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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二章 ...

  •   九叔忙完手上的事便急匆匆赶过来,玉新柔看到他慌慌张张汗津津的样子顿时绯红了脸。
      白妧拉着玉新柔到九叔跟前,九叔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半天问不出一句好。
      游氏问道:“怎么满头是汗?”
      九叔嘿嘿地挠着后脑勺,眼中满是真诚:“我怕小柔等得久了,就跑着过来了。”
      游氏一时竟无言以对,果然老人家的话没有错,有了媳妇忘了娘。
      玉新柔娇怯怯羞红了脸,低声说了一句:“其实你不用这么着急,你不来我便多等一会便是。”
      九叔小声说:“不好总叫你等我。”
      玉新柔眼眸中满是柔情,她似乎松了一口气,小声地嗯了一声,后面还说了句什么连白妧都没听清。
      她表情娇羞望着白九,白九也是憨憨直直笑得傻糊糊的。
      白妧心中不由地泛起一阵酸意,脸上却不自觉浮现出笑意。
      这两人可真酸!
      这恐怕不合规矩。江夫人见无人出言阻止,她张了张口终于还是将拒绝的话咽了下去,这样的人家除了有钱还真是什么都不懂!要不是因为白家是济阴城的首富,夫君在济阴的许多工作都需要百奇商会出钱出力,谁会愿意和他们做亲戚?
      算了算了,儿子还在他们家的书院读书,不好撕破脸皮。
      她这样想,心里极力将不忿摁了下去,都说“商人无情、戏子无义”,小柔这个孩子还偏偏……
      唉,罢了罢了,白家的人丁不兴,只要小柔能生下儿子便从此有了靠山,一切都要靠她自己了。
      少女婉转的声音叫着九叔,江夫人侧目向少女又细望了几眼,见她神态天真、娇憨顽皮,倒是个美人坯子呢,又想起白家那个大儿子也是生得芝兰玉树,又看了一眼崔氏,她倒是真的会生,一双儿女都生得龙章凤姿。
      白妧正扯着白九的袖子要红包呢,崔氏在一旁嗔道:“妧儿别着急,等到初九那日你九叔做了新郎官,自然有你的红包。”
      崔氏的话话引得众人都笑了,玉新柔羞得撇过身去。

      江夫人和玉小姐食过茶点说了会话便告辞,她们先一步下楼去,白妧一眼瞥见小几上的手帕,问道:“这是不是玉小姐的手帕?”
      粉色的丝巾一看便知是玉小姐的,因为今天就她穿了粉色。
      白九连忙要夺:“我给她送下去。”
      白妧一把将丝巾揣进怀里,饱含深意说道:“还是让侄女儿替你跑这一趟吧。”说完便蹬蹬蹬下楼去了。
      雅间便只剩下了崔氏和游氏,还有一头雾水的白九。
      游氏脸上有些不悦:“你没看出那位江夫人面色不快了吗?还上赶着去干什么?”
      白九哪里是看不出,整个百奇就属他最会察言观色,只不过是今天见到玉新柔太过兴奋而刻意忽略了一些自己不想看的东西。
      他不好承认便问:“她凭什么不高兴?”
      崔氏一边安抚白九,一边抚了抚游氏的手劝道:“若不是玉小姐的父亲亡故,她在京畿没有依靠,像她这样的官家小姐如何肯下嫁我们这样的商贾人家,江夫人不满意也是应该。不过不要紧,老九,不过几日便是礼成,往后还愁没日子见面吗?你们过日子最要紧的是夫妻一条心,往后玉小姐向着你便成了。”
      游氏没好气瞪了那不争气的儿子一眼,“要说这个小柔我是极喜欢的,性子和顺,也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对白偀,可就她那个堂姐令我不舒服,好像处处都看不起我们,非我还得处处陪着笑。”
      崔氏笑着小声道:“在外结交便是如此,婶婶性子直爽有什么便说什么,不喜欢往后就少来往便罢,不要弄破脸皮叫玉小姐夹在中间为难。”
      游氏点点头,“这回事情叫你费心了,我看他二人是真心满意,我也不说什么了,回头咱们把婚事办得热热闹闹好叫他们那边儿的亲戚都知道,叫小柔嫁过来是决计不会给她受一点儿委屈的。”
      崔氏突然想起十多年前自己嫁到白家的前夕,也有这么一个人拉着她的手对她说:白家的媳妇娶回家可不是为了受委屈的,往后白傅若是敢欺负你,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婆婆的音犹在耳,这大概是白家的传统吧,每一任婆媳都会有的对话,令她很安心。
      白朗今年十六了,也许要不了多久她也要对媳妇说这句话了。
      仿佛已经能看见儿子儿媳金童玉女般站在她面前,于是她淡淡勾唇,笑了起来。

      白妧追了几步,终于在下楼梯处看见江夫人和玉新柔的身影,江夫人面色略白正在和玉新柔说话,玉新柔则垂首听着。
      她悄然上前,刚想开口叫人,便听见江夫人说道:“没什么成不成全的,你也看到了你那个未来婆婆是个什么样子,那个白偀是个什么人你比我更清楚,这是你自己选的路,可想清楚了?”
      玉新柔咬住下唇,似乎下定决心一般:“我知道姐姐是为我好,可我既选了的白偀,往后再不济也不怨旁人。”
      江夫人似乎堵什么气,索性宜春馆此时客人不多,她一气急便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家里养你这么大,不曾想竟养出这么个自作主张的人来,你好大的志气,我也盼着你往后不要回家找我哭。”
      可玉新柔一步不让,面对江夫人:“姐姐和姐夫亦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难道就事事顺意吗?”
      “好好好。”江夫人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想来是真的气急了,她一扭头往店外走去,玉新柔抹了一把脸紧跟其后。
      “玉……”白妧想叫住她,一开口又觉得这种情形就该假装没看见。
      可偏偏玉新柔听见了她的声音,回过头顿时眼泛泪光,那模样楚楚可人。
      似乎她也觉得尴尬,勉强一笑没说什么,只埋下头匆匆走了。
      江家的马车早已停在路边等候,二人上了马车便走了。
      白妧低头看见手里的丝帕,有些不知所措。
      白妧默然,她知道成年人的想清楚了,便是往后哪怕撞了南墙,哪怕头破血流,她也认了。
      玉新柔为这段婚姻做了多大的努力她不得而知。
      她说的话,似乎是违背了江夫人的某些安排,所以令江夫人这么生气。
      她说的话,似乎能让白妧感觉到,玉新柔爱九叔,远远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
      她扶着栏杆发了一会呆,看着宜春馆门外人来人往的街市,来往的人各有各的烦恼,各有各的忧虑,他们的欢喜并不相通。
      突然有人在高声喊:“学生,学生……”
      她不自觉循声望去,街边几个脚夫发生了争执,一个年轻的脚夫被几个脚夫人围在中间,被逼到了街角无人处。
      她漫不经心地看过去,太阳穿过人墙晒在少年清瘦的脸上,他和脚夫们一样半褪衣衫围在腰间,下面穿着一条破旧的粗布裤子,裸露在外的肌肤被太阳晒得黝黑,一条条的肋痕十分明显,汗水顺着肋缘直往下流。
      由于被其他脚夫围住,不得已将肩膀上扛的麻袋放了下来。
      “干什么?”
      他一抬起脸,眼神阴郁,如万年寒冰,白妧立刻便认出了他。
      是赵霈……她不知为何顿时紧张起来。
      一个中年脚夫说道:“你这学生搬这么重?今天又赚了多少?”
      白妧已经很多天没有看到他了,自然也不知道他每天在做什么。
      她慢慢走下楼梯,往宜春馆门口走去,没有人注意到她一个小女孩在做什么,只以为她和旁人一样是在看热闹。
      他现在怎么会扛着麻袋,和脚夫在这里发生口角?看他的一身打扮,像极了是在做码头上的脚夫,难不成他没去读书就是在码头上帮着商会搬货?
      那几个中年人三言两语明示暗示,白妧便听明白他们的意图,原来是要赵霈拿钱敬码头,这是宝渡码头不成文的规矩,新来的脚夫要拿出一部分钱来去孝敬原来的那些工人,以此求得庇护。
      她不禁愕然,原来就算回到自己的十二岁,就算给她重新来过的机会,她能改变的依然很少很少,那个少年在这一段时光里承受的远比她想象的更艰难。
      可赵霈一言不发,似乎听不见他们的话,只直勾勾看着围住自己的几个人。
      为首那个人说道:“怎么!假装听不懂?那我们就跟你明说了吧,把你刚刚发的工钱拿出来,请我们哥几个喝一杯。”
      赵霈咬着牙,切声道:“没有。”
      “没有?”
      有人一听急了,立即上手翻他的衣服,却被赵霈侧身避开,他已经无法掩饰严重的厌恶了。
      那人好像很不可置信一般:“居然还躲?”
      另外四只大手立即伸了过去掐住赵霈的手臂,不让他躲避,那人立即上手翻找了一遍,果然没有,他不甘心又找了一遍,还是没有。
      他满脸不信,厉声道:“就那几个钱,你还能放哪儿去了?”
      赵霈冷笑一声说道:“给宝渡口的乞儿了。”
      “你……”那壮汉在他身上实在没有找到,便气急败坏一巴掌打到赵霈头上,赵霈躲避不及又被其他人狠狠踹了一脚。
      他嘴角噙着一丝嘲讽的笑,眼神渐渐变得暴戾阴冷。
      那几个人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见无利可寻便威胁道:“你小子来宝渡口不拜码头、不打点,以后有你好果子吃!”
      “给我等着!我们走!”
      赵霈微眯了眯眼望着那几个人的背影,脸色青起来,额上条条青筋涨了出来,手上拳头越攥越紧。
      他像是一匹被迫窘了的野兽,正在那里伺机反噬。
      突然,手上一阵柔软的触感令他清醒,一双肉乎乎略有凉意的小手攀上了他的拳头,熟悉的触感令他心中防备顿时松懈下来。
      低下头,果然是白妧正笑意盈盈望着他,她的手软得就像没有骨头一样,轻轻拨弄他波澜万丈的内心,令他瞬间平静。
      “赵霈!”
      她甜甜地笑,眼睛里闪闪的细腻光芒,牵住他的手轻轻晃了一下,似乎很惊喜在这里看到他。
      他忍不住动容了一下,松开拳头,眼中冷意震动,心中郁结也好像一下子消散开来。
      她一出现就好像街道都被重新开启了一般,街上顿时人声鼎沸,人来人往无人注意刚刚在这角落里发生了什么。
      “赵霈,你怎么在这里?我天天想你,最近怎么也不来找我玩?”
      她天真的问话令他相信,她刚刚并不在这里,她什么也没有看见。
      我……
      你真的每天都像我想你一样想我吗?
      他张了张口没有说,但是白妧已经看到了,脚边的麻袋上印着百奇商会的标志,更加印证了白妧的猜想,他果然是在百奇做事情。
      他见白妧在看,也不避讳,弯下身子去提麻袋,再晚些仓库要关门了。
      “这是什么?是我们百奇的东西。”
      她并没有不安的神色,倒是坦坦荡荡伸手去拿麻袋,面上笑得坦荡:“我帮你呀!”
      说着便顺势帮赵霈托了一下麻袋,别看他瘦,他的气力还挺大,不过是一侧身便将麻袋重新背回到了背上,白妧也只是做了一个托举的动作实际根本没使什么力气。
      “我知道仓库在哪里!我带你去。”
      她自告奋勇走在前面,不时回过头看赵霈,她天真无邪,却令赵霈心中腾起莫名的难堪。
      这样明媚的笑颜,本不该出现在这里,她怎么能和最卑微的人在一起?
      她一茬接一茬跟他说着话,他不回答,她便一直说,从晨起看到几片云说到陪母亲和七奶奶一起去宜春馆吃点心,事无巨细,在从宜春馆到百奇仓库的路上说了一路。
      他的精神也渐渐松泛起来,面对她的坦然,他原本阴云密布的心情也渐渐散开。
      她是真的不在意还是伪装得真的很好?
      终于在临近仓库关门的之前到了仓库,管事不耐烦地催促,赵霈将麻袋扛进仓库码好。
      从始至终少女便一直跟在他的身边,像个绕着他脚走的小宠物,也不管自己是不是碍着他了,一直和他说话,喋喋不休。
      就连赵霈穿衣服,她也丝毫不避讳,就好像盲目崇拜赵霈一样。
      随即仓库的管事确认了一下赵霈是自家小姐的朋友,登时便对赵霈便客气起来了:“你这学生,你只说你来下个货啥的,也不早点说是我们小姐的朋友,要是你早点说是我们小姐的朋友哪里生出那么多误会。”
      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误会,白妧眨眨眼乖巧地站在赵霈身边。
      赵霈只淡淡地说:“我只要我应得的。”
      管事连声说是,看了白妧一眼,装作若无其事地将几块铜板塞进赵霈的手中,“刚刚你的工钱是我算错了,少给了你几块铜板,现在你拿着。”
      赵霈将铜板在手心里排开,目光一扫而过,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不够。”
      管事额上沁出几颗汗珠来,尴尬地看了白妧一眼,想让白妧开口说各退一步就算了。
      不料白妧已经听明白他们之间的往来,她挑了挑眉说道:“白偀就是这样教你们做事的?克扣底下工人的工钱?”
      她从前在外也是仗白九叔的势,后来白朗当家了她又仗白朗的势,每每旁人都会给白家几分薄面。
      管事忙说不是不敢,他又从怀里掏出一把铜板数也没数就放进赵霈手中,他甚至不敢正视白妧的眼睛,一颗汗滴下来:“小姐说的哪里话?哪里敢克扣?是我算错了。”
      听着他的狡辩白妧也心知肚明,工人和管事之间一定是一层一层剥削的关系,本该有赵霈所得,真正到了他的手里时根本所剩无几。
      她便不再问了,毕竟她知道如果赵霈还要在这里做事,以后便会常常碰到这个管事,不能闹得太难看。
      她大概也知道一个脚夫一天的工钱是多少,便说:“够了,你走吧。”
      管事松了一大口气,连忙点头哈腰要走。
      赵霈看着手心的钱,冷笑了一声:“等一下。”
      管事心虚,刚刚给你的那一把远远多出了你这段时间的工钱,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
      他低垂目光,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我只要我应得的。”
      随即便把多余的铜板放回了管事的手中。
      “走吧。”赵霈说。
      白妧哼了一声,“回头我一定告诉白九!”说完便跟上了赵霈的脚步。
      管事拿着钱,讷讷地回不了神,后又懊恼地自己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哎哟哎哟地走了。

      两个人往家的方向走了一会,白妧这才想起来,刚刚走得匆忙竟忘了给母亲说一声儿,大概母亲会以为自己又跑到哪里去胡闹了。
      天上的太阳收敛起刺眼的光芒,变成一个金灿灿的光盘。
      远处巍峨的山峦,在夕阳映照下,涂上了一层金黄色,显得格外瑰丽。
      索性济阴城到处都是熟面孔,家里人并不会太过担心,就算是胡天胡地她也知道回家的路,回家撒撒娇不会受苛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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