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真源》行君意

19、塔中仙（二）

　　这天梯看着远不可及，可走起来，却毫无阻力，不过闻天语并未沾沾自得，他心里明白，这是上面的贵人给自己开了路罢了，和他自身修为并无太大关系，思及此处，心里便不由得愈发恭敬起来。
　　一路走来，肩头流云浮动，霞光异彩，脚下的天梯光滑如鉴，人踩踏上去，步步生莲，越往上走，灵气便越发纯净浓郁，血肉之躯也越来越觉得清冷寒绝。
　　闻天语拢紧了身上的衣衫，运气御寒，才不至于四肢僵硬无法行走，若是寻常凡人，只怕早在半路，就已经死于极寒之苦了，这也是为何这么多寻仙访道之人苦寻千载却难觅仙迹的缘由之一，纵使寻到了仙人栖身之地，若修为不到火候，强求只会是自讨苦吃。
　　来到天梯的尽头，闻天语却有些许的失落，面前的建筑远不如当初在山脚下所见的那般珠光宝气，贵不可言，而只是倚山而修的几座竹屋，背靠山体，旁有溪涧，周遭灵草茂盛，翠竹修然，通透雅致。
　　闻天语站在正厅之前，里面便传来了声音叫他进去。
　　他理了理衣衫形容，提起前摆拾阶而上，越过正厅，向里面进去。
　　绕过从正厅的后门出去，便是一条蜿蜒曲折的石子路，路两旁都是直插云霄的竹子，枝叶交错，声音悦耳动人。
　　从石子路出去，尽头无路，只有一个山洞，洞口外立了一座石碑，碑上刻着两个字：虚极。
　　闻天语拱手作了一个天揖，朗声道：“晚辈燕重华，拜见前辈。”
　　洞内没有回应，闻天语便保持着这个姿势安静的等着，过了大约半盏茶的光景，四周忽然响起了一阵惊雷，他面前的山便忽然腾空而起，幻化成了一叶扁舟，飘落在闻天语的面前，而扁舟之前，又是一望无际的浩渺烟波。
　　闻天语二话不说，便跃上面前的扁舟，那扁舟便无桨自动，载着闻天语向烟波深处驶去。
　　若是不守规矩，径直进入山洞，只怕此时他已经深陷迷阵，运气好兴许会被丢出混元塔，运气不好估计就难以脱身了。
　　为了维持在凡人心中的神秘感，仙人神人也是费劲了心思啊，只不过凡人们更愿意将这种懒得见人的行为归咎于自己，觉得自己没有仙缘。
　　不知在湖面上飘荡了多久，终于，船身一震，像是碰到了岸边的礁石，闻天语凭着感觉提气上跃，稳稳的落在了平地之上。
　　一落在地上，他的双眼便闪过了一道金光，在他的眼中，方才的迷雾突然消散，他此刻正站在一间竹子修造的凉亭里，回首而望，距离正厅不过百步之余。
　　而凉亭里挂着一道珠帘，帘子后面，隐隐绰绰的放着一张软塌，上面卧着一个人。
　　闻天语赶忙行礼，帘后的人伸了个懒腰，慵慵散散的撑起身子来，挥手拨开了珠帘。
　　映入闻天语眼中的，是一张超凡脱俗的脸，即使穿着一身素衣，却依旧难掩华贵，珠钗未饰，却让人觉得贵秀逼人，粉黛未施，却依旧难掩俏丽，柳眉婉转，一双狐眼清澈明亮，丹口小巧，额间与眼下各有一抹赤红色的火焰纹络，给她平添了许多威仪。
　　“这么多年了，这个鬼地方终于又有人来了。”美人侧卧在塌上，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面前的闻天语，身后九条冒着火光的尾巴若隐若现。
　　“你可比燕寻娃娃丑多了，比起罗生来，更是天壤之别，罗生那么一个在意皮囊的人若是见了你，怕是会气哭了！”说着说着，美人便笑了出来，之前的清贵霎时便被说不尽的娇媚取代，身后的尾巴也清晰起来。
　　闻天语直愣愣的看着，不知应该说些什么，罗生，可能就是上善真人的名字吧。
　　“不知前辈如何称呼？”闻天语眨了眨眼睛，试图打破自己的尴尬。
　　美人转了转眼睛，然后拢着衣裙站了起来，身上的素衣便忽然变成了赤红色，九条若隐若现的尾巴拖在身后，倒叫她有一种说不出的矜傲，她说：“说来也巧，我倒是与你同名，这也是我对你好奇，愿意救你一命的缘由。”
　　闻天语眉头一挑，突然想起族内的手札里曾记叙过：盘古大神开天辟地后，天地之间灵气波荡，有一气化三清，也有聚气而生诸多神兽，其中有一火狐，身披赤焰，后生九尾，诞于煌炉山，神魔战场之上，集周天灵煞之气于一体，似神非神，似魔非魔。
　　魔王之妻谙楼华于战场产子而亡，魔王寻子，偶遇赤狐，丧妻哀恸，心下怜悯，接入魔界抚育一千载，以生女以待，赐名重华，哀悼亡妻。魔子重楼，视如亲妹，对其所求，无有不应，更有入忘川为其打捞透心石，魔力受损，几近丧命。
　　然重华终究非魔，天界屡次骚扰，兵犯魔界，魔界无力抵御，重华被收回天界，天帝赐其神尊之位，并对其削爪剔骨，压于天池之下，后历万年不得出，唯有墨神，时常带友暗中窥望。
　　手札中并未详细记叙之后如何，但已有的记载，已是字字诛心。
　　闻天语看向重华，不由得哀怜起来，天道，有时候，说来真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