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灯行》千帆过径

15、倒流的时光

　　“咚咚咚！”铁拳重击木门的声音不断响起。
　　“时沿……时沿！你再不开门可别怪老子踹门了！”屋外，叶游不耐地抓了把头发，咬了咬牙抬脚便要往门上踹去。

　　就在这时，木门突然开了。
　　门内，玄衣少年一个侧身避开，叶游直愣愣往里摔了个狗啃泥。

　　“时！沿！你个小魔头！”叶游一个翻身坐起，虎着脸正欲破口大骂，哪知一转身那少年早已不见了人影。
　　他忙爬起来追上去，一踏出门便与折返的时沿撞了个满怀。
　　时沿一把抓住叶游的肩，问道：“这是昆仑？”

　　“不然呢？”
　　“青离呢？”
　　“时沿你耍我是吧？青离前几日刚被她娘送回雪原，你偷摸摸跟在后头，别以为小爷我什么都不知道！”叶游不知突然哪来的火气，直吹“胡子”瞪眼。

　　三百年前，青绫神女将青离姐弟送回雪原，七日后，神界发兵天极门，之后便是神魔大战，虚天重启……他这是回到了过去。

　　时沿一时间心乱如麻，他急急追问：“走了几日？”
　　“四日啊……诶，你是疯了嘛！”叶游一脸迷茫，正欲开口道明来意，却见时沿转瞬便骑着小白破云而去。

　　“好你个小魔头，给我站住！小爷我还没问你话呐！”
　　叶游招来了火麒麟连忙追上时沿，“栖凛雪原为何会有结界？这结界要如何破？”
　　时沿原本不想理会叶游，但听到这番话不由看了他一眼，“你去雪原作甚？”

　　叶游支支吾吾道：“这不是……不是上回不……不小心引得那丫头被困十三重天，我怎知她娇弱成那样，半点儿不像是从小在冰雪地里长大的……”
　　叶游絮絮叨叨地说着那日的情况，时沿脸色渐冷，不耐地打断他，“叶游神君这是来同我叙旧？”

　　“此事虽非我所愿，但到底是做错了。我堂堂一神君，岂会逃避责任？小爷我这是想同那丫头当面道个歉！”叶游脸一阵红一阵白，“当日之事，你小子也不仗义，抛下青离一走了之，那丫头不过也就气了你几日。你莫不是怕我同青离认了错道了歉，打了你的脸吧？没义气的小魔头！”

　　“若论担当与义气，怎比得上叶游神君这顶顶正统的神族血脉？”时沿又俯在小白耳边低语道，“小白，甩开他。”

　　“算你识相。”叶游颇受用地点了点头。
　　小白的雕眼精光一闪，尾羽舒展而开，一股难言的臭气直朝后头喷去，熏得火麒麟飞速掉头就跑。
　　“诶诶诶！火舞快停下！你是想回去挨板子吗？小魔头，小爷我跟你没完！”

　　远处，叶游的声音穿过云层悠悠荡来，似冤魂余恨未了。

　　时沿揉了把小白的脑袋，“这法子不错，但着实不太文雅，往后在雪生面前还是收敛着些。”
　　他突然顿了顿，问道：“还记得雪生吗？”

　　小白欢快地清鸣一声。
　　时沿笑了笑，“飞快些，天黑前赶回家。”

　　*

　　日落时分，小白缓缓落在战神府正门的屋顶上。时沿将他收进葫芦中，直奔书房而去。

　　行至院中，他已能看到书房灯烛昏黄，窗上映着父亲伏在书案前的身影。
　　这样的场景，已是几百年未见了。

　　时沿放缓了脚步，上前轻扣了两下门。
　　“进。”
　　他应声推门而入。

　　时戬从案前抬起头，眼中惊讶一闪而过，随即打趣道：“孩子大了，这学堂都呆不住喽！”
　　时沿无奈喊了声，“爹……”
　　时戬摇摇头，“和你娘一样不经逗。”

　　时沿走上前又点了两盏油灯，待屋内亮堂了些，他才转身看向父亲，“爹为何要应战？”
　　时戬怔了怔，复又低下头看书，边道：“此一战避无可避，若此番我不接下这战帖，他日魔界偷袭强攻，到时神界只会愈加被动。”

　　“魔界为何选择事先下战帖，为何选在天极门，为何指定父亲您应战，又为何一定要绫姨也出战，您可曾想过？”
　　“想过，却想不通。”时戬看向时沿，呵呵一笑，“这是替青离那小丫头向你爹兴师问罪来了？”

　　时沿却是无心玩笑，“您瞒着我将我送去昆仑时可曾想过，若是此战……总之，您不能去！这场战真的打不得。”

　　时戬合上书卷正色道，“若是因为害怕结局而选择逃避责任，那不是强者所为。护神界安稳，守六界太平本就是身为神族将领的使命。”

　　时沿一下便愣住了。
　　他曾问过父亲何谓强者。父亲说：强者，墙也。
　　是围护家园的墙，寒风不入，烈火不侵。是抵御外敌的墙，不畏刀枪，不惧铁骑。

　　时沿不是不懂，只是若这一切要以至亲生命为代价，他无法坦然去接受。
　　三百年来，虚天之渊究竟“埋葬”了多少生命，那消失的神将魔兵究竟能否再见天日？
　　没人知道答案。

　　时戬叹了口气，他起身走到窗前，“混沌初开时，天地间妖魔横行。上古神佛合力将妖魔封印，此封印结界天地间共九处。其中镇压魔兽最多的便是虚天之渊，它自封印之后就已失了踪迹。而近日，余下八处均有异动。”

　　时沿愣了愣，问道：“是……魔界？他们以此要挟神界应战？”
　　时戬点了点头，可时沿仍旧不解，“神界应战之后，魔界若仍旧破开封印又当如何？”

　　“那八处所封印的妖兽无心无志，唯有虚天之渊中封印的妖魔才能控制他们，真正为魔界所用。若是贸然放出，魔界只怕也不能全身而退。”
　　闻言时沿眼睛亮了亮，“既然魔界也有所顾忌，必然不会贸然行此事。此战可以不打。”

　　时戬却道：“话虽如此，但魔尊就是个疯子。神界赌不起。”
　　“若是经此一战，魔界解封了虚天之渊，那才是铸成大错。”

　　时戬笃定道：“不会，此战，他们无法解封虚天之渊。”
　　“是因为……天方石上的那句预言？”

　　神魔战，灯灵散，虚天合。
　　虚天合……

　　良久，时沿只问道：“何时出征？”
　　“两日后。”
　　时戬推开窗子，窗外皓月当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