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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五十四章 ...

  •   他也算是看明白了,她不肯表态无非还想要全身而退,宁可牺牲自己的几年的时间来敷衍他,也不肯和他在一起。
      可是她不该总是想着逃走,他以为自己想得已经很透彻了,可惜她一味的敷衍,从来没有真正改变心意。
      赵霈冷笑一声,手指在她脸庞上拂过,最后按在她的嘴唇上,“你再大呼小叫的,我指不定做出点什么事来!”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平添一阵冷意,白妧突然被他的语气吓到,后背渐生寒意不禁打了个哆嗦,蓦然间他又成了醍恩台那个阴晴不定的赵霈。
      “你放心,我不会害你。”
      他像只敏锐的兽,转脸他又立刻小意温柔,“只要有我在,就不会令你背负一座城池的安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身陷囹圄。”
      也不会再让你冰冷的离开我。
      冰冷的触感令少年的脸显得那么不真实,白妧下意识躲开他的手,点点头坦言道,“我不害怕,这世上除了你没有旁人能令我害怕。”
      她这样直白倒是第一次,赵霈挑了挑眉嘴角,终于沉默。
      “赵霈。”
      白妧转过身来对他,动之以情,“你知道吗?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还活着,就很想忘了从前那些事,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包括和你……我都想重新开始。这是老天爷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想,我们能不能不要辜负了。”
      所以呢?从前的事真的能都悉数忘记吗?
      他略一迟疑摇摇头,轻笑道,“你能忘吗?可我忘不了啊。”
      白妧微微失望,正在发呆,赵霈又点了点她的脑袋,“你的小脑袋瓜别整天胡思乱想,你那些伎俩在我眼里根本不够瞧。济阴那些世家我自有主张,若他们真的无辜自然不会受牵连,其余的事你不必白费心机。”
      白妧将心一横,一把捂住自己的脸,“可我们都这样了……叫我如何面对你……”
      无可奈何,他在疯狂离析之前尚存一丝理智,他扒开她遮住双眼的手,一字一顿:“那你想要我怎么做?”
      白妧心下一动,以为他终于被说动。她刚要说话就听见赵霈又说,“要先确定关系吗?我可以立刻来提亲。”
      提亲?
      白妧惊叫道,“你真的疯了……”
      白妧赶紧捂住自己嘴巴,他在说什么疯话?和他根本没办法好好聊天,刚刚酝酿好情绪准备向他抒发一下感情的,被他一句话堵了回来。
      在醍恩台时也是这样,白妧说了一大通,他通常只是挑挑眉表示知道了。
      她脸上火烧似的,心噗噗直跳。
      他的身子一直在轻轻发抖,像是在刻意憋笑。
      白妧心里也没有底,又怕他真做出点什么来,回过神来时终于出声撵他出去,“你快走吧!明日我生辰,好多人要应酬的,再说下去只怕我会发疯。”
      他说的话半假半真,而她的应对令他哑然,她也说得没错,他是被热情驱动的人,他本就是疯狂的。
      恩。他当然记得明日是她的生辰,他从袖中取出一物放在她的枕边,苦涩且笨拙,他满腔的苦涩最后只化作一句:“生辰快乐。”
      这块玉钗很廉价,却花光了他好几个月的银钱,他靠自己的双手挣的钱,再没有比这更有心意的礼物了,而且,现在的他也只能给她这么多了。
      爱情不可能用金钱衡量,真心却可以。
      她静悄悄卧在那里,呼吸均匀,不再回应他。
      大概在白妧心里没有什么能比她明日的生辰更重要了,他叹息一声,什么时候他在她心里能占据一席之地呢?
      陪她忘记一切?然后像个旁观者眼睁睁看着她再次奔向旁人的怀抱,然后自己嫉妒得发疯?先不说这么做他会怎么样,光是这样想一下他都觉得血气上涌。
      他站在墙阶下,这是上辈子他拼死也不敢逾越的距离,是他无数次翻阅这高墙却始终不敢向她靠近的距离,她像颗小太阳始终骄傲的仰着脸,可他却是过街老鼠一样的存在。
      豆点大的雨滴落在肩上也浑然不觉,如何将爱慕硬压下心头然后装作彬彬有礼的样子,他不会也不想学。
      她说想要重新来过,其实他何尝不想呢?
      她初到醍恩台那夜大概自己不知道吧,她被洗剥干净,脸色苍白如纸伏在榻上,如墨的长发蜿蜒匍匐地毯之上,迷糊中她睁眼,红着眼的样子像只孱弱的小兽。
      他一直在暗处,从她走进醍恩台开始,他的视线便不能从她身上移开,自然知道她是晕船将腹中能吐的都吐干净了,又滴水未进,早已经精疲力尽。
      当时竟有一丝痛快在蔓延,按耐不住地想,若现在上前对她假意温存,再体贴关怀一番,她必定感激不已。
      然而她并没有,她眼中满是戒备,更多的还有恨和杀机。
      他还在怀疑,这女人身娇体柔,她何来的自信能杀他呢?
      罢了,尽管贪慕她多年,又冷了多年,再见她时他觉得自己又开始不清醒了,多年的筹谋打定主意一丝情面不留的他,终究还是没有趁她羸弱要她。
      两个人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他该怎么去纠正,失而复得的狂喜掩盖了他的理智,他多希望这一世能陪她一起将上辈子的遗憾一一圆满。
      他对她的感情悲哀又恶劣,一遇到与她有关的事他都暴虐不理智,而她的热忱,她一次次撩拨令他如同饮鸠止渴,被囚禁在爱情的监牢,才明白鸠毒原来丝毫不止痛。
      可她真的能忘记吗?
      如果她真的能忘记,他也很想忘记她在自己怀里逐渐冰凉的身体,忘记她走时决绝的眼神,忘记她知道孩子存在时的一切恨意,然后将这些都全部抹去,重新开始。
      他最终没有送出那支玉钗,他走遍济阴的大小商铺,只想选一份合她心意的礼物,可玉钗的含义是什么,玉钗是两心相许的定情之物,她要与谁定情,她对他那么敷衍,大概最不愿的就是他吧。
      她只记得明日是她的生辰,却不知道明日也是他离开的日子,他多想再牵她的手,再一次,哪怕是虚伪的叫一声赵霈哥哥。
      她牵过的手仿佛还留有余温,夜晚只不过更冰凉了,他摊开的手再次握紧,若能将她的温暖就此留住该多好。
      她迷人又狡黠,令他疯狂又清醒,有些伤口时间久了就会慢慢长好,有些藏在心底的话,不想说也就没必要说了。
      爱情是场大雨,明明两个人都淋湿了,却还盼着下一场更热烈。

      翌日。
      小苔一趟趟进出房间,埋怨白妧这个主人家躲在被窝里多清闲,“九夫人原本预备了席面在偏院,不巧又下了点儿雨,大家又忙着将家伙什收进了偏厅,一出一进可忙坏了我们。”
      她钻出个小脑袋,听见清角吹寒,呜呜咽咽,外院里的妈妈婆子们一边干活一边嘻嘻哈哈谈论着什么,好不热闹。
      白妧慵懒着,也不顾小苔说了什么,“我今日可是寿星翁,难不成叫我去搬搬扛扛、外面的事有婶婶和齐妈妈呢,我去指指点点多不好。”
      小苔叹了口气,胖嘟嘟的脸堆了上来,一对纯净的眼睛望着她:“说实话,平日你不是寿星翁也不爱管这些家事。”
      那倒是,白妧赞成地点点头。
      一斜眼,她看见她今日要穿的衣服挂在龙门架上,上身是砖红色交领短袄,下配浅一色的十二幅马面裙,一旁还放了一件短短的荔枝色比甲。
      她哇了一声:“母亲这次真是大手笔,这可是九叔上次给我的撒花洋绉!?啧啧,母亲一直舍不得给我穿,这是做什么,又舍得了?”
      她酸溜溜说着话,一边迫不及待起身跑到架前,小心翼翼上了手,心里感叹,这个面料是和寻常布料不一样,滑溜溜还有淡淡光泽,明明没有绣花却隐隐有灵雀和牡丹的花痕。
      小苔也小心摸了一下,要知道这衣服挂在这里,齐妈妈可是不准她靠近的。
      她絮絮汇报着外面的情形:外边别院装饰得花团锦簇,崔氏请了昌园的厨子为她操持宴席,说是还请了最好的厨娘呢。
      白妧动作麻利穿上衣裙,心中有些疑惑,从前生辰都是小姐们聚聚便得了,怎么崔氏今日这样隆重?
      她理了理衣襟,镜中少女珠圆玉润,肌肤细腻如雪,分明是穿什么都不出错的模样,她却还不满意,一面又嫌弃砖红色来,“我小时候有这么胖?这衣裙式样倒也还好,就是这个红色我不太喜欢,不知道这个颜色可挑人了,稍有不慎穿上可不好看。”
      小苔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觉得自家小姐面容无暇,忍不住赞道:“胖吗?可小姐穿上就很好看。”
      白妧望了望院门口,轻叹一声:“还好吧,每个人欣赏不同,我只能说你的眼光是最好的。”
      得了夸奖的小苔倒是很开心,丝毫不疑心白妧实在是在夸自己。
      白妧问:“现在还没人来吧?”
      小苔摇摇头,歪着脑袋想了想,“没人呢。小姐你就放心吧,外面都是九夫人在料理,夫人都说最近有九夫人她清闲了许多,可见九夫人是个得力的。”
      正当说话间齐妈妈进了屋子,见她已经起身,齐妈妈嗬哟了一声,“刚和九夫人说起该叫小姐起身了,免得一会儿外面小姐们到了还要等咱们小姐,可巧小姐便已经起身了。”
      齐妈妈手巧,不一会便给她梳了个小巧的单螺,外罩一个精致的花冠,花冠是金镶玉的造型,一撮小小的珠帘垂在耳后,灵动又调皮,倒与她今日生辰十分相配。
      “无须多繁杂,适合小姐的便是好的。”
      齐妈妈一面扶住发冠固定,一面问小苔:“看清楚了吗?”
      小苔小心地眨眨眼,不回答便是表示没看清楚,也没学会。
      齐妈妈抬手作势要打她,吓得小苔缩了缩脖子,齐妈妈叹了口气道:“你这笨丫头怎么教都教不会,过几年妈妈我回家养老去了,看你到时候笨手笨脚怎么伺候小姐!?”
      小苔也自知资质有限,她没有反驳。可她笨有什么办法,那么多小丫头里,小姐就独独点了她贴身跟着,这个家里伺候小姐的人是最多的,齐妈妈李妈妈事事都能干,平日有什么事她也插不上手,突然叫她独当一面那一定是不行的。
      白妧不忍心她挨骂,便支使她出门去。她猜想譬如孟灵双是一定会早到的,因为在她心里她始终觉得自己就是白妧的大嫂,帮忙招呼宾客是她分内的事。
      小苔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白妧这才转头对齐妈妈说道:“妈妈别总骂她,她是笨些,却是最淳厚的,对我也绝没有一丝私心,这些事也讲究天分,将来有合适的人妈妈再带着,我与小苔一起长大的情分我也不会叫她真的伺候我一辈子。”
      齐妈妈这才没说什么。自从上次隔壁赵公子的事情她多嘴之后,小姐便不大信任她了,她带教小苔是本分,小苔学不会她也该骂,可既然小姐说不必太苛责,她便也撒开了手。
      白妧玩着手中的玉梳心想,她是打定了主意要叫小苔出嫁的,总归还是要给小苔寻一户踏实的人家,风风光光嫁过去,将来有白家做后盾,小苔这样的老实人才不至于被欺负。
      啊……
      她突然脑海中闪过赵霈说过他“非走不可”的理由,他说他必须得稳稳当当坐在王座之上,才能替她震慑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他要变得强大,才能保护白妧不受伤害……
      她的心被狠狠撼动,她曾以为那是他贪恋权势给自己找的借口,此刻以己度人,她方知道他是非走不可,他不能没名没分在济阴苟活一辈子,他流放一辈子没有关系,可他的妻子呢,他们还会有子子孙孙,难道个个都要抬不起头,偷偷摸摸过一辈子吗?
      他想的是,白妧没有足够强大的靠山,有朝一日白家有难,她该向谁求助?
      她惊觉发现,原来他对她的心,就好比她对小苔,总要替她将所有的的事情都打算清楚他才能放心。
      看着镜中少女面色驼红,羞怯地想,也不知道他今日会不会来,他这样真心待白妧,往后她也该拿出几分真心来待他,不管结局如何,她都不能再敷衍了。
      她闷闷地问自己,难道自己之前对赵霈真的没有半分出于真心吗?其实不尽然,恐怕她对他的情愫自己都说不说清楚。
      白妧正出神,突然门外传来小苔的脚步声。
      “小姐!出事了!”
      她心中突然难受起来,慌张起身,“怎么了?!”
      小苔去而复返,一面进院子一面惊呼,她身后跟着玉氏,正小声叫她小心些。
      “隔壁……隔壁……”
      隔壁?赵霈!他出事了?!
      白妧手一抖,把玩的玉梳不慎掉在地上,“啪”的一声摔成两截。
      小苔指着隔壁院子,气喘吁吁说道:“我在门口等小姐们……却看见突然来了好多人,好多人他们骑着马……闯进了隔壁的院子。他们,他们该不会是要害赵公子吧……”
      什么……他都要回赵国了,为什么还会有人要害他?
      她一面摇头一面说不可能,努力使自己镇定,可颤抖的手仍然暴露了她的慌张。
      玉氏看她慌乱的样子,埋怨小苔道,“怎么这样慌慌张张的,尚不清楚什么事呢,你吓到妧儿了。”
      小苔喘着粗气,也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过了,忙低下头。
      玉氏走过来重重地握了白妧的手,发现她手指冰凉,又安慰道:“你别慌,我瞧他们都着孝服,莫不是赵国出了什么事……”
      孝服?
      她们都是经历了一世的人,白妧顿时脑中灵光一闪,那便是当今的赵王赵霃薨了……
      赵霃一死,赵霈他……就要走了。
      她不知道该替他高兴还是替自己难过,她茫茫然向外院走去。
      庭院里,隔着一道旧墙隐约听见一阵呜呜咽咽的哭声,臣工的仍是抑扬顿挫的唱腔,这令她更加确定——赵王薨逝了。
      赵王赵霃无后,一时间赵国无主,大臣们便又想起远在异国的庶弟来,此刻的赵氏族亲里再没有比先王庶子更适合的王位继承人了。
      玉氏却猛了拉了她一把,将她从沉思中拉回现实,玉氏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道:“你去做什么?”
      “……”她也不知道自己去了能做什么。
      她只能说:“我去瞧瞧。”
      玉氏满眼疑问,“你去能做什么?你这不是去添乱吗?”
      不。白妧眸中映着担忧,声音甚至有些发抖:“婶婶你放心,我只远远地看看,绝不靠近。”
      这个时候她说的话绝不可信,玉氏信不过,更何况她如今是这样的情绪,玉氏生怕她一个忍不住,反倒坏事。她拽着白妧的手,一时间又想不出好的由头拒绝。
      白妧轻轻掰开她的手指,言语无比平静:“再不去就真的来不及了,婶婶忍心叫我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吗?”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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