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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要烧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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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风格外凉,透过肌肤刮进骨头。
司贯面无表情从钱家奔出来,对身后的呼唤、车鸣充耳不闻。
二环外,竹马巷,小山居酒屋。
过去下班不想回家,经常来小酌打发时间,此时此刻,司贯只想在熟悉的角落躲一躲。
海归老板娘竟然还记得她的点餐习惯,先上了几碟小菜。
“不要生啤,要烧酒。”司贯开腔。
吧台一侧递出一杯Sawa。
“不要饮料,要烧酒!!”司贯抬头,提高声音。
老板娘递来一小碗炸鸡,“客人,太久不见,请先用见面礼。”
略带酒精的水果汽水有点甜,沿着喉咙流下去,凉丝丝地,猛地又灌一口,呛到的瞬间,似乎迎来片刻失忆……
被钱若尘接到钱家,实属意外,进门看到司妈和司婉更意外。
像是一场听证会。
几个西装革履的人,在大厅前读了几页纸,在座的人无语静听。
钱家大嫂盯着司贯,不时看看钱若尘,偶尔带着隐隐的笑意望向司妈,钱夫人沉着脸面无表情,司妈没了往日的油滑势头,瞟了司贯一眼迅速低头。
听着一会,几个数字钻进耳朵,钱若尘吓了一跳,司贯色变。
谁也没想到,这几年,借钱家注资的口子,司家工厂被反复抵押筹钱,用帽子戏法换取了160套房产,拆东补西失败,司妈压不住了,债主顺着司家追到钱家。
“百万本金翘动上亿资产,司贯妈妈经营有方啊。”钱家大嫂嘴角流出笑容,“我很好奇,这么多房子,怎么没有一套写司贯的名字?”
司妈的脸胀得通红,扫了一眼司婉,不敢看司贯。
“妈,这是怎么回事?”被钱家大嫂的长耳环闪得眼疼,司贯使劲晃了一下头,向母亲开口。
“唉,官官啊,你有若尘了,可小佳,小婉迟早要嫁人的呀,再说这些也有你的份,不都给她们,你可不能信别人,怪妈妈呀。”司妈透着哭腔。
“不是问这个,贷款买房是怎么回事?”司贯看着她,又瞟了一眼司婉,“司婉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妈本来要告诉你的,谁知道你和钱——,你和嫂子出了车祸,所以只写了我和二姐的名字。”
“你胡说什么呀!”司妈跳起来,抡圆胳膊甩向司婉肩头。
司贯缓了缓,转身,看着厅前来人,“你们什么意思?”
“工厂和抵押的房产,我们接收。”提包男人率先回答。
“收吧。”司贯没有半点犹豫。
“官官呀——”司妈冲过来,“工厂是祖产啊,这些房——,这,这都是你们姐妹的呀!妈可没有半分私心。”
司贯没理司妈,转身看司婉,声音沉得吓人,“你们回家。”
语毕,大步向前,出了门,疾走。
“姐,你不能白白嫁一回……”司婉的声音追上来。
……
一杯Sawa见底,司贯打了个哆嗦。
老板娘绕出吧台,送来一杯白水,司贯接过,热的。
“这些算我的。”
声音传来,司贯身边的椅子已经被拉开。
来人脱下浅棕色西装外套,扔在一边,尖头高跟穆勒鞋踏住椅脚,半身裙裙摆向上提了提,坐稳后,把白衬衫袖口一挽,顺带解了丝带领结,长舒一口气,“老板娘,烧酒。”
“今天,谢谢你。”来人接过吧台递过来的杯子,一仰脖,眉头一紧一展。
司贯定了定神,眼睁睁看着她喝了两杯酒,“谷千——?”
“千夏。”话音利落,随着酒流下去。
“科迈威尔不是好地方,换换吧。”沉默片刻,司贯想起她挨打的一幕,禁不住感慨。
谷千夏把她手边的炸鸡拿过来,抓起一块,送到嘴里。
“我要有个好爸爸,也不至于受这份气。老板娘,烧酒!”
听了她的话,司贯想起家人,司妈、司佳、司婉,还有钱若尘,钱若尘算吗?
“好爸爸?我也没有。”
两个人默契碰杯,眼神不约而同透出悲悯。
“你有亲姐妹吗?”司贯突然发问。
“有,一个姐姐,什么都比我强,你体会过在一个人的影子里长大吗?”谷千夏瞪大眼睛,放下杯子。
司贯摇摇头,把两碟小菜推过去,“我都是拉长影子罩着妹妹们,时间久了,真的活成了影子。”
手机铃响了几遍,司贯扔在桌角不理,屏幕暗下去又亮起,反复几次,谷千夏嫌烦,随手丢给她。
司贯直接挂掉,划开微信,看到一张崔品一发来的截图——科迈威尔人力部的公告,举起屏幕,在谷千夏眼前晃了晃。
“FIRE、FIRE、FIRE!老板娘,烧酒!”谷千夏一把扯开领扣,猛拍桌子,大声叫。
夜渐深,居酒屋逐渐热闹,壁挂电视传出一首古早的曲子,醉意浓重的谷千夏大声跟唱,日语很地道,司贯歪着身子听。
“这是什么歌?”
“津轻海峡冬景色。”
“MV里的姑娘是谁?”
“石川老百合。
……
凌晨时分,两个女人摇晃着从居酒屋走出来,谷千夏扯她向东,司贯执意向西,纠缠着,没几步,被频闪的车大灯刺得睁不开眼。
“王八蛋!”谷千夏甩开人,向车的方向冲过去。
司贯踉跄跟了几步。
到近前,一抬眼,醉后的笑与骂瞬间收住。
车窗降下,现出熟悉的面孔。
钱若尘坐在驾驶位,冷眼俯视,没有一丝表情。
“你,你怎么在这?”司贯强撑着,歪头向上看。
“手机定位。”钱若尘语气平淡。
心里的难堪不能外露,司贯看着她,目光没有躲闪,醉态下稍显痞气,清冷气质骤减。
把谷千夏送回家,两人回到瀛海居。
钱若尘洗了澡,回二楼房间,燃起助眠香。
没一会,楼梯传来脚步声。
她下楼了?不睡觉么?
钱若尘左右辗转,翻腾一会,悄悄开门,赤脚下楼。
后厅,墙壁上的井字灯亮着,司贯裹着浴袍,一边擦头发,一边逗弄凤头鹦鹉。
“已经很晚了。”钱若尘踮着脚尖,走到竹垫上。
司贯身体僵了一下,放过葵花,转过来。
眼前人穿着白色丝质睡裙,头发随性散着,有一缕从鬓边垂至胸前,在司家时,很少见她这样松弛,大概,那时,也没这么认真的看过吧。
“我失业了。”司贯嘴角撑出笑意。
“我知道。”钱若尘双手交叉裹住自己。
“我妈她——”司贯嘴角抖了抖,坚持向上挑,“可能也是爱我的吧?”
“爱的吧,爱的吧。”迷糊的葵花,突然扑腾两下。
“嘿——”终于找到理由转身,司贯抚摸葵花。
“若尘,我们,分了吧。”沉默良久,司贯开口。
听她唤自己“若尘”,钱小姐心中腾起一丝悸动,片刻,又听到“分手”,无可名状的恼火迅速扩散,不要离婚的是你,说恋爱的是你,要分手的还是你,凭什么?
“好!”钱若尘云淡风轻,“不过,我要分手补偿。”
司贯一愣,缓缓转过来,目光低垂,“但凡我有的,什么都行。”
钱若尘点点头。
“现在,上楼,给我暖床,不许穿衣服,一丝都不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