵霈在济阴时便擅自停了药,身体已无大碍,可心疾还要继续装,白氏只能对外假借药膳之名慢慢调理他的身体。
      白太后舀了一碗汤药,默默推到赵霈面前。
      她只希望,但愿往后他突然身体康健,不会太引人怀疑。
      傅太后也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是看着乌沉沉的汤药,“旁的不说,这是你母亲守着小厨房熬了两个时辰的汤药,你一定要喝,可别辜负了你母亲一片苦心。”
      赵霈答了一声是,又转身对白氏说道:“孩儿多谢母亲关怀。”说完他端起白玉碗将药汤一饮而尽,竟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白氏看着眼前这个人,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棱角分明的轮廓,盛气逼人,散发着傲视天地的强势。
      他和先王很相似,先王因自幼病弱眉宇间一直有一种病弱之气,而他明明是同样的五官,于她而言却只觉得陌生,她不敢确认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她的那个小小的儿子。
      从前他流放济阴时,为了避免被傅氏和赵霃看出端倪,她除了时不时送些他从前爱吃的果干之外,甚至不会主动去打听,听到任何消息也只当听不见,夜夜祈祷,只盼着他不要突然有消息那便是最好的消息。
      她这个做母亲的只能从使臣口中得知他的近况,他走时才不过是一个八岁的孩童啊,后来他做过什么,他长多高,他品行如何,她一概不如。
      自从赵霈回宫,傅氏这个名分上的母后对赵霈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反倒是她这个亲生母亲,难得与他说上一句话,更妄论母子谈心,赵霈的这句“多谢”就跟他平日请安问候一样,实则毫无感情。
      母子之间没有温情的关怀,他说多谢时两人甚至连目光交流也没有,白氏只能暗暗伤怀,她无法向赵霈解释自己做过的事,赵霈这辈子都不能原谅她了。
      傅太后自然愿意看到他们母子离心,她对白氏懒懒一笑:“你瞧,霈儿与咱们生疏了。”
      哪里是和“咱们”,她分明暗讽的是白氏,赵霈与白氏生疏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的。
      傅氏转头对白氏温和道,“对了,小七送你的香囊你可受用?我总觉味道太清淡了些。”
      白氏心中咯噔一声,她太明白当着赵霈的面提这个傅小七是什么意思了。
      她只得强行点头说:“我闻着还好,与我平时用的香倒也相似。”
      傅氏夹了一块小小的油酥干贝放在赵霈面前,故作不经意对赵霈说道:“你舅父家这个小七最是贴心,性子又温顺,你小时候见过的,可还记得?”
      赵霈一挑眉,七小姐?
      硬塞五小姐行不通,又塞七小姐?他有点头疼,这个傅家到底有多少待嫁的姑娘?
      他故作不懂,目光转向白氏问道:“是哪一位白七小姐?”
      白氏吃了一惊,她一时也愣住了,很明显刚刚傅太后说的不是什么白七小姐,她说的是她母家的傅七小姐。
      傅太后略有一点尴尬,她是赵霈的嫡母,能被称为赵霈舅父的一定姓傅,怎么会姓白?也不知道赵霈是故意还是真的听不懂,竟当场问起白七小姐。
      她轻咳一声提醒,有些责备地看着赵霈,“是傅腾家的老七。”
      啊……
      少年似乎也明白了她突然提到傅七小姐的含义,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顿时有些羞涩:“孩儿不记得了。”
      “也难怪,你自小便去了宋国。”
      傅太后一抚掌,头上的步摇轻轻摇曳了一下,“小七明日正巧要进宫陪伴本宫,到时候你也过来见见……”
      赵霈慌忙起身,他想拒绝,这种拉郎配的场合他当然是拒绝的,更何况又是一位傅家的小姐。
      见他起身便知他一定会推辞,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傅太后又道:“五小姐的事情你舅父也说了,原本怪不得你。是!我承认,五小姐原本是定了配给你王兄的,是你王兄没福气。你舅父疼惜你们兄弟,前些日子是气得昏了头了,才会想出叫你娶五小姐这鬼主意,这会子他真的晓得错了。”
      说起赵霃,赵霈也不好反驳,只得叫她节哀。
      可若要说傅腾是因为关爱赵霈才想把傅五小姐嫁给他,他可不认,傅腾恐怕不是真的知道自己错了,他分明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见赵霈宁愿出走也不要五小姐、便又塞个七小姐,没完没了。
      他和傅五小姐上辈子有名无实,却还能相安无事,实在是因为二人之间互相不干扰,才能长长久久相处。
      这些都不代表他这辈子还愿意再娶她一次,他是实打实从心里抵触傅家。
      他面上虽然恭谨,可身子却朝着大门侧身站着,明显摆出一副随时要逃走的姿态。
      傅太后知道他心中有气,哥哥做了白脸又叫她来唱红脸,现在少不得好好劝慰一番。
      傅太后叹息一声:“小五算是你未过门的嫂子,你兄长走了,谁的心里都不好受,你也可怜可怜你舅父为人父亲的一片苦心。”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第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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