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真源》行君意

27、书生

　　闻天语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游荡着，朗州城内熙熙攘攘，一派繁荣安宁的景致，几乎让人产生一种仍在大唐盛世的错觉，若非一路走来，实在是让人无法相信离朗州城不过千里的地方，如今正战火燎原，尸横遍野。
　　闻天语抬起头看着天上的太阳，产生了一丝怅然若失的恍惚，这种莫名其妙产生的情绪堵在自己的心间，让他觉得喘不过气来。
　　忽然，一个穿着破烂的人弓腰低首直直的撞在了闻天语的身上，霎时间他怀里的东西像三月微风拂过柳絮一般四散而去，闻天语微微蹙起了眉头，低头看着地上摔得四仰八叉的那人，周围的人瞧了一眼，都见怪不怪的摇着头离开了，竟没有一人围过来凑热闹。
　　地上的那人还在唉呦唉呦的叫唤，闻天语犹豫了一下，还是先把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免得被来往路人给踩踏坏了。仔细一看，散落的都是些状纸公文之类的东西，字迹倒是十分俊逸出尘，但看这人穿着又不似官府的公吏，莫非是抄书先生？
　　“哎呀，多谢这位仁兄，方才是我走得太急，冲撞了先生，还望先生莫怪！”破烂书生终于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顾不上袍子上的污渍，便急慌慌的跑过来，瘦黄的面颊上堆着两抹窘迫的微笑，欲伸手去接闻天语手中的纸册，手伸到半途又似忽然想到什么的似的，又立马收回来，双手交叉置于胸前向闻天语行了一礼，以示赔罪，后才急急的又将闻天语手上的书册揽入怀中。
　　闻天语上下打量了这书生一番，身高八尺有余，却面黄肌瘦，一身已经起了毛边的破烂袍子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用一根破布条在腰间拴紧，看起来相当滑稽。
　　“在下姓楚名安字易安，不知阁下如何称呼？”见闻天语没有反应，破烂书生又弱弱的开口道。
　　“闻守静。”闻天语冲他抱了一拳。
　　楚安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等他反应过来才发现闻天语已经走出去很远了，复又急慌忙的追上去，跟在闻天语身边，欲言又止。
　　闻天语寻了个街角的茶摊，要了两碗粗茶，示意楚安坐下。
　　楚安立刻把怀里的书册放到桌上，有些拘谨的看着对面的闻天语。
　　闻天语呷了一口茶，开口问他：“不知楚兄一路跟随，可是有要事相告？”
　　楚安扣着手里的茶杯，有些促狭，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过了良久，才终于长叹了一口气，有些自嘲的摇了摇头，站起身又行了一礼，便一言不发的抱起书册转身离去，那副消瘦的背影在人群中被挤得东倒西歪，看起来倒是有些可怜。
　　闻天语挑了挑眉，把茶钱压在碗底，便起身离开，在朗州城内住了些许日子，至今也没有察觉出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来，一切都正常的让人觉得似乎有些过于正常了。
　　闻天语回到客栈稍作收拾，迎面撞上了也背着包袱欲出门的柳暮沉，后者脸上顿时喜笑颜开：“阿珺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啊！”
　　闻天语咬了咬后槽牙，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去，一边走一边说：“我打算出城看看，兴许城外会有些新发现。”
　　“好啊好啊，我也正有此意，我听说西山县那边有一位名叫谷三青的法师颇负盛名，我们不妨去那里瞧瞧。”
　　“你何时对佛教也感兴趣了？”
　　“西山县作为朗州辖区内最大的一处县府，却没有一个新生儿。”
　　闻天语闻言突然停下脚步，扭过头看了一眼柳暮沉，眉头微微蹙起：“你觉得谷三青和孩子有关？”
　　柳暮沉没有言语，依旧是一副笑容满面吊儿郎当的模样，二人走到柜台前缴了房钱，又给顾渊留了一张字条，便趁着宵禁前夕快马出了城门，夕阳的余晖将二人的影子拉的细长，掠过荒林草场，像两只风筝一般在二人身后上下翻飞。
　　行至二更天，二人终于瞧见了西山县的城门，还未靠近，便瞧见了那足有五十米高的巨大的佛塔，在深蓝色的天际的衬托下，散发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诡谲的气息。
　　“这里果然有问题。”柳暮沉吸了一口气，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
　　“走吧，先找个落脚的地方，这几日摸一摸这里的水。”
　　言罢，二人便找了一间城外的驿馆，闻天语拿出许多年都未曾用过的腰牌，便被驿馆的小厮一脸谄媚的迎入了店内，闻天语看了看手中那斑驳的牌子，一时间有些恍惚，但过去的人和事都已不可追，唯有这死物，倒还能继续发挥作用，有时候为人的悲哀，在这些细枝末节之处体现的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