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灯行》千帆过径

27、师姐

　　日落时分，青离和时沿悄悄回到驿馆后院，各自回了屋。
　　时沿一进屋，便见黑暗中，天方和青生坐在方桌前，双手托腮，直直将他望着。

　　他扭头看了眼窗外，“没记错的话，这是我的屋子。”话音未落，青离却突然现身在他身旁。
　　时沿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天方看好戏似的，有样学样，对着青离说道：“没记错的话，这是他的屋子。”

　　青离神态自如，没觉出不对劲，反而问道：“你们俩怎么在这儿？”
　　说着，她将手中的白玉葫芦递给时沿，“小白还在我这儿呢。”
　　时沿接过葫芦，看着赖在他房间的几人，暗叹了口气。他挥手变出了一盏油灯搁在桌上，又去将大门敞开。

　　天方笑骂了句， “瞎讲究。”
　　青生忽然问道：“姐，你们上哪儿去了？晚膳都没赶上，太可惜了，凡间的东西可太好吃了。”

　　“上天。”青离靠着矮榻坐下，“你们呢？”
　　“遁地呀。”天方满不在意地用手指玩弄灯火。

　　火光一闪一闪的，照得青离的脸忽明忽暗，她虎着脸问：“改生死簿了？”
　　天方这才警觉起来，收了玩心，连声说：“没有没有，岂敢岂敢。”说罢，他瞪了时沿一眼。
　　时沿浑不在意，端起茶壶给自己和青离倒了杯茶水。

　　天方不满， “我们的呢？”
　　“没手？”
　　“啧，真是世风日下啊。来，师弟，师兄疼你，师兄给你倒！”
　　闻言，青生吓得躲到青离身边，“我不要，我不渴。”

　　天方摇摇头，直叹可惜。他给自己倒了杯茶，品过几口后方道，“倒是有件怪事。我和青生本想去冥界寻无谓打听点事儿，那一个个鬼差都说没这号鬼！你们说奇不奇怪？”
　　“不奇怪啊。”青离晃了晃小腿，“许是今世无谓还只是个凡人。”
　　天方恍然道： “有理。”
　　时沿不由嗤笑，“老祖宗醉得不轻。”

　　天方有些脸热，他也觉得自己今日脑子不够用，便岔开话题道：“你们呢？上天做什么？”
　　青离将今日宿文星君的话复述了一遍。

　　“生死别离？这周元瑾的命格究竟与谁缠在一处？”天方皱起了眉头，“你兄长怀英三百年不见人影，莫不是死后并未归天，而是同安和公主一样，无休无止地困在往来灯里？”
　　说罢，他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也不一定。”

　　怀英乃神界将领，常年在外护四方平安，本就整日见尾不见首，以至于无论是天方还是青离青生都几乎没与他照过面。
　　时沿虽与兄长感情亲厚，奈何兄长要职在身，聚少离多，他也鲜少问其行踪。若怀英一世轮回后便回了神界，时沿大约也是不知晓的。他甚至一度以为兄长同父亲一起消失在虚天之渊。可亲眼目睹虚天之战后，他确信，怀英并不在其列。

　　“若他并没有回神界，那和周元瑾命格相连的女子，会不会就是安和公主。”天方忽觉打通任督二脉，“这周将军前脚刚牺牲，安和公主后脚便自刎，不就是双双殉情么？命格被改，他们自然回不了神界。我们若是能保他们一生一死，那这无休无止的轮回是否就能结束？”

　　青离摇了摇头， “这并不是唯一的可能，倘若怀英神君已达成命格，一世过后便回了神界呢？又或者同他命运相连的女子另有其人呢？更何况，现下我们也无法知晓周元瑾的命格是否与出往来灯且得到灯灵灵力碎片有关。我还是觉得安和公主的执念才最是关键。该救的人我们还是得救。”

　　时沿道： “青离说得对，眼下唯一能确定与那往来灯有关的只有安和公主。至于我兄长这条线索，且行且看吧。”
　　“也是，就算周元瑾命格被改，他说不定转头便和另一个女子投胎继续纠缠了。”天方啧啧叹了两声。
　　青离却忽然捂住了心口，“别说了师兄。”

　　青生忙凑近去问：“怎么了姐？”
　　青离道： “我心疼。”
　　时沿心头一紧，眉心微跳，“心疼什么？”
　　“阿瑛，我的小姐妹。”
　　三百年苦苦挣扎，如坠炼狱，等来得却是心上人同他人的生生世世爱恨纠缠？青离想，她情愿凡人周元瑾第一世便死得透透的。

　　时沿莫名松了口气，心中一丝异样情绪划过，快得他自己也无法琢磨。
　　天方和青生心中却只道：女孩儿的心思你别猜。
　　几人围着方桌又探讨了一番，终是达成共识：对待这安和公主，须得有难必帮，有愁必舒，有结必解，有求必应！

　　庭院外，忽有微弱的脚步声传来。时沿示意几人噤声。
　　不一会儿，一名仆从来到屋前，“几位公子小姐，我家将军有请。”

　　*
　　仆从将几人引到了马厩便退下了。
　　马厩前，周元瑾一手托着绿草，正喂着一匹棕色骏马。而南荣初瑛则在一旁抚摸着它的毛发。
　　二人均换上了一身劲装，一黑一白，挺拔英俊。

　　青离轻快唤了声：“阿瑛！”
　　南荣初瑛惊喜回头，朝她挥了挥手，“阿离！”
　　感受到小姐妹的呼唤，青离提着裙边便要朝那处跑去，却被时沿一把拉住。

　　时沿本就是虚虚一握，教训她要矜持的话还未出口，青离却已轻巧地将手一抽，不管不顾地直朝前奔去，轻纱长袖甩了时沿一脸。时沿低头看了看空荡荡的手心，有些不是滋味儿。
　　天方拍了拍他的肩，长叹一口气，故作同情道：“没想到师弟也有失宠的一天。”

　　时沿不予理会，只看着那道淡青色欢快身影 。
　　失宠？他有过被宠的时候么？

　　马厩里有三匹马，两棕一黑。青离直奔那头黑马而去。黑马前额一团雪白星斑，大眼黑亮，眼睫纤长。青离小心地摸了摸它的前额，软糯糯地轻呼出声，“哇，好可爱啊！”
　　马儿忽然低下了脑袋，亲昵地拱了拱青离，惹得她咯咯直笑。南荣初瑛从周元瑾手中接过几捆青草，同青离一起喂起了黑马。二人凑在一处，宛若一对璧人，这幕落在有心人眼里，实在有些烫眼。

　　周元瑾喂好了马，回头看向并肩走来的几人，待人走到跟前，他才道：“我与瑛弟正在调查尤将军遇害案，有一条线索与几日后的圣湖灯会有关。现下，几位可愿一同前往圣湖探探究竟？”
　　时沿几人自然很快就应下了。只是时沿看着眼前的三匹骏马，不由皱眉，“骑马去？”

　　“是，此处离圣湖尚有六七公里。”周元瑾解释道，“今夜周家军有巡防任务，眼下驿站只这三匹马。”
　　南荣初瑛牵出了黑马，一个帅气翻身上了马，她俯身朝青离伸出了手。

　　青离正要上马，却被时沿唤住。这下，她总算是很快领悟了时沿的意思，“三匹马，六个人，五个男子，在旁人眼里，我同谁共骑不是骑呢？”
　　她突然狡黠一笑，“只可惜，时沿师兄你不是师姐哦。”说罢，便转身要搭上南荣初瑛的手，却听身后人突然道：“也不是不可。”

　　青离错愕回头，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
　　“等着。”时沿丢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去。
　　青离一脸莫名。

　　周元瑾笑着摇了摇头，他将余下两匹棕马牵了出来，一匹交给天方青生，一匹递给青离，而后，踏着马蹬跃到了南荣初瑛身后。
　　“怀英？”南荣初瑛一惊，微微错开身回头看他。
　　“阿瑛也介意与我共骑？”
　　温热的气息扑在南荣初瑛耳后，她不争气地羞红了脸，“当……当然不。”

　　几人等了不过一盏茶功夫，就见不远处，一名戴着帷帽的玄衣女子款款而来。帽檐处，黑色薄娟随风轻卷，女子面容若隐若现。
　　“噗！”天方忍不住笑弯了腰。青生则是一脸疑惑地挠了挠脑袋。
　　南荣初瑛与周元瑾则用手抵着鼻尖，微微压住了唇角的笑意。

　　唯有青离，无甚反应，只牵着马呆立着等眼前人走近。
　　时沿拖着飘飘长裙走到青离跟前，二话不说，从身后掏出一个青色帷帽给青离罩上。他抬起她的下巴，修长的十指翻动，三两下便将帷帽系好，动作却一点儿也不温柔。

　　青离这才突然回过神来，她一手掀起时沿的眼前的薄娟，凑近看清时沿的脸后，不由噗嗤笑出声来。
　　暗夜里，她的一双桃花眼笑出了泪花，闪闪发亮。

　　时沿微恼，抬头弹了下她的脑袋。青离吃痛，扶额反击。两人闹了好一会儿，时沿才捉住她的手，“这下满意了？”
　　青离微微仰头，“还成吧，师姐！”

　　时沿翻身上马，又将青离拉到身前。
　　就这样，冰霜美人和他的小师妹骑着马儿率先出了驿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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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之臆想的那些事儿
青离掀开时沿帷帽上的薄娟，凑近一看，噗嗤笑出声来。
时沿微恼，薄娟落下，他隔着轻纱堵住了她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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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菌：亲亲？现在是不可能亲亲的，小剧场过过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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