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真源》行君意

26、欢喜佛篇·序

　　（一）在朗州城南的一间不大不小的客栈里，闻天语一言不发的看着面前大献殷勤的柳暮沉，在他还是女儿身的时候，曾和族兄弟一起被柳家父母收留，和柳暮沉日日相处，经历过许多令他一生难忘的事情，他们在草原御马，放风筝，在月老祠互换定情信物，喜结良缘，相知相惜，相偎相依，从懵懂少年到年近而立，足足十年的光阴。
　　只是后来，却又发生了那般的惨事，他和柳暮沉也许终究无缘，至少如今，二人是再也回不去过往岁月了。
　　闻天语眸中的深色愈发复杂，从当年离开到如今，他已做了五十年的男人，之前种种，犹如前世一般令人恍惚，他占着燕月明的躯体，实在做不出小儿女般亲热的举动。
　　看着柳暮沉一脸热切的端着甜汤递到自己嘴前，闻天语终于忍不住，挥手隔开了那只碗，却不料用力过猛，一下子将碗掀翻在地，那碗掉在地上，瞬间便四分五裂，碎末迸溅的到处都是，甜汤也溅了二人一身。
　　柳暮沉有些尴尬，但他立马一言不发的蹲下来，利索的去收拾地上的狼藉，闻天语不知道此时应该说些什么，他脑子里此刻一片空白，他张了张嘴，最后夺门而出，直到跑到街头巷尾才停下来。
　　“大唐民风开化，男子分桃对食也并非什么不可容之事。”一道深沉的声音突然从闻天语身后传来，吓得闻天语急忙转身，一脸戒备，结果却看见顾渊拿着一根糖葫芦站在他的身后，一脸的单纯无辜。
　　闻天语干咳了两下，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你误会了，我不是……”
　　话未说完，闻天语的嘴巴就被糖葫芦给堵住了，顾渊笑的如三月桃花：“大唐的吃食名不虚传。”
　　说罢，顾渊便转身又跑去了其他摊贩处，背影雀跃，像极了对新鲜事物充满好奇的热朗少年，闻天语看着手里的糖葫芦，又抬头看了看远处的那道不断跳跃的红色身影，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他自持这些年心如死水，却不料这么容易就方寸大乱，还不如一个外邦人看的清楚，实在是痴活了这许多年。
　　他叹了口气，眼看着瞧不见顾渊了，这才将手里的糖葫芦丢尽了身旁的枯草里，糖葫芦滚了几圈停在了一道土坎处，原本晶莹剔透的糖衣沾满了黑黄色的泥土，闻天语拿出手绢擦了擦手，然后走出了巷子。
　　而这一切都被躲在巷子暗处的顾渊瞧的真真切切，顾渊像猫一样悄无声息的从角落里出来，小心翼翼的捡起了那串被闻天语随手丢掉的糖葫芦，放到嘴边吹了吹，然后掏出来一张油纸，像对待宝贝一样小心翼翼的将它包裹了起来，放在了口袋里。
　　燕珺没有认出他，也忘记了当年雷雨天里的那串糖葫芦。
　　不过没关系，他们很快就会回家了，到时候一家团圆，竹秀郎看到活生生的母亲，一定会很开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