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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五十一章 ...

  •   秋高气爽,九叔带着商队去了京畿,崔氏生怕玉氏一个人在家里觉得孤单,总叫白妧去白九的院子陪她,一来是想缓解白九走之后玉氏紧张的情绪,二来则是因为白妧也在暗中观察玉氏,自打上次她提示了那个故事,白妧便不能再当她是白朗他们一样的人。
      竹丸巷的宅子已经暖过了,只差些细小的装饰摆设,玉氏着实闲不下来,带着白妧在城里闲逛,今日瞧瞧帘幔,明日看看新家具,闲了将花鸟市场也逛一逛,下人奴仆也忙着添置,这些确实不是三两天便能忙完的事情。
      白妧想问的问题便一直问不出口,只得抛诸脑后,时常帮着玉氏一起参详,暂时顾不上其他。
      玉氏见她尽心尽力,自然也晓得投桃报李,犒赏这个乖侄女。
      说起来过几日便是白妧十三岁的生辰,白妧自小什么都不缺,她这个做婶婶的不知该送个什么礼才能表达她的谢意,当她得知昌园的厨子新出了几道大菜,便带了白妧去昌园吃席。
      其实白妧对玉氏购买仆人这一项并不明白,只得在等菜的间隙问玉氏,按理说玉氏是太守夫人的堂妹,她想购买奴仆找江夫人是最方便的,有江夫人出面,那些人牙子难道还敢以次充好吗?
      可白妧发现她自打嫁过来便很少提娘家的事,也从不拿太守姐夫说事,上次竹丸巷暖宅便只有江良野一个人到场,难道她们姐妹的关系还未破冰?白妧清楚地记得在玉氏婚前的一次会面时,她曾听见过江夫人训斥玉氏,似乎她对这门婚事十分不满,是玉氏硬要答应。
      这对于高门大户中的江夫人来说,玉氏私定终身无异于叛出家门了,她不认这个妹妹也无可非议;可出嫁那日她又拉着白妧的手叫她多多照拂玉氏,白妧搞不懂,她们两个到底是谁在怄这口气?
      白妧掂量了再三终于问出口:“买卖奴仆我实在不懂,什么好的坏的我分辨不出,我母亲近来又忙,婶婶何不请江夫人帮忙掌掌眼?免得让一些又懒又坏的家伙进了门。”
      玉氏淡淡一笑:“不妨事,你九叔说我们不急着搬,奴仆慢慢看,有好的身世清白的便买下来,没有也没关系,到时候搬家了也可向你母亲借几个人先使使,应应急。”
      白妧哦了一声,“九叔倒是想得周全。”
      自打赵霈叫她注意白九开始,她便深挖了很多白九的缺点,刚听玉氏这么一说,便立刻大大不满意,这就完完全全是白九叔的做派了,遇到事情先赖皮,赖不掉了就找人顶包。
      玉氏看了一眼她的神情,便知她所想:“到时候厨下先借香叶娘,我贴身侍女便借小苔,上房的管事就借齐妈妈……”
      玉氏话还未说完,白妧却越听越奇怪,小苔、香叶娘、齐妈妈,为何她借的都是我平时得用的一些人?
      玉氏见她还不开窍,便自己先捂嘴笑了。
      白妧这才回过神:“婶婶故意闹我呢。”
      玉氏笑得轻快:“你放心吧妧儿,知道你待小苔好,我是不会向你借小苔的,再说了,买卖几个仆人的眼力见我还是有的,实在无需请江夫人出面,此事不急,我慢慢寻摸着。”
      白妧这才想起,她若真和她和赵霈一样,那上辈子也在白家管理内务几年了,买进贩出这种事应该难不倒她。
      她顿了一顿,似乎下定很大的决心,给自己打气,“我不能什么事都找她……”白家就该和江家划清界限呢。
      白妧不动神色,“在我看来,其他的都能稍迟一步,唯独厨下的人却不能马虎,前些日子婶婶暖宅请的厨娘就很好,我正想叫母亲做主请她去白家做事。恰巧我问过那厨娘的意思,她是来济阴寻她姐姐的,可巧,她的姐姐就在我们家。”
      她一双眼忽闪忽闪望着玉氏,“婶婶知道她姐姐是谁吗?”
      玉氏飞快地看了她一眼,眉心微动,很快抿嘴一笑:“知道,那厨娘叫花姑,她的姐姐正是白家厨下的香叶娘。”
      白妧有几分意外,“婶婶知道了?”
      花姑上辈子是赵王宫的探子,原本是赵王宫安插在济阴的探子,她在昌园厨艺一流,颇有名气,时常出入高门大户做帮席,谁也没有留意过言语笨拙的她,后来因为香叶娘的原因到了白家,为人不急不躁、做菜也合白家人的口味,很得白家上下的喜欢。
      她有些意外玉氏知道了花姑的身份,也不知玉氏知不知道花姑是探子,若她知道花姑是探子一定不会要她去竹丸巷的家。
      玉氏双靥温然道:“我知道,我还知道她出身赵王宫。”她叹息一声,垂下眼眸,“妧儿,有很多事情,你想知道我都会告诉你,你能不能容我也为自己和白九辩解一句。”
      实际她和白九之间发生过什么,白妧并不知情,她有过许多猜想,白妧猜测玉氏和白九之间一定另有隐情,否则她名字自己上辈子是父亲的外室,这辈子却要那么坚决嫁白偀。
      只是她问赵霈时,赵霈什么也不肯说。
      好啊,他这一辈子铁了心要做正人君子,只是苦了她一点点去挖掘真相。
      惊喜的是玉氏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正是她要寻找的突破口。
      秋风袭过,凉意顿起,小二沏一盏热茶便退下了,白妧静静地看着一片片叶子在袅绕的烟雾中慢慢舒展身姿,嗅着淡淡的茶香。
      她脑中有太多的太多的疑问需要一个个解开,白妧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我猜想婶婶和我是一样的人,可婶婶是什么时候来的?难道婶婶后来死了?!”
      玉氏缓缓点点头,美目中似是拢了半世的忧伤:“我死了。再醒来便是随我大姐来济阴的路上,那时我生了一场病睡了很久,醒来便这样了,就如同做了一场梦一般,我也怔忪了许久,久久怀疑这是梦境还是真的重生一世。可我又遇见了白偀,他还是当年那副傻里傻气的样子,那一晚我们在泷江边说了很多话,那一刻我决定这一世,我要嫁给他,堂堂正正嫁给他。”
      白妧心中一紧,她从前做了父亲的外室难道真的另有隐情?
      “我知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是白家,不是你父亲或是白家的任何一个人,我怨不得别人,只怨我自己优柔寡断、当断不断。所以我这一次我想要守护白偀和白家,白家都是好人,待我极好。”
      玉氏眼角含泪,娓娓道来,白妧几番按耐住胸中的愤怒,她没想到玉氏的故事远比她想象中更离谱……
      当年小玉氏随江太守一家来到济阴定居,实则是玉家在京畿门第高,可她没有父兄依靠,婚嫁之事一直高不成低不就;一来二去年纪便大了,她在京畿不好说人家便想着到济阴说个好人家。
      可她跟随江夫人来了之后,江夫人只是带着她与济阴的女眷们打交道,并不着急替她找婆家。直到有一天,江太守宴请济阴的商户显贵,白傅喝醉在厢房休息,江夫人叫她送一碗醒酒汤。
      她万万想不到送这碗醒酒汤坏了事,送醒酒汤时她竟然在厢房中昏睡,被人发现时她正与白傅赤*身*裸*体*睡在榻上!
      她百口莫辩,名声也坏了,姐姐姐夫嘴上说着要替她做主,背后却将此事嚷得人尽皆知。
      最可恨是她和白先生两个人都想不起究竟发生了什么,白先生只觉得自己对不起妻子,对江家只肯赔钱不肯纳她,玉氏又羞又愤,当时只想去死!
      在太守姐夫的高压之下,无奈,白傅只能将她安置在白家一处闲置的宅子里,只想等待时机合适再叫崔氏知道她的存在。只是,白傅很少来看她,偶尔来了也是坐一坐便走了,她连话都和白先生说不上两句,他也从不碰她,时间一长她就越来越觉得,白先生不是那种酒后乱*性的人。
      她渐渐生出疑心,她开始怀疑当初她和白先生之间根本什么也没有发生!可是木已成舟,整个济阴城除了白夫人之外都知道她是白傅的外室。
      一个人住在宅子里实在太孤单太寂寞了,便盼着有一个人能与自己说说话,那时候白偀隔天就会来,或是给她带话本子,或是陪她说话,再后来,他们就跨过了男女的那条线。
      不久之后她怀孕了,她真的很害怕,她能够百分百确定那个孩子是白偀的,因为白傅除了给她钱资度日以外,根本没有碰过她,更别提留宿了。她慌忙中只好找江夫人商量,江夫人一面安抚她,一面直接将这事捅到了崔氏那里。
      崔氏气得魔怔,白傅更是觉得无脸面对崔氏,可又百口莫辩,很快崔氏便病倒了,她开始神志不清。
      那时候,白妧又不知道着了什么魔,一心喜欢江家的独子江良野,已经闹到了济阴无人不知的地步。
      玉氏终于意识到这件事根本就是圈套,是江家早就设好的圈套,他们或许想要谋夺白家的财产,便将她做了棋子,离间众人的感情,想要一步一步分裂白家、侵吞白家的钱财。
      她知道等到她生下这个孩子,或是等到白妧嫁给江良野,或许还有更可怕的事情会发生。
      在她心里,白先生是好人,崔氏也病得疯疯癫癫,她连夜与白傅商量,告知他自己猜想中的一切。
      白傅只是问她,白偀无后,孩子要生下来吗?
      玉氏憾然,原来白先生一直都知道白偀和她的事情,玉氏这才知道自己愧对了白先生对她的保护。她自知这个孩子见不光,也不能生下来混淆血脉,便私下里一碗红花结束了孩子的生命。
      崔氏精神时好时坏,知道她丢了孩子,最终于心不忍,她点头同意玉氏进了门,那一天,她跪在崔氏面前发誓与江家划清界限,一心一意只为了白家而活,崔氏似懂非懂,只是怜悯地望着她。
      她已经没有了指望,她必须要让江家的指望也全部落空。
      可是,白偀知道孩子没有了,他简直疯魔了,他不知怎么又受了江太守的教唆,开始在百奇的账目上做假,期间转移走不少的钱财,白傅信任他,偶而查出对不上也并不放在心上,每每体谅他,只当他是因为玉氏丢了孩子分了心。
      她不贪恋钱财,更没有什么野心,她住在白家替崔氏管着家,一面无微不至照顾崔氏,直到孟灵双进了门便立即将管家之权交给了孟灵双。只是,白妧终究是被江良野蛊惑了,还是带着巨额嫁妆嫁进了江家。
      姑嫂因为嫁妆数额起了纷争是真,可确实不能怪孟灵双,当时白朗接手百奇只觉得到处都是窟窿,到处都需要填,百奇部分生意也被白偀转卖给别的商行,财产早已被掏空。
      “无米”叫孟灵双如何做这“巧妇”?
      无奈白朗只好挪用了白妧的部分嫁妆,想要变现去做生意,无奈又被白偀设计坑害,血本无归。
      双重高压之下白朗终于犯病了,他头痛无解,四处寻访名医都不见效,孟灵双还算冷静,一面向众人瞒着白朗的病情、四处带他寻医,一面借着孟家的关系网想给百奇商会找一条生路。
      可“墙倒众人推”,有江太守明令暗示之下,谁还敢出手救白家?
      就在大家都以为白家会彻底覆灭时,赵王赵霈出其不意的攻城了,围困济阴月余,济阴城要谈条件,他不要金银也不要珠宝,一开口便是要济阴献上“白氏白妧”……
      所有人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白妧,白妧已经嫁人。可惜的是,江良野并没有抵死不从的意思,而白朗那时不在济阴,白妧身后连个护着她的娘家人都没有,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送上去敌营的小船。
      “……”
      玉氏一直用发抖的双手捂住眼睛,过了好半天,才缓缓地慢慢地移开,她觉得,这一刻如同过了一辈子那么远,一连串泪水从她悲伤的脸上无声地流下来,她压抑着没有一点儿的哭声,只任凭眼泪不停地往下流。
      强烈的负疚感向白妧袭来,她觉得自己的心麻木了,血液快要凝固了,呼吸停滞。
      实在是因为玉氏所说的原委与她从前见到的完全相悖,此时此刻好像有一把尖锐的刀直刺进她的心里,五脏六腑都要被搅得破裂了。
      “我试图阻止白偀,可他美人在怀,他口口声声说这一切与我无关,他只是想毁掉百奇,毁掉曾经美好的白家。我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他敬重你的父亲,更羡慕你父亲,他此生所求不过是想要和白先生一样,事业有成,家庭幸福,儿女双全。”
      “是我亲手杀了那个孩子,我没有在他行差踏错时及时拉他一把,没有劝他走上正途。城破之后他来找我,他要带我离开济阴,我们大吵一架,我叫他将钱还给白家,可他不肯听。我觉得你们家的一切厄运都是因我而已,那时你已经不在了,你哥哥又没有音讯,你父亲母亲都生着病,我觉得生活已经完全没有了指望,便自行了断了。”
      “对不起妧儿,我没有守好这个家,可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白妧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临去醍恩台时家中就只有一个玉氏尚能做主,整个白家无人可托付,她是曾对玉氏说过托付的话,可她没想到,该承担撑起这个家责任不是玉氏,而是她白妧,她却什么都没有做,她只是被人蒙蔽了双眼,一味享乐。
      玉氏做外室的事情激起崔氏的病因,白九又因玉氏拿掉骨肉叛变白家,江家更是处心积虑算计着白家的财产;她们虽然能重生,能将犯过的错误重新修正一遍,那些过去的事就真的当它不存在了吗?
      可若是她们没有重生,那是不是她们就应该在悲剧中结局?
      她倚在墙边站着,全身都在轻微地颤动,大大的眼睛正湿漉漉望着玉氏,她还是不肯相信白九叔会叛变,自己反复在心里分辨来分辨去,记忆都模糊了。
      白妧努力令自己平静,难怪问了赵霈多次他都什么也不肯说,原来竟是因为这件事中牵扯了太多的原委,从他口中说出难免让人觉得有挑拨之嫌疑,他宁愿白妧自己去剖析真相。
      “婶婶,别哭了,小心伤了身子。”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全部的真相,她突然发现自己现在可以信任的人,除去白朗就只剩一个赵霈,这些事她须得问过了赵霈才晓得真伪。
      她无奈地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好端端的出来吃席,咱们就高兴些。”
      玉氏这才强颜欢笑的点点头。
      慢慢的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浮出水面,虽然江良野多次说着不在意,却又多次向她询问嫁妆变少的事,故作无谓地叫她问白朗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多次在江家看到白九叔,起初也觉得奇怪,但都被江良野搪塞过去了,原来那时候白九叔便早已经是江家阵营的人了。
      玉氏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闲聊,表示自己的决心:“你相信我,我对白家没有恶意,这些经历也从未向白偀提起过。我向你坦白是因为前些日子看到你与赵公子在一起,想起上一世经历的种种,才觉得后怕。我当时告诉你那个话本子并没有恶意,我只想暗示你你若是不喜欢赵霈,便不要去招惹他。”
      “你不知道城破之后,他简直就像得了失心疯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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