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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就在沈舟遥着急的要去找李妈拿备用钥匙的时候,门开了。

      陆林深一手撑着门边,另一只手虚虚掩在上腹,脸上手上还残留着水迹,气息凌乱,好不容易站直的身体直打晃,他看着她,勉力挤出个笑容,眼里却在下一秒便染了痛色,蹙眉低下了头,腰身微曲,身体止不住的发颤,横在身前的手臂越发用力。

      沈舟遥一把扶住他就要倒过来的身子,心疼不已:“你怎么样,还好吗?”

      耳边是他沉重的呼吸声,虽已极力隐忍,她却还是听到了中间细碎的呻吟和喘息,他无力的摇了摇头,抬起手,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口,声音低弱发颤,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哀求,开口只余寥寥气音:“带我回家吧。”

      短短几个字,把沈舟遥的心都要拧碎。

      她紧了紧扶着他的手,忍住满腔的酸楚,轻声应道:“好。”

      “等我一下,很快回来。”

      她赶回客厅,强装镇定,避重就轻的交代了几句,向陆家借了个司机,随后便跟公婆告别,带着陆林深离开了陆宅。

      上车后,她想让陆林深靠在自己肩上,可他却不停摇着头,一个劲的往边上挪,蜷着身子倚着另一侧的车窗。

      沈舟遥扯了扯他的胳膊,柔声道:“深深听话,靠着我会舒服点。”

      她力气不大,还是引得他一阵难受,苍白的脸上满是痛色,他却还是摇头,像是酒劲上来了似的,突然别扭幼稚的像个小孩子,明明已经痛到不行,却还是不停的拒绝,嘴里喃喃道:“不……呃……不要,酒味很重……遥遥……不喜欢的。”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很小很小,可她却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想起之前他每次应酬回家,自己总会埋怨他喝的太多,嫌弃他一身酒气……唉。

      沈舟遥凑了过去,欺他病中无力,轻轻用力,便把他的身体拉进了自己怀里,那人隐忍的闷哼一声,随后便垂下了头,靠在她肩上不再说话。

      她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像哄小孩子一样,柔声道:“深深那么好,我不会不喜欢深深的,嗯?”

      怀里的人该是已经没了力气,极委屈似的发出一声呜咽,微微蹭了蹭她的脖子,可怜巴巴的,像只受了伤的大猫咪。

      沈舟遥将他抱的更紧了一点,心都快疼化了:“深深很难受对不对。”

      怀里的人专心忍着疼,像是分不出注意力思考她的问题,反应了一会,才缓缓点了头,很快却又摇头:“没事,咳……过一会……过一会就好了。”他手指抵在唇边轻咳了两声,便没了声音。

      沈舟遥一惊:“陆林深?”

      “嗯……”

      “你吓死我了。”她松了口气,柔声道:“再坚持一下,我们到家再睡好不好。”

      猫咪继续蹭了蹭。

      她不再吵他,默默把手贴在他翻搅着的胃腹上暖着。

      窗外雨势渐起,雨点滴滴答答敲在玻璃上,带来阵阵寒气,北方的秋末,总是萧条刺骨。

      好在陆家的司机车技不错,看出陆林深身体不适,尽管路况不好,一路上走走停停,却也开的稳当。

      快要到家的时候,陆林深轻轻叫了她的名字。

      “遥遥。”

      “嗯?”

      “我是不是很没用。”

      “怎么会,不许你这么说自己。”

      “你知道吗……”他喃喃道。

      “今天是我第一次……吃妈妈做的饭,第一次……特意为我做的饭,味道很好,可是……可是我却吃不下……”他低叹一声,随后自嘲的笑了笑:“真的很没用吧。”说着,把头埋的更低。

      他实在太过虚弱,说到最后只能发出些气音,汗水顺着脸颊不知冲了多少遍,沈舟遥的衣服也早已被浸湿,怀里的人痛到发抖的身体和隐忍破碎的喘息,都在表明着他真的很痛很不好,可他却像放弃挣扎了似的,就这么在她耳边醉呓般的低喃着。

      轻飘飘的几个字,一个接一个狠狠的砸在她的心上,她心痛的闭上眼睛,泪水却还是不听话的落了下来:“不是你的错,深深,不要这样想好不好,对不起,我昨天晚上不该冲你发火的,生病难受不是你的错,没有胃口也不是你的错,对不起,深深,对不起……”她抱着他,一边流眼泪,一边吻着他的额头,心疼的快要喘不上气。

      天知道在听见陆林深说出如此自厌的话时,她有多心碎。

      他不该是这样的啊。

      那么骄傲的陆林深,那么温柔的陆林深,那么好的陆林深……怎么可以小心翼翼到连生病都不敢,明明难受的是自己,却还要像犯了错一样,怕被看到,怕被嫌弃……他到底该有多难过,才会在痛到发昏的时候说出这种话啊。

      他都经历了什么?他们都对他做了什么?

      冰冷孤独的童年,病态扭曲的家庭关系。父亲的鄙夷轻视、冷嘲热讽,母亲的偏心忽略,疏离隔阂……还有她,本该带给他家庭温暖的她,却只顾着在自己的情绪漩涡里徘徊游走,不惜以最伤人的话中伤他刺痛他,把两个人的错误一股脑推到他一个人身上,好为自己偷得片刻的舒心。

      可其实他只是个一碗汤就能哄好的人啊。

      一碗热汤,一个拥抱,他所求从来不多,偏偏所有人都吝啬。

      ——————————————————

      到家后,陆林深几乎已经快没了意识,沈舟遥拜托司机跟她一起把陆林深扶上楼,司机见状,直接一把将他从车上打横抱了出来,沈舟遥开门后,又一路将他抱上了楼,她清楚的看见,某人从被碰到的那一刻起就满脸写着抗拒,关于被一个男人公主抱这件事,陆林深这种铁直男无疑是不愿接受的,可惜无力反抗,只好闭眼认命。

      到了房间,她连声道谢,司机小哥只说是应该的,确定她没有其他需要帮忙的事后便离开了。

      陆林深进屋后便一直躺在她怀里,蜷缩着身体没有动作,痛的牙关打颤,也只是皱着眉头,隐忍的闷哼几声,直到听见了楼下关门的声音,确定那人已经离开后,才像再也无法忍受似的,勉力撑起身子,伏在床边呕出一口鲜血。

      沈舟遥一惊,看着那片腥红的血色,魂儿丢了半截,连忙扶过他颤抖的身体,正要开口,却听见那人极微弱的声音,他阖着眼睛,断断续续地说着:“我没事 。。。咳咳。。不用。。不用去医院,叫。。任侠过来就好。。。咳,咳咳。。。”

      短短的一句话,像是已经花光了所有的力气,一阵轻咳后,便躺在她的怀里,低低的喘着,不再说话。

      沈舟遥赶紧拿出手机,打给任侠,简单说明情况后,按照他说的给陆林深灌了一个热水袋抱着,随后便伏在床边,一刻不离的握着他的手,试图多给他一点温暖:“再忍一下,任侠很快就到了。”

      他静静的看着她,没有说话,眼皮张合的频率越发缓慢,睫毛掩去了眸中大半光芒,胸膛费力的起伏着,可气息却清浅低弱,几不可闻。

      他淡淡的笑着,拉了拉她的手,示意她靠近一些。

      沈舟遥赶紧凑过去,他缓缓开口,声音轻柔无力:“任侠很快就会到了,我睡一下,不会有事,你别害怕,好不好?。”

      她红着眼眶,用力点头,声音里已经染上了哭腔:“好,好,你睡吧,我在这陪你。”

      闻言,他便阖上了眼睛,安慰似的捏了捏她的掌心,之后便失去了意识。

      沈舟遥握住他不断滑落的手,低头轻轻吻着,眼泪无声的落下。

      睡吧,深深,已经到家了,已经不用再苦苦支撑了,睡吧。。。

      ————————————————————

      任侠赶来后,查看了陆林深的情况,好在出血量不算太大,药物治疗就能止住,只是他之前的肺炎一直拖拖拉拉的没好透,打针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今天这一淋雨,又有复发的趋势,高烧不退,又没法用药,这一晚恐怕需要沈舟遥一直在旁边照顾着才行。

      他看向旁边的沈舟遥,从刚才帮陆林深换衣服时,看到了他腹间的大片淤青,她就开始偷偷抹眼泪,红着眼眶一瞬不瞬的看着床上的人,任侠有些不忍心,开口道:“你去休息会吧,我在这看着,他这会醒不了,等到了晚上还有的折腾呢。”

      沈舟遥摇了摇头:“没事,他这样我也睡不着,你都在这耽误这么久了,医院那还有一大摊子事呢,回去忙吧。”

      本想再劝劝她,可就如沈舟遥所说,她这个状态该也确实是没法休息的,考虑再三,再次查看了陆林深的情况,又测了一遍体温,确定目前已经稳定了以后,他也没再坚持,叫沈舟遥跟他一起下楼,把陆林深这几天需要用到的药交代给她。

      “针剂我会每天叫人送过来,一天一次,先点三天,看看到时候还有没有出血的情况,这几盒是消炎止咳的,他醒了你直接甩给他就行,怎么吃他自己心里有数,这盒是止痛药,你得盯着点,疼的厉害了再吃,还能动就让他忍着,这家伙可是有一周嗑完一瓶药的记录,实在不行就放你那吧,别让他自己拿着。”

      沈舟遥仔细记下,认真的点头:“好,你放心吧。”

      她斟酌了一下,试探着开口:“那个。。关于大哥的情况,我可以问问吗?”

      任侠怔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问,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沈舟遥似是看出了他的为难,继续道:“我只是今天跟妈聊天的时候听她提了几句,想起来了就问问,不能说的话也没关系,不用为难。”

      她很清楚陆林远身份的特殊性,他重伤入院的消息,至今也只有陆家的几个人和陆建平的极少数亲信知道,更遑论现在在春辉秘密治疗的事情,按理来说她是不该多问的,只是这事牵扯到了陆林深,她总归是放心不下。

      任侠推了下眼睛,思索片刻,:“阿姨怎么跟你说的?”

      “她说大哥前段时间情况危急,手术后恢复的不好,需要深深定期给他输血。”

      “确实是这样,那你想问什么呢?”

      沈舟遥得到了许可,也不再拐弯抹角:“很简单,怎么个定期法,要持续多久,还有,为什么一定是深深。”

      任侠愣了愣,随后便笑了起来。看来是他想多了,他还以为沈舟遥要问什么机密问题呢,诸如陆林远是怎么受的伤,得的什么病,这些问题他是真的没法告诉她,好在这姑娘一颗心全扑在陆林深身上,满心满眼只装得下他一个人。

      “嗯。。。从目前的状况来说,大概需要他一个月去抽两次血,每次分两天取完,后期如果林远哥情况有所好转,一个月一次就够了,等他彻底苏醒,自身的造血机能开始恢复,就不需要折腾你家深深了。”

      “但是这期间林远哥还要进行一次手术,等确定了日期,恐怕还得老陆去加个血包。”

      “至于为什么是他。。。林远哥是陆家领养的孩子,这你是知道的吧。”

      “嗯,我知道。”她答道。

      “老爷子的战友,也就是林远哥的亲生父亲,之所以在临终之际把儿子托给了陆将军,就是因为他们有过命的交情,这个过命的交情,再具体一点就是当年老爷子枪伤大出血,情况相当危机,差一点人就没了,多亏林远哥的父亲给他过了半身血,这才捡了条命回来,俩人都是o型血,这情分就此就结下了。”

      “理所当然了,林远哥是o型血,老陆也是o型血,这血型虽然并不稀少,但这些年各大医院一直都有用血困难的问题,春辉自然也不例外,血库储存有限,再加上临床上申请备血需要严格上报,就算老陆在这压着,也难保林远哥的情况不会被泄露,这个。。。就不用我多说了,加护病房里躺着的那个人,姓甚名谁,全院上下知道的人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容不得他出什么意外。。。”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最关键的是,林远哥现在的情况,短时间内需要反复输血,如果总是大量输入不同供血者的血液,很容易发生免疫反应,以他现在的身体,是万万承担不起这种风险的。也难为老陆,那点血自己用着都够呛了还得往外抽,低血糖这毛病,也就是他,这么多年难受习惯了,不嫌遭罪。”

      他看了看对面的人,眼看着沈舟遥的眼眶又开始泛红,连忙往回找补:“不过你别担心,不用太久的,陆大哥只要能挺过这次难关,苏醒就指日可待了,你身体才刚刚恢复,老陆瞒着不肯说就是怕你跟着操心,等他醒了知道我跟你兜了这么多,不定怎么收拾我呢。”

      沈舟遥吸了吸鼻子,点头:“我明白,放心吧,我这么仗义不会把你卖了的。”

      “得,没哭就行,您就甭为我操心了,上去找你家深深吧,我撤了。”

      “行,谢了,路上慢点,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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