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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重逢 ...

  •   永庆帝寿宴定在八月三十日。二十九这日,大梁贺寿使团方慢慢悠悠踏入西桑王都。
      大梁使团以郑王韩决为首,周元瑾随行,天方和青生伴其左右。

      大梁使团姗姗来迟,免不了要先行入宫觐见君主以示诚意。时沿因此得了闲,窝在公主府休息。
      而青离因这几日偷偷摸摸习练箭舞,也是颇为疲累,直到晌午才从暖榻中爬起。
      她简单披了件外衫便往前院去,刚一踏进院门,就听见老祖宗气急败坏的声音。

      “什么!国师?”天方拍案而起,“时沿你也忒不厚道了!哄骗我风里来沙里去,当什么劳什子军师……你倒好,一手温香软玉,一手金银珠宝,乐呵呵当起了国师!我真是……我真是亏大了!”
      青生听了,直惊得口中糕点吧唧落地。风里来沙里去?他们分明不是呆在屋里睡觉,便是呆在马车里睡觉,睡得他都有阴影了……

      时沿冷哼一声,兀自低头斟茶,“羌城近日,外无敌战可打,内无暴乱可平,老祖宗这军师不过是个摆设,何来风里来沙里去?再者,我这国师当得并不乐呵呵,除却这一身白衣未曾得到任何赏赐,至于温香软玉……更是从何说起?”
      “喏,温香软玉来了。”天方轻呵一声,下巴朝院门口一抬。
      “姐!”青生反应极快,已朝青离奔去。

      时沿执茶盏的手一抖,险些将茶溢出。他抬眼直直盯着天方,怪叫人生寒。天方搓了搓胳膊,又嘴欠了句,“真是千年同门情,一朝冻三尺啊。”
      青离走近正好听见这话,打趣道:“恐怕不是一朝 吧?是自结识起的朝朝暮暮才是。”
      青生深以为然,他这二位师兄的感情只怕从未好过。
      时沿但笑不语,他将斟满的茶杯递给青离。青离问道:“今日又有什么好吃的?”
      只见时沿挥了挥手,桌上便现出一碟碟糕点,都是些甜食。天方不由酸道:“还挺会藏私。”
      茶足饭饱,几人竟正事也不谈都回屋歇着去了,不知是默契非凡,还是各自“心怀鬼胎”。

      直至用过晚膳,青离时沿仍旧对明日寿宴一事绝口不提,这回天方却是坐不住了。午时他溜得最快,那是因为他最怕麻烦事儿了,这一开口必然免不得遭罪,可他们不该……尤是青离,绝不该如此淡然。
      “诶不是,你们真不打算谈谈正事?”
      青离打了个哈欠,“困了,什么事儿明日再说吧。”说罢不等众人反应便转身消失。
      天方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向时沿,“你不觉得她有问题么?”
      青生一听急眼了,“你才有问题呢!”
      “啧,别打岔!”天方头疼道,“明日就是寿宴,这事儿真不打算仔细合计合计?”

      时沿瞥了他一眼,问道:“老祖宗是事主?”
      “不……不是啊。”
      “我是事主?”
      天方摇头。
      “青离是事主?还是青生是事主?”
      天方抓狂,“都不是啊!”
      时沿轻飘飘给了他一个眼神,闪身便走了。

      “不是……他这是在说我皇帝不急太监急?”天方气得头顶冒烟。
      青生摇了摇头,“难道不该是将军不急太监急……啊,也可能是公主不急太……啊疼!”

      长夜无月,孤灯相伴。饭桌前,青生顶着一头包,不断练习着用术法收拾碗筷。他不由慨叹:“跟着师兄们混,实在是……太危险了……”

      *

      翌日清晨,墙外的公鸡鸣了三声,宫车便至公主府。寿宴设的是午宴,宫人眼下是来接时沿入宫瞧瞧这宴席的布设是否得当,俨然将他这个天师当做了风水大师。
      时沿唤了青离几声,见她嚷着不去参加寿宴便作罢。

      秋阳初升,寿宴将将布置妥当。
      寿宴设在宣乐殿,上首是王座,银桌金椅,极尽奢华;下首左右各列数座,蒲团为坐,楠木为席。时沿随着宫人巡视一圈。
      如此布设倒也挑不出毛病,只是宫殿穹顶及席座后上方挂着的一颗颗彩球引起了他的主意。

      宫人机敏,很快便注意到了他略微停顿的目光, “那彩球是安和公主特意嘱人挂上的,国师瞧着可有不妥?”
      时沿只道:“陛下身后那颗撤去,余下便挂着吧。”

      *
      玉溪宫中,宫人送来了寿宴献舞的华衣。
      南荣初瑛屏退了宫人,只红叶留下伺候更衣。红叶转身却见眼前突然多了一个殿下,其容貌身量同南荣初瑛站在一块儿,简直难辨真假。她惊得话都说不利索,“这……殿下你……你们……”
      南荣初瑛噗嗤笑道:“连红叶都认不出,阿离你真厉害!”

      被人这般夸赞,青离心里也是美滋滋的,她两臂舒展而开,抬着下巴对红叶道:“更衣吧。”那模样却像是只骄傲的孔雀,不过一瞬,她便绷不住笑开了,“怎样?还像模像样吧?”
      南荣初瑛嗔道:“平日我在你心中就这形象?”
      青离笑着摇头,“倒也不是,只是在别处见过的公主就这模样,可神气了!”比如西海那位,贯爱围着时沿转,对她却是爱搭不理,不过她可不稀罕……

      红叶替青离更衣的空隙,二人又笑闹了一阵。一身华服穿戴齐整后,红叶又递来一把银剑。
      青离不解问道:“这是什么?”
      南荣初瑛怪道:“剑舞剑舞,不用剑怎么舞? ”

      青离恍然大悟,“这个啊,我不用它。”她假作绕到屏风后取东西,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一弓一箭,“我用它来舞。”
      南荣初瑛瞠目结舌,“这……这个箭可要怎么舞?阿离莫不是耍我?”
      青离神色笃定道:“你若信我,便只管放心。前几日说的彩球都挂上了?”
      红叶也是惊诧非常,无奈回道:“都吩咐下去了……”

      *

      临近午时的西桑王宫一片忙碌景象,满朝文武及贺寿使团大多已列席,唯有大梁使臣一处空空荡荡。
      在西桑百官眼中,如此一而再地姗姗来迟,实在是不把西桑放在眼里。
      南荣初瑛甫一踏入殿中,便见方才还在议论纷纷的文官们齐刷刷转头朝她看来,那一张张眉头紧皱的脸伴着一声声“殿下”绽开了花。
      一看这势头,八成是来寻她“告状”的,南荣初瑛忙收住脚步,掸了掸身上月白长衫,“诸位大人快快落座。”
      “唉,殿下,这顶顶重要的贵客未到,我等匹夫怎敢落座啊?”

      话音刚落,大梁郑王韩决便阔步踏入殿中,他高声笑道:“幸得贵国如此礼遇,本王真是万分感动啊。”
      南荣初瑛忽觉背脊一凉,这个萦绕在她耳边三百多年的声音再次响起,她只觉得自己被拖回那炼狱般的战场之上。
      她强令自己转身, “郑王客气了,今日所有远来之客,西桑都将以上宾之礼相待。”
      “那便多谢太子款待了。”韩决笑着打量了她两眼便转身落了座。

      南荣初瑛松了口气,她目光循着韩决身后瞧了几眼,却是未见周元瑾,一时既怅然又庆幸……昨日让红叶给他带的话,他应当是听进去了吧?
      思绪繁杂,南荣初瑛无意久留,安抚了诸位大臣后便悄声离去。

      宣乐殿外是湾清湖,回廊环绕,假山林立,她漫无目的地走着,殿内喧闹声、宫人问安声、湖水潺潺声不绝于耳,这人世是那么的鲜活,而她却要就此画下他们此生的句点。
      也罢,就此别过后他还是那个战无不胜的的少年将军,而她要将家国视作战场,为她枉死的亲人讨一个公道……

      思绪如连绵的流云,载着沉甸甸的泪水,飘向遥远天际,试图寻一场酣畅淋漓的解脱……
      仿佛是听到了她的心声,阳光下,大雨竟倾盆而下,她正要敞开怀去迎接这场太阳雨,头顶却架起了一把伞。

      “不用撑了。”她淡声吩咐道,而后不管不顾朝雨中迈去,可她每迈一步,伞便挪一步。
      似乎是感应到什么,伴着一声“阿瑛”落地,南荣初瑛转身望去……稀疏的阳光散在周元瑾身上,他衣裳半湿,眉间滴着水珠,那双英气的眼中闪着复杂的情愫。
      西桑一别,已近一月未见,二人一时都有些恍惚。

      “你怎么……还在这?”南荣初瑛颤声打破了沉默,“我让人给你传的信,没收到么?”
      “收到了。”周元瑾低头望着她惊喜又不安的眼。
      “我没有同你玩笑,你不该留下来,早日离开西桑,越快越好!”她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两步,试图挣开来自他的“庇护”。

      周元瑾忙伸手护了护,见她极力避闪,便只将伞递给她。
      “我知晓你并非玩笑,留下是我的选择,无论今后带来何种结果,怀英无悔。”

      这一切就如这场太阳雨般,恍然若梦,可那人在雨中挺拔如松的背影仿佛在告诉她,即便是场噩梦,也必定有阳光照拂的角落可以给予她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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