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请咬我》简繁三秋

104、指责

　　如果说有什么比战争更讨人厌的，那一定是战后重建。
　　经此一战，神界上下各处神山以及建筑多有损毁、灵气外泄、法阵失效、无主的灵兽四处作乱，甚至连一些成精的植物也开始攻击路人，林林总总的事项堆在一起，竟比战时还忙碌几分。
　　饶是神界众生有法术在身，省了不少力气，但也顶不住意外频发。近日凤的案牍上堆满雪片一般的文书和报告，忙得不可开交的同时，他还在担心小修焱的情况。
　　自从那日晕倒后，小修焱已经连续睡了十余天，医神把过脉倒没发现什么伤病，只说精神消耗过度，不知何时会醒。
　　瑜严来看望过两次，凤虽没说什么过分的话，但他现在看见龙族就不自觉想起当日种种，自然没什么好脸色，白泽熙劝瑜严别再来了，省得发生流血事件。
　　就这样，一个月后，小修焱终于从沉眠中苏醒，巧的是，这一天，修泠和鸿鹄也回来了。
　　一路护送他们的枭铭来向小修焱报告，小修焱迷糊着就被一个热乎乎的团子扑了，他定睛一看，怀中红棕色的鸟崽，不是鸿泓又是谁？
　　许是闻见了血亲的气味，鸿泓钻进小修焱怀里就乱蹭，回头又见孤零零站在那的枭铭，扑棱扑棱飞到了他的肩头，枭铭一惊，连忙把鸿泓捧下来，“小殿下乖，这是你哥哥啊。”
　　小修焱摆摆手，露出一个苍白的笑：“没事，他喜欢你，就跟着你吧，以后保护好他。”
　　枭铭垂下眼眸，道：“是，殿下。”
　　自从枭铭成为小修焱的暗卫以来，几百年间，他永远是在暗处注视着他，那火红身影的每一处变化他都尽收眼底。可他才离开两个多月，小修焱完全换了模样，曾经的他如火一般灵动，现在却将所有情绪熔铸进黄金的壳子里，比以前更炽热，也比以前更淡漠。
　　枭铭：“殿下，听说您沉睡了很久。”
　　小修焱揉了揉快睡扁的脑袋，轻声道：“一个月，不算久。”
　　“我……梦到了过去，但这副样子和他们格格不入，我才意识到那些美好都只是虚幻泡影，已经到了该放手的时候。说了没有说完的话，一一道过别后，他们就合力把我推了出来。”
　　他本想着，就这样吧，一切都结束了，那么沉溺于此也没有关系。但凰捏了捏他的脸颊，笑道：“傻孩子，你还有没做完的事和没遇到的人，醒醒吧，他们都在等你呢。”
　　小修焱轻轻握拳，手心里仿佛残存了谁人的温度。
　　谢谢大家，一路走好。
　　枭铭沉默半晌，不忍打扰这如画一般的安宁，急匆匆的脚步声却突然响起，枭铭瞬间警觉，连鸿泓也炸开了毛。
　　卧房的门被用力撞开，修泠死命拉着鸿鹄的胳膊：“小姨你冷静一下，三哥刚醒，你别着急……”
　　修泠往小修焱的方向一瞥，就叫那惊才绝艳的美人晃了眼，也顾不上各色眼光了，哭着往小修焱怀里扑：“三哥————”
　　小修焱拢了一下寝衣的领口，伸手接住自家妹妹，还没抱几秒，俩鸟就开始冒白汽，修泠只得不情不愿退开，抽噎道：“哥——我好想你啊！！！”
　　小修焱见修泠眼睛肿得跟让人揍过一样，就知道她来之前已经哭过一遭，他用袖子给修泠擦了眼泪，低垂着眉眼：“阿泠，抱歉。”
　　修泠还没来得及说话，鸿鹄就冲上来扯开她，质问道：“修焱我问你，我姐姐……还有你兄弟姐妹们，他们是怎么死的？”
　　小修焱没有马上回答，他上下打量着怒发冲冠的鸿鹄，她满眼血丝，双手颤抖，想是心里已有猜测，她问出这句话，只是念着最后一丝亲情而已。
　　当年鸿鹄知道凰把永生之火给了他后，就一直不待见小修焱，认为他夺走了本属于姐姐的东西，没了永生之火，凰就少了一层保障。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鸿鹄不过出了一趟远门，就家破人亡。
　　“是我害死的。”小修焱平静道。
　　“三哥你胡说什么！”
　　“殿下！”
　　小修焱抬手让他们不必多言：“这就是事实，是小姨想知道的真相。”
　　他定定望着鸿鹄，没有一丝表情：“你愤怒？悲伤？那你知道这种心情，我经历了多少次吗？”
　　“你侥幸留下的这条命，是我下令让他们护住的，如今小姨却来质问我。”
　　“答案我给了，你还满意吗？”
　　纵然小修焱散了一半修为，实力也足以与凤比肩，鸿鹄站在侄子面前竟久违地感受到被上位者俯视的压迫，她死死瞪着小修焱，颤声道：“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小修焱凉凉瞥她一眼：“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死过？”
　　鸿鹄踉跄着后退一步，竟慢慢平静下来，修泠怕她再说出什么话刺激小修焱，连忙扶着她的手臂：“小姨，长途奔波你也累了吧，我们先回去休息……”
　　可一向疼爱修泠的鸿鹄却置若罔闻，“那不是你活该吗？”
　　修泠恨不得捂上鸿鹄的嘴：“别说了小姨！”
　　“只要你把你的永生之火给他们，谁都不会死，甚至这场战争都不会发生。再不济，就算牺牲你一个，他们其他人都能好好活着！”
　　“放肆！”小修焱还没说话，枭铭这一声把所有人都震住了，他虽然看似是全场身份最低，但暗卫直属族长管辖，这种场面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来人！鸿鹄殿下劳累过度，言行无状，请她下去好好休息。”
　　“是！”门外几名女卫兵不由分说架起鸿鹄，枭铭见她仍想开口，抢在她前面沉声道：“鸿鹄殿下擅闯太子寝殿的事，我会如实上报族长，也请殿下在休息的时候仔细想想，凰殿下宁可付出性命也要保护的圣物，是那么轻易就能交出去的吗？”
　　修泠左右为难地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小修焱说让她跟着去她才离开。
　　枭铭安抚着被他一嗓子吓到的鸿泓，皱眉望向小修焱：“殿下，这又是何必？”
　　小修焱向后倚靠在枕头上，无所谓道：“我说的是实话。”
　　“那些事根本不怪您。”
　　“但都是事实。”小修焱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不用顾忌我的心情，我懒得理会。以后说这种话的人多了，现在你就受不了，有点早。”
　　枭铭垂眸不语，鸿泓似乎能察觉到他不痛快，歪着头蹭他手指。
　　小修焱眼瞅着黑面神秒换脸色，揶揄道：“几个月不见，你的表情好像比以前更丰富了些，习惯当奶爸了？”
　　枭铭轻咳一声，倒没有否认：“咳，小殿下没破壳前本来一直是六殿下带在身边，那天她有事让我看着蛋，恰巧赶上小殿下破壳，小殿下第一眼看到的是我，之后他就喜欢跟着我。”
　　“这不叫缘分叫什么？”小修焱伸手揉乱了鸿泓好不容易梳理好的羽毛，挨了弟弟一啄，小修焱微愣，他下嘴的位置和?燚当年第一次啄他的位置一模一样。
　　梦中画面又一幕幕重现，小修焱闭了闭眼，镇定心神，起身下床，边穿衣服边说：“去吧，你任务完成得很好，休息几天，好好带孩子。”
　　枭铭一步不挪：“您要出门，身边不能没有心腹。”
　　小修焱略略怀疑：“别人的心腹都是自己另一张嘴，可你比我还寡言。”
　　枭铭接受过的所有训练都让他少说话多做事，他思考两秒，道：“我可以努力。”
　　小修焱觉得有趣：“努力什么，练嘴皮子？”
　　“不，”枭铭举起鸿泓：“努力培养小殿下。”
　　鸿泓豆大的小眼睛里满是天真，还不知道自己被命运安排了：“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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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修焱沉睡的这一个月，琙珏他们哪也去不了，着实闲得慌，先前他雄心壮志要写一本回忆录，然而冷静过后才想起来识海中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就算在纸上写了也带不出去，现有的办法就是把文字以灵力镌刻在媒介上，等出了识海再誊抄。而这个方法对灵力的操控要求极其精准，总而言之，琙珏又要开始修炼了。
　　修焱看着琙珏手里巴掌大的铁片，被他普及了六万年后在人界广泛使用的名为“光盘”的便利工具，似懂非懂，“人族的想象力真丰富。”
　　琙珏把玩着铁片道：“应该说是神族的想象力太贫瘠了。人族有很多工具经历了几十甚至几百年的研究和进化，在神界其实只需要花费很少的时间就能达到同样的效果。但神界多数人都满足于现状，不愿改变，还看不起人族的科技，觉得不过如此，但在我看来这就是在故步自封罢了。”
　　修焱深以为然，“神界的生活已经够无聊了，但总有人喜欢缩在自己的壳子里。”
　　“人由神创造，最初人族的技能也都是神教授的，而在几万年后，人族已经超越了神，神如果不做出改变，那么迟早有一天，人族将不再需要神。”
　　“这一点我觉得你大可不必担心哦。”琙珏给修焱小小剧透了一下，“或许是因为当年的你也有这样的顾虑，神界早早就在人界建立了管理组织，其名为——誓灵管理司。”