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被反派带跑偏了》鱼小词

34、第三十三章

　　走到城墙边的一处旮旯，赵霈突然停了下来，左右看了一眼除了白妧以外再没有旁人，他便朝着墙体走去，随即蹲下身去抠抠摸摸起来。
　　赵霈垂着眼，眸中雾霭沉沉，有散不去的暗涌。
　　只见他抠起一处残砖，白妧不明所以连忙去看，真是奇了，残砖之下怎么还埋着铜板？赵霈又是怎么知道这底下有钱的？
　　她眼中懵懂，看着赵霈又将砖块放了回去，又覆上一层土。
　　“额……”
　　她刚一开口，赵霈似乎知道她要问什么，淡淡地笑了一声说道：“我放的。”
　　可她眼中仍满是疑问。
　　他又说道：“早看出他们几个心怀歹念，我便趁他们不注意将钱埋在这里了。”
　　原来他刚才说钱给乞儿是假的，他早把钱藏起来了。
　　白妧立即抱住他的手臂，殷勤赞道，“你真厉害。”
　　也不知道该不该夸他，只看见他听见这声赞扬后眼中闪现了一簇火苗，他飞快地扭开脸，耳廓瞬间被夕阳染成了红色。
　　白妧继续柔声说道：“你知道吗？我曾祖父从前做生意也是从货郎开始的，慢慢做掌柜，然后有了自己的铺子，后来曾祖父交到我祖父手上，我祖父再交到我父亲手上才一点一点有了今天的百奇。”
　　他抬起头，她眼中灵动，满满都是鼓励。
　　他当然懂得她的意思，凡事皆是日积月累，积水成渊，做生意如此，大家族亦是如此。
　　可他亲眼见过她戏弄糖丸铺的瘦猴精，那个智力有点迟钝的孩子，那是她根本毫不在意的人，所以她当时并不考虑对方的尊严是否折损，一味只顾自己开心。
　　她是真的不介意他的卑贱还是根本觉得与她毫无关系，所以不在意。
　　她这么宽慰，是因为看出他当时的阴暗，所以她明媚地想要照亮。
　　少女的脸好像舒展的白兰花，笑意写满她的脸上，她大胆向他发出邀请：“赵霈我饿了，能请我吃东西吗？”
　　呵，原来说好话是因为肚子饿了。
　　他反倒觉得释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恍若罂粟绽放。
　　白妧不见他回答，连忙又说：“放心我只吃一点点。”
　　她掐着手指比了一个一点点，身子越凑越近，竟还小嘴嘟嘟地撒起娇来。
　　他只得缴械投降，说了声好。
　　这多么有意义，这是他第一次自己挣的钱，多么能有幸与她一起。
　　可巧街边有酒肆，他提脚正要往那边走，却被白妧拉着往反方向的小食摊上跑去，一面兴奋指着路边的小摊说：“你吃过这家的馄饨吗？看起来好好吃哦。”
　　卖馄饨的老人见她衣着不凡，慈祥地笑着说：“可不止看起来好吃，吃着更好吃呢。小姐要不要来一碗？”
　　白妧征询地望向赵霈，眼中满是恳求。
　　一阵扑鼻的香气传来，老人将一碗刚出锅的馄饨放在了案上，晶莹透亮的馄饨皮里呈现出“朵朵鲜花”，小巧玲珑，再浇上一勺红红的辣油，撒少许绿油油的葱花，煞是好看。
　　赵霈有些迟疑：“就这？”
　　你确定？原本想拿了钱带她吃顿好的，至少要拿得出手吧，这一碗馄饨似乎太寒酸了些。
　　白妧眼睛里亮晶晶，连忙点点头：“我想吃这个，可以吗？”
　　赵霈点点头，对老板说：“给我们两个大碗馄饨。”随即低下头问她，“大碗，你能吃完吗？”
　　“或许能吧。”白妧略有些迟疑，可她又立即表明决心，“我会尽力的。”
　　老爷爷应了一声，白妧又拉着赵霈到一旁支起的小桌子旁坐下，新奇地四下张望。
　　她……大概没有吃过路边摊吧，赵霈觉得挺为难她的，和自己一起坐在路边吃这种不值钱的小食。
　　可这不是她自己选的吗？他很好奇她是怎么令自己明明很为难却总能做出一副欢喜的模样，他无力地闭了一闭眼，心沉了一沉，她委实是演技太好。
　　不多时馄饨便端了上来，白妧舀起一个馄饨，随便吹了一吹赵霈还来不及去阻止她，她已经将一个馄饨放进口中，一时烫得说不出话来，眼泪登时流泪下来：“烫……”
　　赵霈后悔刚刚自己为什么要出神，为什么没有拉住她，他拉着她的手满是懊恼：“快吐出来啊。”
　　她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张着嘴，赵霈赶紧帮她扇扇嘴，其他也没有别的办法。
　　白妧可怜巴巴留着眼泪，望着赵霈含糊地说着：烫……
　　“傻子。”
　　赵霈没好气地说。
　　可是说归说，他还是端过白妧的大海碗，轻轻帮她搅动起来。
　　馄饨汤里漂浮着绿油油的葱花，还有红彤彤的虾米，组成了一幅美景图。
　　他轻轻搅动，汤面腾起薄薄一层雾气……
　　他脑中胡乱飞出的画面令他眼圈微微一红，这……
　　怎么会想得那么远？他好像在片刻的温情之间便已经和她过完了一辈子，她一直在他的呵护下过日子，若有问起他也能底气十足答一句，是他惯的。
　　白妧好不容易吞下方才那块馄饨，却看到赵霈正在出神。
　　他手下无意识的搅动着碗里的汤，眼神却落在一处虚空，嘴角还噙着一丝奇怪地笑。
　　她心中好笑，装作没看见，这人白日做什么梦呢？
　　她问：“好了吗？”
　　赵霈这才回过神来，复又吹了几口气掩饰方才的出神，这才将碗重新移回到白妧面前。
　　“没人和你抢。”他说。
　　知道啦。
　　白妧撇撇嘴，明明是关心的话说出来怎么那么难听？
　　赵霈低下头，早起去了书院听了一堂柳溪先生的课，下午便到码头做事，他并不是没钱吃饭，而是觉得不够想吃，如今的食物在他看来并不是必须品，没有很强的食欲，所以对任何食物都没什么兴趣。
　　但是一勺鲜美的汁水流入喉咙，让人感到神清气爽，胃中渐渐恢复的知觉让他想起，这是今日的第一餐，如果她不说饿了，他大概现在不会坐在这里。
　　更不会知道一碗小小的馄饨能吃出百般滋味，也令他周遭的生活变得生动起来。
　　暮色已经模糊，堆满着晚霞的天空，也渐渐平淡下来，没了色彩。
　　快了。
　　他在心里说。
　　白妧越吃越慢，眼见赵霈一碗馄饨见底，她最后干脆将碗一推不干了，一脸无赖的样子。
　　“我吃不下了。”
　　赵霈在心里叹了口气，说饿了也是她，一个几小口便吃不下也是她。
　　他刚想说话，就被白妧抢白道：“我知道你要说一米一饭来之不易，可我就是吃不下了。”宜春馆的点心也不错，下午一不小心吃太多了。
　　既然她把自己要说的话都说完了，他也没什么好说的，还能有什么办法？
　　谁叫她这副作天作地的小祖宗模样最让他受用。
　　赵霈自认倒霉，端过她的大海碗一口一个馄饨吃了起来。
　　啊？
　　白妧脸色一变，声音都有些发颤：“是我吃过的呀，你不嫌弃吗？”
　　赵霈没有什么表情：“你嫌弃我吗？”
　　“我当然不嫌弃你了。”
　　白妧赶紧解释，话里半真半假，意味不明。
　　赵霈没有继续问，只低头说了一句：“那便好。”
　　少年的侧脸映入夕阳的光辉里，白妧这时竟生出一种去保护的错觉，如果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就从我们彼此叫什么名字开始吧。

　　八月初九说快也快。
　　由于白偀新买的宅子还在装饰，白偀和玉氏的婚礼便设在白宅。
　　白宅早已内外打扫一新，到了八月初九这一日一大早门外便开门引客，白家相熟往来的的自然都是些商户，也有些济阴官场上的人，由于没有受到江太守那边的邀请，便来了白家这边吃席。
　　一大早寿哥便忙得不可开交，引来送往，清点礼单。
　　附近的小孩子们在白家门外放铳、点炮仗，好不热闹。
　　因为婚事的确定得仓促，楚丘的白家每家都只派了代表来参加婚礼，不过也不碍，只需等到八月十五新娘子回楚丘祭祖时再宴请楚丘的亲戚朋友们就好了。
　　白妧跟小苔穿戴一新，跟着妈妈们来到前院。
　　上辈子白九叔是不婚的，所以家里除了白朗和白妧的婚事并未办过什么喜事，倒是楚丘的二叔家一个又一个的娶媳妇，一个又一个的嫁女儿搞得年年都在办喜事。
　　这回楚丘的二叔和他那大群子女没有来，白妧颇有些遗憾，不然看他们一家鸡飞狗跳也够好玩。
　　九叔的两个亲弟弟老十二和老十三从楚丘赶来了，今日和白朗一起穿着新裁的衣裳今天要做男傧相，他们年纪和白妧一般大，十二叔十三岁，十三叔十二岁，他们都是白朗白妧的小叔叔，白妧不爱理他们，因为他们两个老是拿出长辈的架势说话。
　　就连白朗脾气这么好的人也不耐烦和他们啰嗦，一想到白朗马上十六了还要叫两个比自己小的臭小子是“叔叔”，他大概比白妧更憋屈吧，想想自己也不算什么了。
　　迎亲的人是早就定下了的，由一位长辈带领，四名男傧相，四名女傧相，其余丫鬟婆子无定数，但是有一点出发时人数须得是单数，回来时加上新娘子正好是双数，这便是济阴迎亲的规矩。
　　女傧相便确定了白妧，旁的三个女傧相则是百奇商会管事的女儿，白妧不认识，却个顶个都是面容姣好，性子活络者。
　　对于做九叔的女傧相，白妧本就没什么使命感，九叔偏说了一大堆的好处来哄她，就连七奶奶游氏也对她好一番劝说，她这才勉强答应下来。
　　白家办喜事到底是没有经验，纵使请了专门的迎客使，一大早仍然忙得不可开交，就连新郎官都忍不住亲自过问：“白朗你再清点一遍人数，可别错了礼数。”
　　“哎老十二，红包，红包都带上了吗！”
　　白妧望着白九叔自己胸前挂着的鼓鼓囊囊的红包口袋，陷入了沉默。
　　“……啊，看我这脑子，在我这儿呢。”
　　小苔站在白妧身边，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白妧捂着嘴巴偷笑，觉得他们人仰马翻的样子真的太搞笑了。
　　十二叔端是一副年老成的样子，拧着眉头问白朗：“白朗你这同窗到底靠不靠谱？这马上就要出发了，他怎么还没来？”
　　辈分高一级真是压死人，白朗也只能恭恭敬敬回答：“十二叔你放心，他既应承了我便一定会来。”
　　十二叔故作老成交代：“可别误事。”
　　白朗出于礼貌，不再理会他。
　　白妧没好气地说：“十二叔还是管好自己吧。”
　　正说着一个穿着男傧相衣服的人从大门外走进来，他穿着与白朗相同的衣服，身躯颀长，暗红色的衣料纹着金色柿柿如意的图案，一头如风般的头发用同色的发带束起来，一双忧郁的凤眼似笑非笑望着白妧，当真是英姿勃勃。
　　白妧顿时坐直了身体，是他。
　　家中少年相貌都不算磕碜，白朗和十二叔十三叔样貌都是拿得出手的，可前几日数来数去偏就少了一位合适的男傧相，最后还是白九叔大手一挥让白朗在他的同窗里找一个相貌普通一点的少年郎来帮忙。
　　在白家宴请的宾客里大多是商户居多，原以为白朗会请寒山段闯他们帮忙，不想他竟找的是赵霈。
　　可是，白朗你怕是对相貌普通有什么误解？
　　赵霈他身姿挺立，眉如墨画，站在九叔身后就像一幅画，虽然是第一次做男傧相他神色有些拘谨，但礼数却很周到。
　　不过白妧觉得也好，给人做傧相是有礼金拿的，赵霈拿了红包就当是他的薪资了。
　　也许九叔觉得不大好，白妧仿佛看见九叔脸色黑了一黑，白朗啊白朗，你是有几分自信能扛得住赵霈那张脸的吊打？更不要说今天的新郎官九叔了，瞧九叔看了赵霈一眼脸又黑了几分。
　　果然立刻便有楚丘来婶婶开始打听这是谁家的儿郎，一听是隔壁独居的邻居，难免有些失望。
　　白妧暗暗摇头，回想起赵霈成年的样子，身姿挺秀，并不像现在这个瘦弱，若是婶婶们知道他长相这样俊朗，不日还要做赵王会不会抢着把女儿嫁给他？
　　可她一不小心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可惜就是太瘦了。”
　　小苔忙问：“怎么吃？”
　　见她并不想回答，小苔这才觉察自己可能会错意，忙追问：“小姐不是说方才席上的肉吗？”
　　白妧真是快被她气死，我在说赵霈，他才不是一块肉。
　　不过对楚丘的二婶婶来说他可不就想一块大肥肉吗？
　　她向旁人打听了半天，后来大概是对赵霈的身世感到失望吧，便不再问了，收回目光二婶婶便看见白妧独自一人坐在廊下，客来客往中唯独她享受着一份清净。
　　她眉目清正纯厚，美得端正干净，很容易令长辈心生好感。
　　“我的小妧儿今日可是小傧相呢！”
　　楚丘的二婶婶立刻将话题延伸到了她的身上，懊恼地拍手：“妧儿做傧相怎么脸上还那么素净？这么喜庆的日子，怎么也不给打点腮红口脂？”
　　白妧脸上露出笑意，二婶婶你真是我的亲婶婶，她一边推诿道：“不必了吧二婶婶，我觉得这个样子挺好的。”
　　她的声音柔和脆响，赵霈眉心微动，这才回头看她。
　　美目流盼、桃腮带笑，虽不着妆痕却容色清丽，穿着和自己同色的女傧相礼服，游闲地坐在花园的长廊上。
　　二婶婶却不肯饶过她，她是白妧的亲婶婶，她的丈夫与白傅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二叔这次并没有过来，她现在正在懊悔：早知道白偀成亲那么热闹，还要那么多傧相就叫老大老二老四过来了，自家的九叔叔成亲哪有上外边请傧相的道理，从来都是自家叔伯兄弟兼任的呀。
　　虽然那请来的白朗的同窗堪堪是一表人才，可到底家世差了些，在济阴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她先前只问了几句便没了意思。
　　她私心想着，要是那种在济阴和大伯他们生意往来的人家，她倒有心思撮合一下老二和他。
　　白妧当然不知道二婶婶心里在遗憾什么，她只是一个不小心便被这群婶婶抓住，几个婶婶婆子们我上来，片刻功夫她们就给她化了个“大花脸”，她难得的好心情顿时蒙上一层阴云。
　　她沉着脸，慢吞吞走进迎亲队伍里，十二叔和十三叔还偷偷对她指指点点，捂着嘴笑个不停，她真是要被气死了。
　　白朗看了她一眼当即便吓了一跳，可对上妹妹那幽怨的眼神又连忙安慰道：“挺好看的……”后半句违心话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他忙拉了拉赵霈。
　　赵霈难得笑得温和，一低头对她说道：“难不成你今日还想抢新娘子的风头？”
　　啊，只这一句就让她心情美上了天，赵霈也太会说话了吧。
　　他说她已经很美了，再美就会令新娘逊色，今日不是她的主场，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点。
　　她自我感觉还是分得清主次的人呢。
　　睥了一眼十二叔和十三叔，白妧顿时表示对他们的嘲笑毫不在意，我白妧今日牺牲小我，成全的是你们的亲嫂嫂，你们却丝毫不懂感激。
　　她全然听懂了，顿时心头阴云散去，仰起脸与赵霈相视一笑，欢欢喜喜依在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