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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事故 ...

  •   明天和意外,究竟那个会先到来?言子清一直觉得这句话和其它句子一样,配着那些美图,在微博、朋友圈里反复出现。
      明天也是平常的一天,吃饭、睡觉、工作,偶尔有些小波澜,但它们就像是浪花一样,迅速被海水淹没,然后又重复。出现、消失、又出现。

      医院大厅门口站着一个年迈的男人,佝偻着身子,头发花白。燥热的夏季,他仍然穿着一件黑色的夹克,袖子也平直的垂着,看起来颜色暗淡。他神情淡漠地环视四周,眼神空洞无神,嘴巴由于缺水而泛着干燥的白色,唇齿微张。

      身后匆匆跑过一个护士,带来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

      医院像是个生命转运间,无数人进来,又有无数人出去,还有一部分人,永远留在这里。

      言子清又瞄了一眼那个佝偻的身影,忍不住想,他是在怀念逝去的人,还是在忧愁明天的医疗费,又或是因为巨大的惊喜而陷入了茫然之中?希望是后者吧。
      没等言子清想完,她突然看到眼前白光一闪,那光闪烁了一下,又和远处玻璃反射的阳光融为一体。

      天地仿佛在一瞬间归于寂静,走廊的谈话声、滚轮在地板上的摩擦声、纸页翻动的声音、塑料袋的哗哗声,它们全部被某个器物收掉了声音,只余下沉默。

      言子清看见那个护士掉了东西,正在弯腰去捡,前面那个眼神空洞、身形佝偻的老者像是被什么东西附身,浑浊泛黄的眼睛里突然漫出骇人的恨意,像是极地寒冬的风,凛冽凶残,要从人的骨头间刮过,使人皮肉分离。

      那个闪烁着的光点突然亮出了全身,一把起码有半个手臂长的水果刀。

      “小心,刀!”
      言子清好像听见自己机械地喊,声音粗涩。她的身体没有意识地往前冲。
      时间变得缓慢,她看见了一双手,皮肤呈现出一种黑紫色,关节突出,关节上的皮肉皱在一起,像是被晒干了的小肠。那双手的指甲泛着黑黄色,指甲表面是黑色的短线,质感很像树皮。

      “呲”一声,有什么东西被划破了。

      “啊!”
      “杀人了!”
      “找保安啊!保安!”
      ……
      周围的尖叫声此起彼伏,那些刚刚被吸收的声音突然都被释放,爆炸般地在她的耳边响起。
      半个胳膊被谁扯了一下,用的劲很大,她差点一个趄趔摔倒在地。
      但她也顾不上了,抓起那只胳膊跟着她跑。

      “唰唰”两声,水果刀划过空气,带起风声。

      那个人并没有追她们,而是站在原地,恨恨地挥着水果刀,眼泪顺着他沟壑纵横的黝黑脸颊流淌,晶莹的泪水好像混上了泥土,泛着土色,他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那声音很像失去了幼崽的野兽,没有一个完整的音节,只有断断续续的的气声。

      她和那个护士跑得远了,停下来往后看。
      那个男人一周早被一群男性包围了 ,双方对峙着,疯狂的男性并没有下一步动作。不一会,一群身穿黑色制服的保安跑过来,带着透明的防护盾和很长的钢叉。围着的人群散开一道小口。拿着水果刀的男性被保安们围起来。

      很快,那个发疯的男性被制服。

      “你没事吧?有没有被划到?”
      小护士紧张兮兮地看她,神情焦急。
      “啊,没事。你呢,你被划到了吗?”言子清冲过去的时候,那个老人的刀已经掏出来了,言子清只能赶忙推开护士,没注意到刀子是否划上了护士。
      “我没事,幸亏你了。我天啊,那来的人啊,疯了吧,太吓人了……现在怎么这样啊?”护士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看着和和气气的老头,怎么这样?工作已经这么累了,为什么还会出现这种人?疯子你自己去死就好了,为什么还要拉上其它人……”
      小护士抹了把眼睛,低头捡散落在地上的药瓶,将那些药重新放回左手托盘。
      言子清没说话,沉默着帮她捡散在地上的单子。

      事故中心已经彻底安静,一群保安带着那个老人离开了,留下一个年轻人在疏散人群,那个年轻人高喊:“没事了,没事了,散了吧,大家继续各干各的……”

      “今天真的谢谢你,真的!我改天请你吃饭,我现在这面还着急送药,你等我再联系你啊。”年轻的女护士接过单子,深深鞠了一躬,语气诚挚。
      言子清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重复:“没事没事。”

      “你这个胳膊……你这胳膊有血?!你!你没注意到吗?不疼吗?”
      循着护士的视线,言子清才看到右手背上有几道血痕。她翻动胳膊,貌似是顺着胳膊流下来的,可能伤到了肩膀,手臂上并无血迹。
      “快,我带你去包扎,你这个好像有点严重。”护士仰着头,用手轻轻拨了一下言子清肩膀上的衣服。
      随即又扯着言子清往扶梯上走。
      “没事,没事,我知道地方,你去忙,我看你前面好像很着急。”言子清好言拒绝,不知怎地,突然发现女护士的胳膊上也被划了一道,隐隐往外渗着血。
      “哎,你这胳膊……”言子清还没说完,又被女护士突然的发声打断。

      “温景行!温景行!这儿!”
      “你帮我领着这个姑娘去包扎一下,我这边急着送东西,脱不开身,我弄完来找你们哈。”女护士说完,风风火火地抱着托盘跑了,留下两人大眼对小眼。

      言子清抬头打量对面的人,很熟悉。
      剑眉星目,鼻子高挺。鼻腔里医院里难闻刺鼻的消毒水味被他身上的松香味所取代。

      她仿佛看见冬日里被积雪埋了半身的青松突然被风吹去了积雪,露出了本来的面貌。苍翠的枝叶,有力的、挺拔的枝,施施然立在她面前。

      “你好,温景行。”声音像是打磨了的玉,低沉温润。
      “你好。”言子清尽量让自己落落大方地平视着他。

      温景行看了看对面的人,心里有一瞬的狐疑,又很快释然,神色如常地带领她去包扎。

      “景行?高上仰止,景行行止。”如果真是这两个字,感觉他很契合,言子清看着走在侧面的人,心里想。

      为了包扎方便,女医生帮她脱了短袖。短袖拿在手里,才看清肩膀处被划了一道大口子,刚刚内衣?言子清有点脸热,手不自觉地抓了一下手里的衣服。

      包完肩膀,医生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柔声嘱咐她注意事项。
      “不要碰水,按时涂药。我给你开了祛疤的药,按时涂应该没问题。”
      “嗯。谢谢。”
      言子清道了谢,急匆匆往外走,四顾寻找熟悉的人。

      温景行站在右侧的角落立,长身玉立,很是显眼。

      言子清走近他。那双修长的手递过来一个塑料袋。
      里面是几卷纱布,还有药膏,这是医生开的药。言子清本来准备自己取单子拿的,没想到对方快她一步。

      “谢谢。”
      言子清接过药,出声感谢。注意到他手里还提着另一袋药。
      “没事。”
      回复得短促又疏离。

      他的眼睛很静,是那种年轻人少有的静,像是秋夜的湖水,平静无波,带着微微的寒气。但他又不像冬天时匆匆一扫感觉出的那样冷,也不像刚刚在扶梯相遇时那样寂寥。

      “谢谢,麻烦你了。”言子清又说了一遍,微微鞠躬,准备离开。
      “稍等”
      温景行的眼神轻飘飘地掠过她的肩头,神色不明。
      言子清有点窘迫,不自觉挺了挺背,脑子里回想着刚刚包扎时看到的裂口,虽然衣服裂口大,但肩膀处包扎得厚实,应该不会露出太多皮肤,至于肩膀上一时无法清理的血迹……今天穿着黑衣服,应该问题不大。

      温景行抬了抬下巴,示意扶梯。
      两个人并排往前走上了扶梯,扶梯上依旧稀稀拉拉几个人。空气寂静,莫名透出几分尴尬。
      “你是霍殊玉同学?”
      “霍殊玉?”
      温景行明显一愣,眼睛里透出几分不易察觉的不解。
      言子清反应过来他说的大概是那位护士小姐,又补充道:“不是……我们算是今天刚认识。”
      “哦?”
      “嗯……”想说的话在嘴里打转,但言子清却不知道该从何解释。
      “我以为你们是比较熟悉的朋友。 “似乎是看穿了言子清的尴尬,温景行主动接过了话头。

      扶梯差几格就要到头。

      温景行抬了抬手里的手机,道:“她嘱咐我稍留你一会。方便吗?”
      言子清瞬间领会到他话语里的另一层含义。温景行给出的不是单选题,而是双选题。
      嘴巴比脑子转得更快:“没关系,方便的。”

      言子清原本猜测温景行会带她到医院外等,但没想到温景行直接左转将她带到了二楼病房。
      病房是个双人间,房子里是大片的蓝白色,看起来很新。
      房间里的另一张单人床空着,床铺整齐。
      “来了?今天中午点个外卖,我饿死了。”言子清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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